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3章 鴻門宴
兩天後，韋清琛匆匆忙忙趕回蠻宗。
鄭瓊站在峰頂，望著那道西去的火光，暗道：「看來宋長老還有點手段，真能將他給引走。」
給蠻宗製造麻煩，引西方沙漠中準備綠洲計劃的玄門仙人和蠻宗衝突，逼迫韋清琛回去主持大局。宋任這一手不可謂不毒。
自天仙飛升後，玄門穩定局勢，漸漸恢復元氣。眼下正在雲霄閣、寧心閣的號召下，完成昔日清泓道人遺留的綠洲計劃。這個計劃如果做成，整個西方世界便是玄門的自留地，百夷諸國成為玄門新的生源，會進一步壯大玄門氣運。而且九赫山中的妖族聖地同時出世，塗山派妖族弟子出面相助百夷諸國，藉此與玄門緩和關係，力求打造人妖和睦的環境。
在這種情況下，宋任引發仙魔衝突，很容易將妖族牽扯進來。甚至連有意傳道百夷諸國的六部神靈激怒，爆發一場全新的仙魔亂戰。這種緊要關頭，韋清琛自然無法再留在陰冥宗內，連帶四方教的其他三支以及血海也不再關注陰冥宗。只要陰冥宗快速解決內亂問題，便可重新恢復聖地氣象。
「來人，去請坎冥殿主，就說我請他赴宴。」鄭瓊摩拳擦掌，準備這最關鍵的一戰。能不能一舉將姬飛晨拿下，就看今天！
很快，姬飛晨便在坎冥殿接到消息。
元溪跟他正對坐下棋，聽到消息後元溪低聲說：「師弟，小心有詐。韋清琛剛走，他馬上過來邀請，肯定是想對你不利。」
「我知道。」
無非鴻門宴而已，自己何懼之有？
「他選擇今天作為忌日，我自然要成全他。」姬飛晨躍躍欲試：「我也很想看看，我全力之下到底能夠打得過幾位地境高手。」
姬飛晨雖然化身多，但化身們的實力參差不齊。強如地仙之祖，可遊走陰陽兩界三十三仙洲，縱橫人間難有敵手。但紫宸道人因為大赤洞紫宸福地根基淺薄，法力最弱，連一位新晉地仙都打不過，僅僅負責跑腿幹活，在人間點撥凡人。魔龍身作為姬飛晨最初的修行載體，曾經承載他的全部心血。當然，現在的魔龍身肯定比不過「地仙之祖」，但面對那些地境高手，到底能做到什麼程度？以一打三？以一打五？還是以一打十？
姬飛晨隨手在棋盤上落子：「我先去主峰，師兄約束我們的門人，把他們全召回來，這盤棋等我回來再說。能不能大勝，就看今天了！」
姬飛晨說完，動身前往掌門大殿。
殿內鄭瓊和其他幾位殿主等候多時，就連蕭瑩都坐在末席靜候。
「看樣子，是打算用蕭瑩當做人質，逼我束手束腳嗎？」姬飛晨哂然一笑，昂首跨入門檻。
鄭瓊和幾位殿主連忙起身相應。
姬飛晨對眾人點頭示意，慢悠悠走到自己的位置上。路過蕭瑩時對她打招呼：「你也來了？蒼月殿那邊情況如何？」
「段紅梅仗著總壇使者的身份指手畫腳，加上拉攏幾個跟我不和的同門，打算跟我奪權。不過暫時還壓的住，畢竟師祖最喜歡我，我手頭還有些底牌。」
「那就好。」姬飛晨微微一笑，不再多問。挑選蕭瑩繼承蒼月殿，一是因為她跟自己熟，二是因為蕭瑩曾經跟老殿主關係不錯，知道老殿主的不少隱秘。
「這樣便省得我從地獄拉人審訊。」
那些魔門巨擘被關押在地獄，至今仍在接受地獄的刑罰。但如果以姬飛晨的地府權柄，可以從他們口中套取情報，只不過這麼做有些費事。說到底，地府要保持絕對中立，不能輕易插手人間俗事。
坐下來後，姬飛晨對鄭瓊道：「宗主這是召喚我們五殿過來吃茶嗎？」
「差不多。」鄭瓊有些心不在焉，事到臨頭見姬飛晨神色坦然，他心中有種說不上來的異樣。
後悔？緊張？亦或者害怕？
鄭瓊默默整理自己雜亂的情緒，端著酒杯一口口喝酒。
