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6章截胡

  果真是好深的一個魚塘。

  這一下炸下去,什麼魚都被炸了出來。

  不過是尋了好些健壯的家丁過去盯人,既不打罵,也不干擾,就已經嚇得這些人哆哆嗦嗦了。

  丹娘嗑著瓜子,心頭冷笑——還以為多能耐的呢,原來也不過是仗著主家遠在聖京,鞭長莫及罷了。

  如今她來的突然,反倒讓他們沒有個準備,這才一時慌了手腳,暴露出這般多的馬腳來。

  聽完了回話,丹娘又讓書萱領著人下去拿賞錢。

  除了一開始說好給的工錢之外,還額外給了每人半吊錢,以及一大食籠的點心糕餅。

  這些都是外頭買不到的。

  即便能買到差不多的,那也要花不少銀錢。

  他們這些人都是風裡來雨里去,忙著討生活的,哪裡能捨得花這麼多在這吃食零嘴上。

  是以,這些賞都被他們分了,又拿回去帶給妻兒老小一起品嘗。

  哪怕沈夫人的莊子上已經將丹娘罵得冒煙,但在這家丁眼裡,這位沈家大奶奶可堪比散財童子、神仙菩薩,得好好地供起來才是。

  又吃又拿又得了賞錢,他們幹活愈發認真了。

  沒過兩日,莊子上又傳話過來,說是沈夫人那邊莊子上的劉管事要往外送信,被家丁攔了。

  丹娘正用午飯,聞言沉思片刻:「在什麼時候攔的?」

  「就今兒早上。」新芽方才已經把人帶來細細問過了,這會子知無不言,「是他們直接把人堵在了門裡頭,不讓人出來,自然也沒法子送信。」

  「好。」丹娘贊道,「且叫他們再守個一日,到明天偷偷漏個空,叫那劉管事把信送出來。」

  新芽奇了:「夫人,這……」

  「不慌,我自有主意。」

  她微微一笑,淡定從容。

  隔了一日,那劉管事在家裡可謂急得火燒眉毛,如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

  論人手,他們這一家子雖然務農,一個個身板挺闊,很有力道,但架不住人家人數多呀,且又都是年輕力壯的,真要硬碰硬,能不能贏不好說,但受傷是肯定的。

  劉管事做賊心虛,到底不敢吵嚷起來。

  只盼著能給他一點機會,好叫他將這書信趕緊送往聖京,一直送到沈夫人手裡才好。

  大奶奶這般雷霆手段,他們莊子上下已經快撐不住了。

  還是沈夫人這個當婆母的才能壓得住兒媳婦。

  被關了一天,第二日清晨,他正歪在床上愁眉苦臉,忽然他婆娘快步進來,壓低嗓音湊到他耳邊,帶著幾分興奮:「快快,那兩個人去茅房了,你趕緊出去!!」

  這話堪比久旱甘霖,聽得劉管事立馬來了精神。

  也不多話,隨便披了一件衣裳就從後門偷偷溜了出去。

  清晨的田莊上一片薄霧繚繞。

  遠處炊煙裊裊,還有陣陣犬吠。

  劉管事對這裡地形很是熟悉,沒敢從莊子裡頭走,而是從田埂上繞著出去了。

  把信送出去的一瞬間,他的一顆心都定下來。

  為了萬無一失,這一次他還額外多給了不少錢。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想必這封書信定然能很快送到沈夫人的手裡。

