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4章 六月一日

  李靜洵被太霄宮擒拿，定在六月初一於三山塔公審！

  短短三日內，消息飛快傳遍玄正洲，不論仙神妖魔統統得知這個消息。

  很快，妖族之主塗山對此表示關注，每日派人前來，詢問太霄宮的最新情況。並以「關切」的口吻提醒趙神霄：「太霄宮秉公執法，萬萬不可放過一個罪人，但也不能錯傷一個好人。如今太霄宮正在向妖族傳道的關鍵時刻，千萬不能因為這件事而讓諸妖產生牴觸。」

  威脅，赤裸裸的威脅！

  但緊接著，道德宗也聯名太上道脈一百六十八個門派送來書信，要求在眾目睽睽之下審訊，確保此事的公正性。就連黃少離也找了西方綠洲中得李靜洵救助的諸國國主聯名上書。如果太霄宮不能妥善處理，恐怕對玄門的綠洲計劃有礙。

  綠洲計劃目前已經讓玄門誕生數位地仙，若這個計劃半路夭折，太霄宮在玄門的威望就會一落千丈。

  最後，是神道五毒神君送來的書信，詢問九靈元妃在太霄宮的處境。雖然話語彬彬有禮，但以神道元妃的身份詢問本身便是一種告誡。

  「你們注意點，那可是我們神道的人，你們敢隨便亂來，回頭等著！」

  一個李靜洵攪動各方風雲，成為太霄宮手中的燙手山芋。

  最終，趙神霄等太霄宮地仙坐在一起，討論李靜洵的處置問題。

  「我看，還是先送去鎮魔塔。鎖仙塔的禁法到底簡陋，難以跟鎮魔塔媲美。」

  「得了。鎮魔塔兩次出事，誰還敢往裡頭送人？再讓人跑了，咱們太霄宮的面子可就真沒了。」

  鎖仙塔和鎮魔塔不同，這裡以拘禁思過為主。沒有鎮魔塔那些刑罰，也不會刻意開啟種種伏魔禁法，多是鎮壓仙家法力，讓他們潛心悔過。

  「還有，李靜洵身份擺在那。就算跟天魔女有關，只要她沒暴露魔功痕跡，怎麼能送去鎮魔塔？」

  「她不是有血海的遁術路數？」

  「那種血遁秘法無非是加快逃跑速度，玄門裡頭至少有三分之一都會。」

  魔門秘術詭異玄奇，雖然立場和仙道玄門針鋒相對，但不得不承認對方在術法領域的研發成就。因此，很多玄門之人私底下研究過對方的招數。只要不涉及法力屬性，僅僅用秘術道法，太霄宮懶得過問。

  「鎖仙塔對仙家有克制，加上太上傳人——姑且算是彤管吧。她送來的九宮仙符鎮壓李靜洵泥丸宮，暫時還算安穩。」尉峰道：「問題在於，道德宗那邊的壓力。」

  想到這，一位白髯仙翁苦笑：「這代太上傳人的公信力是徹底廢了！」

  因為彤管的身份問題，至今和道德宗等門派的關係都不好。對於彤管將李靜洵送去太霄宮，道德宗心中不滿。但明面上不敢質疑三宮聯合的決定，於是推動三宮萬仙公審。請諸仙一併審訊，若有證據，道德宗自然不會說什麼。但如果沒證據……

  「送過來的那塊玉簡是真的。」趙神霄緩緩道：「你們可以放心。經過鑑定，絕對是李靜洵救走姬飛晨。就算道德宗要公審，最終也會是我們的勝利。李靜洵受刑已成定局，問題只在於刑罰的多寡和種類。」