這傢伙神情不對，莫不是懷疑計劃太順了？姬飛晨拿著筷箸，撥弄自己面前的膳食，暗暗思忖：太元道尊蒙蔽天機最大的好處，便是日後坑蒙拐騙更方便了。道尊玄聖之下，誰都無法看到天機，更別說區區一個鄭瓊。他連自身福禍都無法占卜，僅僅一點本我靈覺的異樣算得上什麼？
如果是往年，在行事之前掐指推算，或許能察覺其中內情。甚至需要專人顛倒陰陽，蒙蔽天機。但現在嘛，只要計劃不出現紕漏，一切方便多了。
「嗯，沒毒。」姬飛晨檢查膳食，最終放下心：鄭瓊這傢伙擔心打草驚蛇，沒敢在這裡下毒。
而且，針對修煉九幽弱水的魔龍真身，一點點毒素根本不管用。
於是，姬飛晨放心用餐：「宗主這次準備的不錯。以酒代血，以糕代肉，勉強配得上最後晚餐。唔……現在還是白天，如果是晚上過來赴宴就好了。」
看著外頭的天空，姬飛晨感慨起來。
東方展揚身子一顫，有點控制不住神情，幾次欲要準備出手。
忽然，一陣腳步聲響起。
龔丘、段紅梅以及古致遠三人走進來。
看到段紅梅三人，姬飛晨笑容一頓，但隨後又重新恢復，笑眯眯看向眾人：「怎麼，諸位是打算現在翻臉？」
咔嚓——
鄭瓊手一用力，捏碎手中的酒杯，一股磅礴的氣勢從主座上爆發：「諸位，坎冥殿主早就猜出來，請動手吧！」
他也沒指望能真正瞞過姬飛晨，只要把姬飛晨請入掌門大殿，一切都好辦了！
鄭瓊念誦咒語，大殿宮門閉合，燭火瞬間熄滅，陷入一片黑暗。
蕭瑩俏臉一寒，主動站到姬飛晨身邊，手中托起一團散發白色光輝的球狀體。
羅長老站起來，也走到姬飛晨身邊。但其他人則堵住各個去路，虎視眈眈看著三人。
「師妹，你在羅長老身邊別亂動，他會保護你的。」姬飛晨坐在自己的席位前，借著蕭瑩的淡白色月光，慢條細理切著羊肉吃：「他們找你來，無非打算拿你作為要挾，讓我和羅師兄因為照顧你而分神，但你的機緣同樣到了。」
聽姬飛晨稱呼自己「師妹」，蕭瑩抿了抿嘴，勉強鎮定下來，擠出一個笑容：「是啊，他們太小看師兄了。」
六對三，眼下局面對自己等人很不利。但蕭瑩對姬飛晨有種莫名的信心。這位便宜師兄既然敢來，想必另有依仗？
看著姬飛晨的表情，鄭瓊心中也開始犯嘀咕，忽然道：「韋清琛走了。」
「嗯，我知道。」
「你坎冥殿附屬的那兩個地仙被我派人攔住。」
陰冥宗主峰一脈再差，也能請出幾個地境高手幫忙。寒電門主和崇法閣主根本無法過來救援。
「我清楚。你讓他們去西方沙漠堵寒電門，想要斷我的援兵。但是……」
「但是什麼？」
「現在西邊局勢很亂，就算他們突然偶遇玄門，想必也不意外吧？」
借刀殺人？
鄭瓊表情漸漸嚴肅起來，但旋即一笑：「只要你的援兵不到，那幾具金屍舍就舍了。」
「好大的手筆。那幾隻金屍可是當年天屍教的寶貝。當年老宗主好不容易拿到手，你就這麼扔了？」
天屍教？
龔丘和段紅梅看向鄭瓊，古致遠一臉茫然，似乎不明白天屍教有什麼問題。
他暗中傳音詢問段紅梅：「師姐，這天屍教有什麼問題？」
「師弟難道忘了？天屍教這煉屍修行的教統，可是來源地界，跟咱們陰冥宗不睦。」段紅梅暗暗奇怪，他們在地界總壇中碰到過不少天屍教的門徒，怎麼師弟不記得了？
「哦，我是說，烏金山怎麼會碰到天屍教。」
「是啊，我也沒聽過天屍教在這邊還有分支。」
倒是龔丘琢磨過來：「是前些年，總壇傳信烏金山，讓貴方剷除的那支天屍傳承？」
「哦？還有這種說法？」姬飛晨露出好奇之色，但龔丘閉口不語。
天屍教是地界大敵留在人間的探子。當年總壇察覺玄正洲有天屍教傳承，馬上讓烏金山一系設法剷除。