  這麼想著,他頓覺渾身輕鬆,回去的步伐都格外輕快。

  劉管事不知道的是,他前腳剛送了書信,後腳就有人截胡了。

  這書信並未到沈夫人跟前,卻輾轉送到了丹娘的案邊。

  這會子,丹娘剛查完了帳簿,正在庭院裡緩緩踱步散心。

  書信一到,她緩緩展開,看著上面寫的歪七扭八的字,忍不住好笑。

  再細細一瞧,她眉眼間划過一片霜冷之意。

  「那人寫了什麼?」新芽忙問。

  丹娘隨手將信交給了她們。

  新芽與爾雅看了,又跟一旁的陳媽媽說了,三人俱是憤怒。

  「竟然還敢給太太通風報信!!這沒骨頭的!」陳媽媽罵道。

  「也虧得雲州與聖京隔得遠,若是靠得近,指不定這書信就真能送出去了。」丹娘笑著搖搖頭,「孫老頭的事情查得怎麼樣了?」

  「奴婢去問了,接替孫老頭的那人姓丁,原先莊子上要把孫老頭去世的事情告知聖京的,可惜被人攔住了,這姓丁的,也是太太那邊派去的。莊子上的農戶們曉得什麼,只知道太太也是沈家的女主人,便也就依了。」

  「可憐孫老頭,一輩子辛苦,臨到老了,也沒過上幾天好日子,這死了也不忘被人利用,奴婢算了算,孫老頭過世後他們足足冒領了將近兩年的份例。」

  一個月半兩,一年就是六兩,兩年下來十二兩。

  這些銀錢在高門府邸看來,真的跟蚊子肉似的,不值一提。

  可孫老頭不僅是份例被冒領了,每年莊戶上分糧食分財帛等,都少不了他那一份,一樣也被人領走了。

  只一個孫老頭就算了,丹娘瞧他們做的這般熟練,想也知道不可能只有一個。

  果然,仔細排查後,又找出了二三十個這樣的人來。

  丹娘自己倒是有了心理準備,得知真想時還不算太生氣。

  可她身邊兩個年輕卻氣盛,根本忍不了。

  這些銀錢雖小雖碎,可加起來也是一筆不小的支出。

  想她們在聖京過日子也打點著來,他們這頭倒好,竟然吃死人的虧空,也不嫌晦氣。

  陳媽媽勸道:「二位姑娘也莫要生氣,這樣的事情雖說難得一見,可也是有的,說到底是咱們夫人來得巧了,若是敲鑼打鼓提前叫這頭知曉,怕是也難察覺。」

  丹娘點點頭:「正是這個理。」

  如今這瘡口爛得夠狠,也暴露得夠快,反倒給了她機會,將他們連根拔起。

  略微思索片刻,她便將這封書信燒了,又叮囑了陳媽媽她們幾句。

  新芽爾雅領了差事,正色應了,一一離去。

  又是一片晚霞籠罩,傍晚浮雲繚繞,顯得格外明媚平淡。

  丹娘是用過晚飯後告訴她們,自己明兒要再去一趟莊子上,並且這一次誰都不帶,身邊只跟著幾個家丁便成。

  新芽她們如何肯依,勸了又勸還是不能叫她改變主意。

  丹娘道:「你們也不必擔憂,我心裡有數。」

  第二日,她便依著計劃往莊子上進發。

  一路晃晃悠悠,她總算到了。

  這一趟去的是沈夫人名下的莊子。

  一樣都是掛著沈府的牌子,在外人看來,她們是一家子,不分你我。

  順利進入莊子後,那劉管事和徐婆子都來了。

  將丹娘迎進了一敞亮的堂屋內,劉管事點頭哈腰:「不知大奶奶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望奶奶贖罪。」

  「你們都是操持農活的莊戶人家,怎麼也學那些個酸腐書生開始掉書袋子了,真真沒意思。」

  丹娘笑道,「我不過是過來瞧一眼,回頭回去了太太問起來,我也好有話說,不然難得回來一趟,卻不走自家的莊子上看一看,太太定然要怪罪的。」

  兩人都齊聲應了,只不過低著頭,瞧不出面上的神色。

  只有那徐婆子不經意地抬眼,漏了一抹怨恨的眼神。

  丹娘瞧得清清楚楚,卻也當做沒看見,自顧自地用茶。

  「好了,廢話不多說,把你們的帳簿都拿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