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三章——攔路之刀

  葉北枳抬頭望去,眼前是一座小山,一條石階小道蜿蜒向上。Google搜索石階小路鋪設在樹林中,路上不見一個人影,顯得蔥鬱森森。站在山腳處,隱約可見山頂密林中一棟建築的屋頂房檐,想來應是那算天祠無誤。

  石階間雜草叢生,長滿了青苔,看得出很少有人來到此處。葉北枳回頭看去,身後不遠便是人來人往的街道,與此處的空無一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兩邊涇渭分明,如在兩個世界。

  此時正是晌午,烈陽當空。

  葉北枳整張臉遮在斗笠陰影下,陽光灑不下來,唐刀懸於後腰,他右手輕輕拂過刀身,提步登上了第一階石階。

  一路漸行漸深,腳下便變得有些濕滑了起來,那是沒被陽光照射到,還未蒸發的露水。

  葉北枳一路無言,若是不考慮他後腰的那把刀,儼然就與一個遊人無異。

  這條路說長不長,葉北枳走了不到半個時辰,感覺就已經到了山腰了,回頭望去,透過林中的縫隙還可以看到山下的街道,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葉北枳扶了扶斗笠,就欲繼續上行,腳還未抬起,就又收了回來。

  「我就知道你會來……」

  一個聲音自前方不遠處傳來,一道人影從林間走出,露出了身影。

  葉北枳低垂著眼帘,右手後探,緩緩握住了刀柄。

  是林九牢。

  林九牢還是背負著那柄巨大斬馬刀,走到石階小道上,攔住了葉北枳的去路,他的眼裡有一種叫做狂熱的情緒在燃燒。

  「我就知道你會來的……定風波。」林九牢從背後取下斬馬刀,提在手中,「……今天,我們終於可以做出了斷了,這裡就你我二人,不會再有人來搗亂了……」

  「……讓開。」葉北枳聲音低沉。

  斬馬刀的刀刃磕在地上,擦出一陣火星。林九牢咧嘴一笑:「嘿,你要去殺戚宗弼,這當然可以——殺了我,你就可以過去。」

  「定風波,你可知道我有多想殺了你?」林九牢活動著脖子,發出一陣咯咯聲,只聽他開口說道,「想當年,我刀法大成,自認刀法世出無雙,時聞懸鋒穀穀主施無鋒刀法集萬家之長,乃刀道大家……為求更上層樓,我一人一刀前往懸鋒谷,希冀施無鋒能有點讓我覺得新鮮的東西……施無鋒刀法確實精妙,他與我鬥了三場,三場皆用不同的刀法與我交手,不過可惜的是,三場都敗於我刀下,介時我問他,我的刀法可已是天下第一?結果你猜怎麼著——?!」

  林九牢話鋒突然一轉,眯著眼盯死了葉北枳:「施無鋒此時已然雙刀盡碎,可是他卻說:林九牢,你不過是只井底之蛙,太小瞧了天下高手,若論刀之一道,你不及定風波十之其一。我便問他,定風波是誰,他告訴我說,定風波使的是一口天下最為鋒利的唐刀,用的是天底下最為玄妙的刀法。」

  林九牢咧嘴一笑,像是在自嘲:「當時我只當施無鋒是輸不起,拿了個莫須有的人來糊弄我,實在有愧刀法大家的名號,一怒之下斬其雙臂,讓他一輩子都不能再使刀……直到那天夜裡我看見了你!」

  葉北枳微微頷首,整張臉埋在斗笠下看不見表情,只是手已經緊緊握在了刀柄上,渾身慢慢散發出懾人的殺意。

  林九牢卻像是沒感覺到一樣,仍然盯著葉北枳自顧自說道:「直到我看到了你——那把唐刀,那凌厲的刀法……我一眼便認出了你——你就是施無鋒口裡那個刀法第一的定風波!」

  「鏘——!」

  出鞘聲如龍吟於野。

  林九牢瞳孔一縮,只見不遠處的葉北枳前踏一步,整個人瞬間便消失在了視野里!

  ——來了!在哪?!

  林九牢雙目瞪得睚眥欲裂,但眼中卻沒有一絲害怕和慌張的神色,只有著幾乎快要燃燒起來的熊熊戰意!

  一股濃郁到如有實質的殺意從頭頂傳來——在上面!

