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一語成讖
彭少宇是個難纏的主,面對他的苦苦糾纏,太清宗主也死活不肯鬆口,非要給玄門爭取最大利益。
「地府想要去陽間倒也不是不可以。但人數必須限制在兩人。你們不是有什麼無常司?那就稱呼為無常使者好了。兩位無常使者負責陰陽溝通,緝拿惡鬼亡魂,這是我們玄門的底線。」
「兩人?兩人太少了,我們不可能接受。至少要建立一個真正的編制,如同陽世神靈一樣正式傳播幽冥信仰。」
「不可能!陽間不容許地府插手,相信不單單是我們玄門,魔道或者幾位古神也都不會同意。」
利益的扯皮是世界上最麻煩的事。兩邊針鋒相對,太清宗主為把握主動權,刻意作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抬價。
然而,這模樣落入陽世仙人們眼中,分明是跟幽冥相談甚歡。
看到周遭眾仙家的神情,道德宗主趕忙和太清宗主聯絡:「你那邊怎麼回事?怎麼好端端跟幽冥的人擺宴慶祝?難道清泓元神找到了?」
「還沒呢。地府攔著不讓找人,目前正跟他們談判。」太清宗主安撫道德宗主道:「你放心,有我在,絕對不會讓地府的詭計得逞,本座一定會保護玄門的利益。」
「利益?」道德宗主苦笑:「我這邊已經撐不住。頭七時辰將過,如果你不趕緊把元神帶回來,我這邊就要被海外諸仙給滅了!」
「再等等,我看他們也吃不准咱們的態度,在我的堅持下應該會儘快做出讓步。」
太清宗主看人狠毒。不錯,彭少宇這邊的確也不敢賭。因為元神出竅七日不歸,就會讓肉身仙體出現紕漏,有陽氣斷絕的風險。彭少宇當然不肯讓姬飛晨冒這個風險。所以,如果真拖下去,他說不定真要讓步,確保姬飛晨在頭七之前回歸。
不然頭七一過,清泓氣絕而亡,會讓姬飛晨失去一具干涉外界的肉身。
再說,姬飛晨未必會忍耐到那個時候。最大的可能,是在頭七即將過去時,姬飛晨用陽神念頭入駐仙體。那樣一來,和玄門的談判自然失去籌碼。
眼下太清宗主著急,彭少宇也著急。幸運的是,地府這邊有壓力,但道德宗的壓力更大。在海外諸仙甚至不少太上道脈仙人的勸說下,太清宗主不得不捏著鼻子認下地府的要求。
「罷了,罷了。貴方要求,我們接受。無常司可以在陽世建立,但具體事宜回頭要給三宮通報,到時候再詳細商量。不過我們太上道脈首肯,另外兩脈的壓力不大。少說,可以給無常司十個名額。」太清宗主起身,神色頗為無奈:一群豬隊友啊!要是再過一會兒,我一定可以把無常司的人數壓制在二人之內。
彭少宇見狀,馬上放行讓他們去找元神。
他伸手一指,北陰山腹裂開,裡面有一道青光元神混雜著濁煞幽冥鬼氣,暴露在諸仙眼中。
「被幽冥腐蝕這麼嚴重?」幾位地仙急忙忙去北陰山深處召回那道元神。看到這一幕,陽世諸仙才總算放下心。
道德宗主對周遭亮出各種地仙真器的海外諸仙道:「諸位,誤會一場。太清宗主跟地府商談地界使者駐紮陽世的事宜,所以有所耽擱。眼下已經火速帶魂魄返回陽世。」
有把仙劍直接橫在他脖頸上,但他養氣功夫一流,慢悠悠安撫諸仙。
「那就好,我們也不是不講理的人。但人命關天,這點絕對不能拖。」雲婆婆遞了個眼色,背後諸仙紛紛收起法寶。
從諸仙手中的法寶靈光上能看出,這些仙家們的家底之豐厚絕對不比大陸諸仙差多少。畢竟海域地大物博,諸仙各自占據仙島,一島資源怎麼也夠他們煉製本命仙器的。再加上龍宮財力雄厚,給諸仙提供物資,讓他們煉出不少地仙真器。這次出門前,各位地仙紛紛將手中地仙真器賜下,讓門人們帶來道德宗示威。剛剛僅僅是一瞬間,便亮出二十多件真器、道器。
「東海諸仙手眼通天,又跟龍宮交好,的確不能等閒視之。」
等了一會兒,太清宗主等人從地界返回。他們神態疲憊,但時辰將近,他將一朵紫青蓮花鬆開,花中有一縷元神飄飄忽忽飛入清泓的屍骸。
但那道流光在清泓體外旋轉數次,就是不肯歸入道體。看得諸仙諸仙疑惑不已:「這元神怎麼回事,自己的身體還不進去麼?」
「可能是幽冥鬼氣侵染,讓他不好歸體?我這一路用太清仙光溫養,看來效果還是不大。」太清宗主道:「諸位搭把手,咱們一起淨化鬼氣。」
於是,在場十數位地仙手指點向元神,各種仙光霞氣噴涌,將元神四周的幽冥鬼氣瞬間衝散。這一看,諸仙紛紛露出詭異之色。
玉芝仙姑眨眨眼:「諸位,你們確信這是我家師弟的元神嗎?