  救走姬飛晨，是私通魔門的罪過，要在鎖仙塔中思過。且根據魔門之人的行徑，衡量思過時間。以救「姬飛晨」論，至少要鎮壓五百年。

  「那其他罪名呢？李家那件事？」

  「彤管說過，李靜洵和李家不睦。但要說殺人奪寶，你們信嗎？」

  「有三成可能。」

  「那另外七成？」

  「被人栽贓。只要假扮李靜洵去殺人，李家自然分辨不出，冤魂到死也記恨彤管。但地府其實應該明白這個道理。」

  「地府態度曖昧，哪裡肯直言？我甚至懷疑，李家之人之所以能傳出來消息，恐怕都跟地府故意縱容有關。」

  地府這是在故意看笑話嗎？

  諸仙眉頭緊鎖，明白李靜洵背後的不簡單。

  正如姬飛晨能察覺問題一樣，任何一位聰明點的仙人都能明白李靜洵背後似乎有人在「推手」。可問題在於，如果李靜洵不懲罰，那麼日後碰到任何一個人，太霄宮都別想行刑。

  什麼？你抓到一個魔門弟子？不好意思，魔門弟子犯事了嗎？僅僅殺了六十個人？誰看到了？人證呢？物證呢？這些是不是都可以作假？從地府找冤魂問的？不好意思，那僅僅是幻術。

  只要一切狡辯推脫，今天不審判李靜洵，日後前例一開，誰都別想審訊。

  「宮主，這樣下去可不是個事。咱們太霄宮的公信力很容易被質疑。」

  「所以正在想辦法跟上界溝通。但你們也清楚，太元宮的那位一怒之下攪亂天機，更隔絕天人聯絡。我們想要跟上面通訊很難，目前的打算是借諸仙之力將祖師遺留的九天玄鑒重煉，用來明鑑善惡，衡量業力。」

  九天玄鑒，昔日太霄道尊遺留的仙寶，能明察萬物。修復這件仙器，或許能讓太霄宮重新獲取公信力，並且審判天下仙魔的善惡。

  「不過那鏡子要在百年之後才能修復，我們目前要先把李靜洵這件事解決。道德宗是一方面，塗山那邊也派人傳來消息，詢問那個實驗室的情況。」

  李靜洵的東西在那裡，就算李靜洵本人跟那裡無關，也肯定是某些人打算藉助實驗室陷害她。那麼出於保護和追查真相的考慮，太霄宮必須通過李靜洵來進行下一步。

  「如果是有人陷害李靜洵，其實那傢伙的可能性最大。」

  「先別亂說，省得道德宗再吵吵，一切等九天玄鑒恢復後再說。」趙神霄示意眾人不要亂開口。

  李靜洵這件事說到底，無非是從道德宗內部掌門之位的權利交替而引出來的亂子。只不過牽扯太上傳人，因此才有些複雜。但若能分開看，最可能陷害李靜洵的人，也就再明顯不過。

  但若太霄宮直接挑破，道德宗顏面落盡，恐怕就要跟太霄宮徹底交惡。因此，趙神霄等明白人都不吭聲，默默等道德宗自己處理。只有他們處理不了時，太霄宮才會直接出面干預。

  「李靜洵暫時先留在鎖仙塔，也算保留她的仙籍。就算未來真驗證跟她無關，我們也好用『保護』的名義來說服其他仙家。倒是神道那邊……」

  李靜洵作為六部正神中的火部神主之配祀元妃，如今被仙道鎮壓，那神道的公務要怎麼辦？須知，火部神主的「九靈元王定福神君印」目前可正在李靜洵手中。只要這東西在，李靜洵便受天命庇護，哪怕是太霄宮都不敢隨隨便便將她送去剮仙台！

  「火部之中還有五毒神君，要不我們請神君褫奪元妃神位，將金印收走。」

  一位地仙剛剛提議，便被同伴否決：「只要五毒神君不犯傻，絕對不敢這麼做。」

  「神君就算有心真正統率火部，也不會冒天下之大不韙，直接奪李靜洵的金印。」

  昔日天母法喻，著火部大權兩分。但實質上李靜洵並沒有插手火部諸事務，僅僅是幫助仙道難成之後輩轉入神道，助他們修成人道之神，享受凡間香火。真正管理諸神的權利在五毒神君這裡。

