第二〇一章——涼州涼(一)

  葉北枳一行人已經在涼州府逗留了三日,除了唐錦年一直待著屋裡沒有出來以外,其餘人也都是每天各做各的,互不干擾。記住本站域名

  這一日,饒霜從外面回來時臉色不太好看。

  屋內,葉北枳坐在窗邊,望著窗外發神,池南葦帶著雪娘玩耍,百里孤城熬了藥,正在給楊露餵藥,雪沏茗還在自己房裡打著瞌睡,倒是不在這裡。

  「出事了。」饒霜臉色凝重地說道。

  葉北枳和百里孤城沒有回頭,只有池南葦轉過頭來問道:「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饒霜皺著眉:「好像北羌朝著涼州打過來了,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城裡許多人都吵著要出城,城門口這時已經聚集了很多人,鬧著讓官府開門。」

  「打涼州?」池南葦輕呼了一聲,「前段時間不是還說北羌打冀北去了嗎?怎麼這會又說打涼州了?」

  「不清楚,但是城裡已經亂起來了。」饒霜搖了搖頭,「但是官府不開門,說是消息是假的,謠傳。」

  「消息是從哪傳來的?」百里孤城突然問道。

  饒霜看了看他,說道:「難民,北邊有難民逃了過來,說是涼州府前面的澤安城和登昌城已經被打下來了,逃到涼州府來的人不少,估計是想著涼州有萬餘守兵,能保一方平安。」

  「看來應該不是假消息。」百里孤城點頭道,「只是官府暫時不敢開門,開門就等於是承認這個消息,到那時,城裡才是真的大亂了。」

  「那我們怎麼辦?要離開嗎?」池南葦對窗邊的葉北枳問道。

  葉北枳看著池南葦,像是在思考這個問題,卻是沒有說話。

  百里孤城眯著眼想著:「鳳求凰煉藥不知還要多久,怕是不能去打擾他……登昌城到涼州還有一定距離,中間還夾著個松慶城……應該還能撐些時日。」

  「松慶城背山。」葉北枳突然開口,他看了眼百里孤城,「……可守。」

  「你去過?」百里孤城有些訝異地問道。

  葉北枳點了點頭:「嗯……去殺過人。」

  百里孤城恍然大悟。

  「那我們應該還有時間,松慶城難攻易守,只要撐到鳳求凰把藥煉製出來,我們再走不遲。」百里孤城做了決定。

  饒霜猶豫了一下,問道:「那我們要不要把情況告訴唐錦年,讓他快一點。」

  百里孤城搖頭:「算了,還是別去打擾他為好。」

  饒霜想了片刻,終於還是點了點頭。

  葉北枳突然從站了起來,往門外走去。

  「啞巴你去哪兒?」池南葦忙問道。

  「出去看看。」葉北枳答。

  「我跟你一起吧。」池南葦也跟了上去,她把雪娘交給饒霜,「你帶帶她。」

  二人推門出來,才發現客棧大堂里已經沒人了,連一桌吃飯的人都沒了。

  葉北枳領著池南葦從樓梯上下來,正好就碰上了客棧掌柜匆匆忙忙地從後院出來,掌柜一看到兩人,就焦急地問道::「你們怎麼還沒走?」

  「啊?」池南葦疑惑,「走?走哪去?」

  「還能去哪兒——逃命啊!」掌柜的一拍大腿,「北羌蠻子馬上就要打過來了!還不逃命留下來等死不成?!」

  「這不是還沒打過來嗎?」池南葦歪了歪頭。

  「哎喲——我說你這姑娘!」掌柜的一幅痛心疾首的模樣,「你也不瞧瞧,這客棧里的人可都跑完了,你咋還不醒事呢!」

  池南葦張了張嘴,有些無言以對:「那你……你跑了這客棧咋辦?」

  這問題一問,掌柜的也愣了一下,然後就見他咬了咬牙,從懷裡摸出一串鑰匙來,塞進了池南葦手裡:「這樣——姑娘,這客棧我也帶不走,就當我拜託你了,你既然不打算走,就幫我照看一陣子,若是……若是這涼州府不失,待我回來了,再向你討回——就這樣,我,我先告辭了!」說罷,掌柜的就背著行囊匆匆離開了,頭也不曾回過。

  池南葦看著掌柜的離去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看鑰匙,還有些發愣。

  「啞巴……」池南葦看向葉北枳,喃喃地喊道。

  「嗯……」葉北枳點了點頭,「這下我不用睡地上了。」

  池南葦霞飛雙頰。

  二人打趣暫不細表。且說葉北枳和池南葦從客棧出來走上了街道,滿眼見到的都是行色匆匆背著行囊往城門處走去的人群。

  街道上嘈雜紛亂,有不願離開的小孩的哭聲,有大人的呵斥聲,也有拖家帶口的人在大聲呼喊,有人使勁敲著親朋家的門,讓他們感覺逃命去,更有人心生歹念,趁此機會衝進了街邊的店鋪,直接搶劫銀錢。一時哭聲喊聲叫罵聲,響成了一片。

  「哎……」池南葦嘆了口氣,「真是想不到,明明昨日還看著一個欣欣向榮的繁華城市,竟然一夜之間就變成了這般模樣。」

  池南葦見葉北枳不回答,拽了拽他的袖子:「啞巴,你說呢?」

  葉北枳點了點頭,道:「去城門看看。」

  二人往城門口走去,在離城門尚有一段距離的時候便前進不得了,幾乎全場的人都擠在這裡,把這裡給堵了個水泄不通。

  葉北枳帶著池南葦上了街邊的一間酒樓,一路走上三樓,在三樓的陽台上望著下方的人群。

  人們對著城牆上的官兵大聲呵斥著,要求他們開門,一時之間什麼不堪入耳的言語都混雜在了一起,反而聽不清他們說的是什麼了。最前面的人被擠地幾乎是貼在了城門上,他們使勁地用手去推門,砸門,饒是城門巨大厚重,此時也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城牆上,一名官員打扮的人,正扯著嗓子喊著什麼,想來也無非是讓人們冷靜之類的,但他一個人的聲音太小了,一出口便被淹沒在了一片嘈雜中,還不時從人群中飛出一些雞蛋石塊鞋子之類的東西,砸向這名官員,官員抱著頭躲了回去。

  人群全部擠成了一團,也有人被擠出了真火,和身邊的人動起了手來,一時場面更是亂了,有孩子女人被擠哭了,有人踩了誰的腳了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直到城門處發出了一聲巨響。

  「吱——嗡嗡嗡——」

  城門終於是不堪重負,在人們的努力下,被推開了。

  人群先是愣了一下,有了那麼片刻的寂靜,然後便爆發出了更為巨大地歡呼聲。

  「開了——門開了!」

  「前面的人快走啊!」

  「快點兒——逃命了!」

  黑壓壓的人群像是一條在拼命往前蠕動的蛆蟲,後面的推著前面的,誰也管不了別人,只想著能快點出去。

  有人被擠倒在地上,還來不及站起來,便被後來的人又踩了下去,然後就再也沒站了起來,也有人想去扶一把倒下的人,但剛剛彎下腰就也被推到在了地上。地面上漸漸多了些別的顏色——刺眼的殷紅。

  池南葦有些不忍地把頭埋進了葉北枳的臂彎里,葉北枳輕輕環抱住池南葦,靜靜地看著樓下,這些人走出的每一步,都留下了一個殷紅的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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