……
幽冥世界,暗日鬼王和彭少宇繼續飲宴。他問道:「那小子根本沒有死亡,你讓他們帶走的元神是哪來的?難道是那小子從道果中分出的一道陽神念頭?」
頓時,彭少宇笑了:「陛下乃幽冥之君,精通鬼道,難道也沒發覺嗎?那元神是我用幽冥鬼氣擬化出來的假貨。」
「假貨?裡面蘊含的陽和氣息做不得假。」好幾位地仙聯手檢查,彭少宇怎麼作假?鬼王篤定道:「那道元神的的確確是陽世地仙的元神,這點假不了。」
「是做不得假,因為那確實是陽世墜落下來的元神,但並非姬飛晨,是另外一人。我用鬼氣擬化清泓的元神波動,用來矇騙他們。不過,本相是某位地仙的元神,倒也不算坑他們。也算他們來地府救人,沒有無功而返。」
「哦?難道有陽世地仙隕落,怎麼沒有聽說?也沒感覺到天地異象?」
……
道德宗內,氣氛詭異,眾人目光落在那道元神上。
元神無陰陽之分,無男女之相,是生命先天而來的一縷不滅靈光所化。如果不是元神本身意志顯化外相,根本看不出有什麼不同。用來辨認彼此差異的,就是靈魂波動。
眼下幽冥鬼氣散開,和清泓的靈魂波動馬上便有所不同。
道德宗主默默拿道德觀聖鏡照向元神。
五色玉光在寶鏡中閃耀,露出另一方元神的外相。那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他穿仙衣寶服,手持青玉竹杖,一派仙風道骨之狀。
「這——這是哪位地仙同道?大家可認得?」
諸仙細細端詳,忽然人群中有不少人驚呼出聲。
「啊!原來是他!」
「彭翁?」
「這老鬼怎麼死了?」
看認識的人不少,道德宗主連忙請教此人來歷。
魚天陽和陸玄機立刻把情況跟掌門稟報。「掌門,您忘了。昔年我等曾在山下降服旱魃,便碰到過這位仙家。」
道德宗主這一聽,露出瞭然之色:「想起來了,那仙翁是斬三屍的路數,這應該是他殘落在外的一縷三屍化身吧?想必是道祖傳法後,他心有所感,導致這縷元神出竅遊走,不慎落入幽冥?」
於是,道德宗主伸手一指:「去!」元神在道德觀聖鏡的指引下,五色虹光作橋,讓元神回歸成晃山彭翁本體。
多日前,彭翁聽見道祖傳法,他這專修元神的三屍道仙人大有所悟。除卻兩大三屍化身真正歸體外,第三尊三屍神徹底成型。不過這道元神趁著彭翁煉法時出竅遊走,跑到幽冥之中意圖化作鬼王。
三屍魔劫,是三屍道特有的劫數。每一道三屍魔神都會化作魔頭阻攔本尊證道。這是彭翁最後一道劫數,本來他目前道行不濟,三屍魔神脫困後很難找回。但哪知元神剛落入幽冥不久,便被彭少宇壓在北陰山下。
彭少宇誤認為是哪位地仙元神出竅,便假扮清泓元神送還玄門,正好讓彭翁重得元神,鎮壓在泥丸宮內。
如今元神歸體,仙翁幽幽睜開雙眼,掐指一算,明了前因後果:「啊,原來是道德宗相助我找回元神。不過,他們這動靜——是昔年的清泓小友?」
彭翁昔年和清泓有段情分在,念及至此,馬上趕赴道德宗探望。
此刻,道德宗內再度喧鬧起來。
清泓元神是假的,是彭翁的三屍神之一,那麼清泓本人元神在何處?