  奪了金印又如何？真正的火部之主仍然是一個「死人」，沒有天母發話，誰能上位？反而因為逼迫李靜洵，讓諸神離心離德，此非智者所為。

  趙神霄嘆道：「近些日子，五毒神君已經派人來信。說神道正神奉天母法旨，永膺寶籙，牧守人間。我等不可用針對仙人的規矩來處置神靈。」

  永膺寶籙，受天命而登神籙。只要自身德行不失，便常握絲綸，代天行道，受香火祭祀。

  仙家的事情不得干涉神道。如果李靜洵有個好歹，五毒神君只需振臂一呼，諸神便趕來太霄宮討說法了。

  連五毒神君自己都要救李靜洵，更沒辦法挑撥諸神之間的關係。

  於是，在眾人愁眉苦臉中，六月一日終於到來。

  ……

  三山塔，八座烽火台全部催發，一條條通天神火柱擬化神龍連接天地。趙神霄等仙家催動神雷，在八龍之間顯化九天雷府虛影，並且漸漸凝實。

  這次審判李靜洵，趙神霄的確準備齊全。在太霄宮諸仙聯手之下引來九天雷府虛影。在這裡，便是太霄宮的絕對主場，一般天仙過來都只能被鎮壓！

  「請諸仙入場。」伴隨門口吳河的聲音，三宮萬仙魚貫走入雷府。

  雷府一磚一瓦皆是雷霆大道的具現。站在這裡，便能感覺到迎面而來的九天雷威！

  「今朝審判玄門後輩李靜洵，勞駕諸位遠道而來。」

  道德宗小張聖人和李長老帶隊而來，二地仙臉色不佳，淡淡道：「談不上勞駕。只要太霄宮秉公執法即可。」

  趙神霄掃視諸仙，各門派之主率領門人已經來齊，各色仙光雲霞瀰漫雷府：「既然大家都來了，那我們就開始吧。」

  「且慢！」黃少離急急匆匆趕進來：「在下來晚，還請諸位前輩恕罪。」

  唐少初眼睛一亮，看到自家老師的另一個弟子，當即想要招呼他過來。

  「別亂來！」木笙神色凝重道：「雲霄閣在這件事上無法說話。而這小子擺明是幫李靜洵辯論，你別出面。」

  唐少初張張嘴，最終沒有開口。但對他的想法，黃少離投過去一個感激的目光。

  「既然來了，那就開始吧。」趙神霄似乎擔心還有其他人攪局，直接開場講述：「今日請諸位來，共論李靜洵罪行。其一，李靜洵釋放魔門元景，於邪魔私通。其二，在西方綠洲計劃中和魔門互通，出賣玄門利益。其三，觸發玄門禁忌，研究合成魔獸。其四，滅李家老少一百餘眾。」

  李靜洵本人並沒有在場，顯然太霄宮不打算詢問李靜洵自己的意思。

  黃少離立刻道：「第二條，出賣玄門利益？誰看到了，僅僅憑藉姚政自己在西方失利，就把這錯誤推給師叔嗎？這裡有師叔在西方綠洲計劃從頭到尾的行動記錄和各國國主的書信，請諸位過目。」