  「哈哈哈——!」林九牢眼中狂熱之色更甚之前,只見他雙手掄圓了斬馬刀,整隻手臂青筋暴起,向著頭頂的天空全力揮出——

  「來啊——!定風波!!」

  空中,葉北枳右手高舉唐刀,直直落向林九牢,斗笠已經被風吹掉了,露出了他如刀鋒般凌厲的眼神,這雙眼盯死了林九牢的脖頸,只待斜劈而下讓它迸射出鮮血來!

  「嘭——!!!」

  兩刀相撞發出了震天的響聲,鳥雀受了驚,成群的展翅飛遠,整座山似乎都在這響聲里發顫。

  巨大的風壓吹得道路兩邊的樹木彎下了腰去,不少還未長成氣候的樹就此攔腰折斷。

  算天祠頂樓,那個披頭散髮的人聽到這一聲巨響,轉頭望向窗外的方向。

  窗邊,背著黑傘的阿三也正探頭望下去:「呵,那個方向……是霜天曉角?」

  披頭散髮的人把頭轉了回來,繼續看著手中的一卷典籍,點了點頭漫不經心地說道:「嗯……應該是那天刺殺戚宗弼的那個人,定風波。」

  「定風波誒——」阿三搖了搖頭,玩味地笑著,「你就不怕他真上來把戚宗弼殺了?」

  披頭散髮那人瞥了阿三一眼:「戚宗弼現在還不能死……在這算天祠,定風波還沒那本事能殺了他。」

  「就憑戚宗弼身邊那個玉水明沙?」阿三笑地古怪,語氣中有些嗤之以鼻,「霜天曉角林九牢,玉水明沙易安知,你放在戚宗弼身邊保護他的就只有這兩號人了吧?定風波若是能殺得了林九牢,未免就不能再殺了易安知。」

  披頭散髮那人隨手把典籍丟到了一邊,撐著矮桌站了起來,走到阿三的身邊,與他一同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只聽他幽幽說道:「是嗎……可是,不是還有你麼?驪歌一疊,黑傘阿三。」

  阿三聳了聳肩:「我有什麼義務去幫你攔定風波?他那刀可是鋒利得很吶……」

  「因為戚宗弼還不能死啊……」披頭散髮那人站在窗邊,似乎有些不適應刺眼的陽光,微微後退了一步,重新退回了陰影中,他看著阿三輕聲笑道,「呵呵呵……戚宗弼要是死了,你可就沒法替你師傅報仇了喲——」

  一提起「師傅」兩個字,阿三扶在窗沿上的手猛然握緊了,過了半晌才緩緩鬆開,他聳了聳肩:「……好吧,這算是個理由。」

  「哈哈——」披頭散髮的人突然笑了起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阿三啊阿三——你可真是,真是……」

  「嗯?」阿三挑了挑眉毛。

  披頭散髮的人漸漸緩和了下來,但臉上仍然掛著笑意:「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明明是你親手割下了自己師傅的頭顱,卻還執著著要替她報仇……嘖嘖……好吧好吧,我閉嘴。」

  見阿三臉色不對,這人攤了攤手,不再說了。

  阿三冷哼了一聲,轉頭繼續望著窗外,只是明顯有些心不在焉了。

  「不是我殺了師傅……」突然,阿三開口了,聲音很小,像是自言自語,但在這小閣樓里卻聽得格外清晰,「如果,如果我不殺她……不僅是師傅會死,我和師妹都會死……她不是死在我的手上……她是被閏朝逼死的……」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披頭散髮的人像是有些不耐煩,「我當然知道這些,不然我為什麼要把你找來?至少我們現在的目的是一樣的不是麼?」

  阿三不再說話了,那個披頭散髮的人繼續說道:「我可不會真讓你去對付定風波,你可不一定能降得住他。」

  「哦?」阿三斜著眼看過來,「那……你就對林九牢這麼有信心?」

  披頭散髮的人沙啞地笑著:「我不是對他有信心,我是對傅伯有信心。」

  「誰?」阿三有些疑惑,他從沒聽這人說過有個叫傅伯的。

  「嘿嘿……」披頭散髮的人指了指樓梯方向,阿三順著看去,只見那裡不知何時已經站了個人,自己居然毫無察覺!

  再定睛一看,阿三更覺得不可思議——眼前這個白髮蒼蒼,微微有些佝僂的老頭,不就是平日裡給這人送飯的老僕嗎?!

  「給你介紹一下,」披頭散髮的人敲了敲桌子,「浪淘沙傅一然,天字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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