才有當年姬飛晨所見的一幕。陰冥宗主出手以冥河大神通鎮壓天屍教。不用說，天屍教的道統傳承連帶幾隻金屍全部被宗主一系拿走。
如今鄭瓊將金屍派去西方，雖在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
「讓他們去觸玄門霉頭，正好引發仙魔大戰，削弱蠻宗的勢力。」姬飛晨心中也有盤算，所以才默許這一行動。至於寒電門，早就得姬飛晨消息從西方搬走，打算未來在姬飛晨手下發展。
「算了，師弟如果想要問天屍教的情況。咱們擒下龔丘後，可以細細審問。」羅長老見姬飛晨低頭不語，以為他還在思考天屍教的事情。
「嗯，動手吧。」
段紅梅見姬飛晨和羅長老不慌不忙，有些生氣：「兩個地境外加一個累贅，還想對付我們六個人？」
但鄭瓊和東方展揚等面色肅然：「快出手！別讓他反擊！」
黑漆漆的冥河在殿內涌動，鄭瓊一出手便是陰冥宗的至高神通：「冥河無道！」
天地崩毀，萬物寂滅，黑暗中的大道法則一點點消失，只留下純粹的虛無。
面對這種情形，東方展揚等人不假思索，都拿出自己的得意手段。
宋任身邊有九道黃泉沙凝成魔光，擬化微弱的黃泉大道閃避冥河無道。但鄭瓊的攻擊並沒有傷他，冥河之力吞沒大殿中的桌案、膳食，卷向羅長老的九幽鬼火以及姬飛晨、蕭瑩。
「羅師兄，你保護蕭瑩。」姬飛晨上前一步，身後飛出九條黑龍，凝成一座厚重的水牆擋下冥河無道。
然後噬魂槍、離龍鎖、邪龍叉、溟龍舟全部亮出，布下四龍鬧海陣，於冥河無道分庭抗禮。
「先破他的四龍陣*****冥月幽幽升起，段紅梅扔出一道銀帶，化作漫天神網罩住溟龍舟。
接著東方展揚身邊浮現一陣陣陰風，伴隨著鬼哭神嚎，鎮壓邪龍叉。
龔丘見狀，也劃出一條浩蕩冥河，配合鄭瓊的冥河作螺旋狀，激盪無數水花壓向姬飛晨。
在場都是陰冥宗門徒，修煉冥月、鬼火、陰風、弱水……各種手段皆出自冥河道統，伴隨眾人鬥法，一條條歸屬不同的冥河在殿中碰撞，哪怕他們自己都分不清，這種種攻擊到底出自誰。
噬魂槍和離龍鎖所化的魔龍仍在攪動黑水，一條條弱水激流來回奔騰，讓眾人小心翼翼，不敢放開手腳。
段紅梅：「反正對方只有姬飛晨一個人，只要破了他的四條魔龍，然後擊碎水牆，就能對付姓羅的和蕭瑩。」
羅長老法力較弱，又保護蕭瑩這個累贅，眼下唯有姬飛晨自己一個人面對眾人聯手。
「古師弟，宋殿主，速速出手鎮壓他另外兩件魔龍神兵。」段紅梅揚聲讓其他二人出手，只聽黑暗中傳來兩聲應話。
但旋即，龔丘處傳來一聲慘叫。
「難道他被暗算了？」沒等段紅梅想明白，突然一股巨力從胸口襲來，讓她整個人飛跌出去，直接撞擊在後面的樑柱。
砰地一聲，樑柱橫斷，段紅梅滾了三滾，勉強在牆角停下。
「你……」她看向古致遠，只見俊朗男子神色淡淡看了她一眼，然後化作大鵬鳥沖向另一邊的東方展揚。
「這是四方魔教的心法，是韋清琛？」東方展揚心中一慌，背後宋任一記悶棍將他打昏。
宋任看到衝過來的「大鵬鳥」，連忙說：「自己人。」
大鵬鳥羽翼一頓，落到姬飛晨身邊幫他對付鄭瓊。
「咦？」姬飛晨見大鵬鳥落下，頓時絕對不對勁：「不是韋清琛，不是他的力量，倒像是模擬出來的心法——難道是……」
「記著，你欠我一個人情。」大鵬鳥淡淡說了一句，搖身一變，化作巨獅拍碎鄭瓊的冥河無道。
姬飛晨趁機出手，四條魔龍再度合璧，將鄭瓊納入自己的四龍鬧海陣法中。
不過幾個彈指功夫，龔丘、東方展揚被宋任偷襲，段紅梅被古致遠暗算，眼前局勢陡然變幻。