  他這些日子在西方忙活，幫李靜洵收集證據，總算將李靜洵這條罪過消去。

  但太霄宮顯然也沒打算在這些罪過上多做糾纏，僅憑藉一條鎮魔塔救人，就足以論罪。

  當證據翻閱後，趙神霄直接消去這一條罪名。

  小張聖人臉色舒緩：「看起來，太霄宮也沒打算一棒子打死。」

  沒有直接編織千八百條罪名，總算還算保持著太霄宮立場。

  「剩下三條，大家還有什麼要說的？」

  「師尊。」一位仙人急急忙忙進來：「妖族之主到了，說是我太霄宮偷了他家的東西，前來興師問罪。」

  趙神霄眉頭一皺，立刻明白塗山的打算：「去把妖主請進來。」

  塗山身邊帶著兩位英俊瀟灑的年輕妖將踏入大殿。進來之後，太元童子道：「妖主說太霄宮偷你東西，不知是何物？」

  塗山隨便扔出一塊手帕：「就是這東西。瞧，在太霄宮看到，這不是你們偷得，還能是誰幹的？畢竟這是在你們這裡發現啊！」

  尉峰神色不耐：「妖主。這些小伎倆還是不要拿出來了。我們也沒指望憑藉那個實驗室給李靜洵定罪，你不用這麼嘲諷我們。石洞那件事，無非是加重她的懷疑。你要質疑，這條也可以待定。甚至包括李家之人這一條都可以重新商議。哪怕就算是李靜洵殺人奪寶，憑藉當年李家對她的迫害，同樣能視作李靜洵的報復。雖然手段狠毒，觸犯仙道禁忌，但也可以法外開恩，進行減刑。不過第一條——」

  太霄宮諸仙冷笑起來：「李靜洵來鎮魔塔救人，這點可做不得假！來人，放錄像。」

  陳洛滿臉無奈，上前將玉簡中的內容播放。

  塗山身邊的一位妖將微微挑眉，心中暗道：「果然是本尊的手筆，是他故意坑師妹嗎？」

  盪魔玄聖製作的玉簡，真正展現曾經李靜洵救人的那一幕。

  看罷，塗山沉吟道：「玉簡也可以是假的，也或者用幻術擬造場景，然後請人來扮演。」

  趙神霄低首垂眉：「照妖主這麼說，天底下就沒證據可言。難道你妖族審判罪人有什麼高見，不妨那來聽聽？要不，咱們翻閱翻閱你們妖族這些年的案卷？」

  塗山頓時啞然。他們妖族審判的流程跟太霄宮類似。按照塗山狡辯的話，妖族那些人一個都審判不來。

  比如說，一頭虎妖偷偷吃人。

  誰看到了？

  沒人啊，什麼天機演算、影像記錄全都是假的，只要矢口否認，塗山難道就不懲罰了？

  「看樣子，回頭你們太霄宮最好準備一些逼人說真話的丹藥，或者研究測謊一類的秘術。」太元童子似笑非笑對趙神霄說：「師兄，不然的話你們太霄宮日後可別想執掌刑律。不，以往鎖仙塔或者鎮魔塔那些人，還是都放出來吧。什麼親眼看到魔頭作惡，難道不能是旁人的幻術嗎？」

  塗山輕哼一聲，不再多言。以他對幻術的了解，自然清楚玉簡上的內容為真。但因為跟李靜洵的交情，他才出口爭辯。

  如今被兩位宮主擋回來，暗中對姬飛晨傳音：「你折騰這麼大一個公審，其他人呢！總不能就讓我跟你徒弟折騰吧。」

  「放心，人到了！」

  門外神光勃發，三位地境神君聯袂而至。

  地部的原山公，火部的五毒神君外加水部的元昊水君。

  三君齊來，背後跟著數百位正神。諸神皆露出怒顏，不滿打量在場諸仙。

  五毒神君語氣生硬問：「諸位，我火部公事耽擱多時，是否能送還元妃，讓我們繼續處理人間事。」

  「咳咳……」趙神霄上前幾步，稽首道：「如今我等正在審判李靜洵，三位神君可在側旁聽，論斷罪過。」

  「沒工夫。」元昊水君毫不客氣：「如今人間魔氣爆發，各路魔獸頻出，我們忙著清理魔獸，可沒工夫跟仙道交流。九靈元妃乃天母娘娘所封，爾等擅自關押正神，可曾請來娘娘法旨？」

  「不曾……」太元道尊一怒之下攪渾天機，天母早已閉宮，他們去哪裡找人？也就姬飛晨等人有資格去拜見天母罷了。

  五毒神君接口：「那可有火部神主的符詔？」

  清泓道人隕落，火部不是你做主？而且李靜洵手持金印，我們去拿要符詔？

  趙神霄心中腹議，臉上只好說：「也不曾。」

  原山公臉色一變，呵斥道：「既然沒有兩神法喻，爾等怎麼敢軟禁我神道元妃？爾等小仙觸犯天威，該當何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