眼看玉芝仙姑等人又要鬧起來,道德宗主和太清宗主也頭痛了。
「難道是幽冥故意而為?但如果元神在他們那裡,有什麼理由不送還我們玄門?」
眾人想不到清泓元神去處,一個個茫然不知所措。
彭翁趕來後,定眼一瞧清泓的屍首,頓時便笑了:「清泓小友果然福緣深厚,得祖師爺垂青,妙哉,妙哉啊。」
木笙正難過自家師兄的遭遇,聽他這手舞足蹈在旁大笑,頓時大怒:「我家師兄故亡,你這老頭居然還有心思笑!」
彭翁哈哈大笑:「這正是你家師兄的大機緣。道祖感召,這可是旁人一輩子都難碰到的機緣。早些年,聽聞好事者揣測他是太上傳人。如今一看,果然有些講究。或許,真是太上宮的傳人呢!」
見彭翁得知內情,道德宗主立刻請教。彭翁道:「說來也簡單,清泓小友魂游青冥,去見咱們祖師爺去了。」
「祖師爺?仙靈感召?」
「差不多,不過道果寄託天冥之界,很難真正升仙。應該是被祖師帶去遊覽太上道域吧?」
「這麼說,倒也不是不可能。」莫長老一直被道德宗下禁令拘在洞府。這時,他跑出來看最後結果。一聽這話,馬上附和說:「當日我在書畫太上道域的仙圖。他好像就是看到仙圖,然後元神消失。或許,真是去太上道域了?」
小張聖人一聽,頓時惱了:「這麼重要的消息,你怎麼不早說?」
「不是你們擔心我亂來,不讓我亂說話麼?」莫長老一聳肩,推得一乾二淨。
道德宗主知道莫長老心中也有怨氣。平白無故被人當做「殺人兇手」,還不讓人家撒撒氣?
道德宗主不好追究莫長老的行為,他問彭翁道:「仙翁以為,這種感召沒有害處?」
「沒有,當然沒有。當年我家師尊便經常在地仙境界神遊天地,跑去道域拜見祖師爺求教大道真法。只要七日內回來就成。當年我幫師尊護法,這種情況見多了。應該是他流連道域,而不知時間吧。第一次都這樣。我家師尊當年,差點被人燒了肉身呢。」
彭翁翻出一盞金燈放在清泓腳下輕輕一吹。燈火嗖的一聲亮起,微微燭光在腳心湧泉穴一燒,頓時清泓頭頂冒出一道天橋接引青冥。
此乃天魂引神燈,是昔年彭翁師尊為了召回自家元神所煉製的法寶。
「魂歸來兮,魂歸來兮。小友,七日時間已過,還不速速醒來。」彭翁雙手在清泓跟前狠狠一拍驀然間,空中彩羽紛飛,一道元神徐徐從天外落入清泓眉心。
下一刻,清泓悠悠醒來,一種玄奧的太上道韻散開。
「咦,諸位這是幹嘛?好端端怎麼都來了?」
玉芝仙姑趕忙上前:「師弟你沒事吧?」她一副關切的模樣,但暗中兩人道果顯化在雲霄天閣,早已經暗中對了消息。
「沒想到彭翁他老人家會來,不過也好,省得我演獨角戲。他這一幫忙,更容易取信眾人。」姬飛晨和玉芝仙姑商量後,利用清泓仙體故作驚訝之色:「師姐,你怎麼在道德宗?」
「還不是你前幾日傳來消息,說是你們要論道,所以我過來看看。」
「那也不用帶這麼多人吧?」看到海外諸仙,清泓一一上前打招呼。
諸仙回禮後,清泓作「慚愧」之狀對道德宗主道:「昨兒個我在千蘭閣休息的時候,不小心和師姐說漏嘴,沒想到她今天便帶來這麼多人。」
「今天?」道德宗主搖頭苦笑:「閣主,你這已經昏迷七日了。這七日,我們道德宗可是被狠狠折騰了一番。」
他將情況跟清泓說了,清泓頓時對旁邊張元初說:「師兄害我!全賴師兄一語成讖,才讓我昏迷七日,神遊太虛。」
這時候,張元初方才想起不久之前,自己跟清泓對話所談論的「仙靈感召」。他整個人一呆:「敢情,這最後要怪罪到我頭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