「古致遠是假的？難道姬飛晨對今日之事早有預料？」想到宋任暗中下手，段紅梅銀牙一咬，打算脫身離去，回頭向總壇稟報情況。
可是她眼前突然多出一男一女。
羅長老和手捧光球的蕭瑩站在段紅梅面前，二人靜靜看著段紅梅，阻攔她的去路。
「哼，你們倆也打算吃定我嗎？」段紅梅小心看向其他方向，龔丘被暗算後傷勢不輕，但還能勉力一戰，正跟黃泉沙凝聚的魔神交鋒，壓著宋任無法過來援手。而鄭瓊被姬飛晨鎮壓，同樣脫不開身。
「看他們沒空管我，如果現在走……」段紅梅悍然出手撲向羅長老和蕭瑩，面容猙獰道：「倒不如先殺兩個人再說！」
羅長老不住搖頭：「雖然你逃也逃不了，但直接找上我們，更是死路一條。」他袖袍一抖，九幽鬼火躍動，慢慢依託黑水燃燒起來，化作火牆阻隔段紅梅。
「你晉升地境才幾年，這點手段也敢拿出來獻醜？」段紅梅譏諷一笑，就算自己被「古致遠」偷襲，也不是羅長老這個新晉地境能比的。
冥月再度升起，寒意籠罩大殿，將鬼火一一冰封在月合色的堅冰內。
「是啊，我打不過你。但逼你施展冥月，這就足夠了。」羅長老身子一閃：「蕭瑩，交給你了。」
讓一位人境的蒼月殿女弟子暴露在我面前？
段紅梅一怔，似乎不明白對方這是什麼意思。這不是故意找死嗎？
但下一瞬間，她露出駭然之色看向蕭瑩：「你——」
蕭瑩手中的白球慢慢變作黑色，一股股奇異的吸引力席捲大殿，段紅梅身上的冥月法力正一點點通過這顆光球流失。
「這是什麼東西！」段紅梅的驚叫聲響徹大殿，姬飛晨等人下意識看去。只見段紅梅滿頭白髮，原本飽滿的肌膚浮現一道道褶皺，仿佛一瞬間老了三十歲。
段紅梅掙扎著想要離開，但黑色光球的吸引力越來越大，並且緩緩拉著段紅梅繼續靠近蕭瑩。
托著黑色光球，蕭瑩幽幽說：「這是死月漩渦，師祖遺留的殺招。本來是她老人家打算晉升天人的底牌。」
上代蒼月殿主為晉升天人，曾收集人間散落的天外星鐵，找到一顆保存完好的星核。她以星鐵星核打造「人工月亮」，意圖以人工月亮轉化為冥月，將自己推入天人境界。
不過這個計劃在某些人的干涉下失敗，反而將「人工月亮」改造成一顆吸收光輝的奇特星體。只要催動這枚光球，便會吸收天地間的星光。只吞不出，直到外界再也沒有光輝為止。
這顆星體專克蒼月殿一脈，按照老殿主的推算，如果能吸收十個蒼月殿地境女修的畢生法力，同樣可以讓她晉升天人。
「黑洞？」姬飛晨閃過這個念頭，蒼月殿主的這個底牌，難道是製造一個微型黑洞？
這顆黑洞的出現，徹底為戰鬥畫下句號。
段紅梅法力悉數被光球吞噬，成為蕭瑩晉升地境的本錢。
「古致遠」消失不見，龔丘被宋任擒住，至於鄭瓊則被姬飛晨以四龍鬧海陣煉殺，陣內只留下一把黑色玉尺。
姬飛晨上前撿起玉尺，一臉悲痛對宋任等人說：「鄭瓊宗主邀請我等赴宴，豈料被總壇三人暗算致死。我們雖然給他報仇，但卻讓古致遠逃脫——」
宋任馬上接口：「根據龔丘供認，此事乃總壇指使。雖然總壇乃我陰冥宗源流，但我們仍要發出抗議，為鄭瓊宗主報仇。如果總壇不給我們一個交代，我們寧可和他們決裂！」
羅長老神色悲痛說：「眼下我陰冥宗不得無主，還請師弟出面暫代宗主之位，帶領我等為鄭宗主報仇！」
蕭瑩在旁邊翻白眼，被三人的演戲深深「打動」。
她往四周看了看，如今除了自己，也只有東方展揚這個昏迷的觀眾。於是，她上前踹了幾腳，將東方展揚喚醒，讓他跟自己一起「欣賞」三位殿主的表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