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〇章——雲聚欲雨

  這一日,葉北枳避開池南葦,獨自一人來到了聞風聽雨軒。Google搜索

  雖然整個京城都已經融入到了過年的氣氛,但聞風聽雨軒還是與平日一般無二,寂靜,清幽。

  引路的下人將葉北枳帶到一間用竹簾隔出來的隔間後便退下了。

  聞風聽雨軒雖說是夜凡這情報販子的老窩,但平日裡也只是一座雅致的茶樓,像葉北枳現在所在的隔間還有很多,這些隔間連起來形成了一個「口」字的形狀,「口」字的中間是假山流水,石階走廊。

  一些小隔間裡錯落的坐了幾個人,都是來品茗打發時間的,談話間很小聲,生怕擾了這份難得的清淨。

  葉北枳進了隔間,在一個坐墊上盤腿坐了下來,閉目假寐。他不是來喝茶的,他是來找人。

  等了許久都不見有人過來,葉北枳皺了皺眉,不知道夜凡又要搞什麼么蛾子。

  正這樣想著,隔間外的走廊上便傳來了腳步聲。

  一個人撩開帘子走了進來。

  葉北枳抬頭看去,卻不是夜凡。看來人的打扮是個掌柜的模樣,葉北枳看著他,眼中有一絲疑惑。

  這掌柜見葉北枳望著他,站在門口沖葉北枳躬了躬身子才走過來,笑著說道:「見過公子——那個,我家主人讓我帶話……」

  葉北枳手指在桌上敲了敲,頓了頓才開口道:「……說。」

  「是。」掌柜拱了拱手,「我家主人說了,他知道你今日來所為何事,他怕親自前來免不得又得與你吵個面紅耳赤,有辱斯文,故特讓我送來此信。」

  說著,掌柜從袖袍里摸出一張摺疊好的紙來,墨跡隱隱透紙背而出,顯然是剛寫好不久。

  葉北枳接過信紙打開,上面只有寥寥數字——開年頭日,戚宗弼必去京城西北算天祠,祭拜先師,年年如此。

  「我家主人還有一句話讓我務必轉達……」見葉北枳將信紙看了,這名掌柜又開口了。

  「嗯?」葉北枳抬眼看著他。

  掌柜清了清嗓子,看著葉北枳的眼睛,神色認真:「此時的京城,水已經被攪得太渾。葉啞巴,你若是真要進去插上一腳,小心被淹死在裡面。」說完這句話,掌柜又端起了笑臉,拱了拱手:「公子莫怪,以上是我家主人原話,有冒犯之處還望莫怪。」

  葉北枳點了點頭,揣起信紙站起身,撩開帘子走了出去。

  「我送送公子。」那名掌柜從後面快走幾步跟了上來。

  二人一前一後,沒人說話,不多時便走到了大門。

  「……對了,告訴諦聽,」在走出大門時,葉北枳突然停住了腳步,轉過身來看著那掌柜:「……若是我死在了那,池……」

  掌柜臉上掛著笑容打斷了葉北枳的話,像是知道葉北枳要吩咐什麼:「公子請放心,關於池姑娘,主人早有安排。」

  葉北枳閉上了嘴,默然點了點頭,然後提步離去。

  轉過一個街角,葉北枳手一揚,細碎的紙屑便被撒向了風中,紙屑上下翻飛,飄搖如雪。

  「吱呀——」

  門從外面被推開了,百里孤城轉頭看去。屋裡沒點燈,楊露正站在門邊,半邊身子藏在陰影里。

  「最後再問你一次……」陰影里傳來楊露有些沉悶的聲音,「……你真的決定好了?」

  百里孤城轉回頭去,輕輕應了一聲:「嗯。」

  雖然早知道會得到這樣的回答,但楊露還是忍不住嘆了口氣,有些黯然:「其實我們可以再等等的……算了。」

  楊露沒有再勸,打開門走了出去,在關上門前說道:「戚宗弼每年過完年的第一天,都會去算天祠祭拜他的老師李荀,要動手的話那天會是最好的機會,劍氣近,你……好自為之。」

  說罷,楊露輕輕搖了搖頭,合上門離去。

  屋內,百里孤城望向窗外,那是望北關的方向。

  「過年麼……」百里孤城喃喃自語,「上一次過年是什麼時候來著……」

  相較於普通百姓而言,相府的過年就要顯得隆重多了。

  下人們比以往更加的忙碌了起來,不過來往間,人人臉上都洋溢著盈盈笑意。就連這些下人們都知道,過完年後自家老爺就要出遠門了,所以在夫人的要求下,今年要過得更熱鬧一些。

  不過也有和往年不一樣的地方,往年的此時,登門來拜訪的文官武將都是來送禮的。而今年不同,今年來相府的官員無不是面色嚴肅神情緊張,一進門便求見右相大人,商量要事。

  「老爺,可是忙完了?」覃夫人從門外進來,手裡端著碗薑湯遞了過來。

  戚宗弼剛送走兵部的一位主事,此時終於得了一絲空閒。見覃夫人進來,他接過薑湯在桌上放下,伸手揉了揉眉心,看上去有些累:「讓夫人費心了……沒辦法,你知道的……離開戰的日子近了,難免事多。」

  覃夫人走到戚宗弼背後,替他輕輕揉著頭:「我知道是知道啊……可這些人也真是,這都過年了還天天讓老爺操心,還讓不讓人過個好年了?」

  戚宗弼眉頭漸漸舒展開來,閉上眼睛,腦袋後仰輕輕靠在覃夫人小腹上:「嗯……年還是要過的……現在該做的都做的差不多了,只等開打了,至於剩下的……就看天意了。」

  覃夫人臉上掛著笑意,低頭悄悄打量著這個陪自己過了半輩子的男人,他已經老了,沒有年輕時候的那般俊俏,但她就是看不厭。

  「老爺……」覃夫人輕輕喚了一聲。

  「嗯?」戚宗弼微微動了動頭,擺了個更舒服的姿勢,但還是沒有睜眼,看來確實是累了。

  覃夫人咬了咬嘴唇,手上的動作不知不覺停了下來,她有些猶豫地開口問道:「說實話……老爺有沒有怨過我……怨我沒能替你留下子嗣……」

  戚宗弼的身子明顯僵硬了一下,但馬上又舒展開來,他睜開眼,抬頭看著身後的覃夫人,然後發現妻子也正看著自己,目光盈盈。

  他伸出手,將妻子的手握在掌心:「你還在想這個……」

  「呵……」覃夫人嘴角動了動,卻笑不出來,「怎麼能不想,妾身……」

  「別說了。」戚宗弼輕輕拍了拍妻子的手背,「我沒有怪過你,就算再讓我選一次,我還是要娶你。」

  「老爺……」覃夫人無語凝噎。

  「不說這個了。」戚宗弼重新把頭靠在覃夫人身上,閉上眼笑了笑說道,「再給我揉揉,等過年隨軍去了邊關,我可就享受不到夫人的伺候了。」

  「噗嗤——」覃夫人破涕為笑,輕輕拭去眼角的一滴淚花,「那老爺可得快點打完仗回來才好,莫讓妾身等得太久。」

  戚宗弼這次卻沒有說話,像是沒有聽到。

  覃夫人也沒有再問,只是眼中那一汪溫柔中多了一絲悲悽。

  一人站著一人坐著,一人閉眼一人凝望。

  不知過了多久,戚宗弼突然說話了:「等過了年去祭拜老師時,我順便再去看看師弟,看看他還有沒有什麼要囑咐的……萬一出了什麼變數,還要靠他的計策。」

  「嗯,也該如此。」覃夫人笑了笑,「今年我仍然替他做了衣服,畢竟是過年,還是要身新衣服的,到時你帶去給他。」

  「夫人有心了。」戚宗弼點了點頭。

  雲聚,欲雨。

  【請記住我們的域名 ,如果喜歡本站請分享到Facebook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