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妃一張臉漲得通紅。
被這般奚落，她是始料未及的。
早就知道這沈宋氏膽大包天，從不把自己放在眼裡，沒想到當著眾人的面，還在皇后守靈這樣的大事上，她居然還敢反駁！
丹娘又深深拜倒，口中道：「皇后薨逝，我等心中悲痛萬分，臣婦不敢也不願做出像瓊妃娘娘所指之事，皇后有靈，若能看見，也當知我誠心如此。」
「你……」
正說著，高公公來了。
他可是聖上身邊的心腹紅人，就連瓊妃待他都是溫和有禮。
見他一來，瓊妃立馬閉上嘴不說話了。她萬萬沒想到，自己是安靜了，可丹娘卻沒有。
她反倒主動問及高公公：「方才瓊妃娘娘指出臣婦為皇后守靈時姿勢不對，說臣婦不敬皇后，臣婦心中焦急悲痛，還望公公能指點一二，臣婦都是按照諸位的提點吩咐來做的，究竟是哪裡不對？」
眾妃嬪與命婦們守靈跪拜，身邊都是有太監、宮女伺候著的。
一來是為了照顧這些貴人們，二來也是充當了聖上的眼線。
將這裡守靈的情況一五一十都回報給皇帝。
這其中就有跟在高公公身邊的小太監。
見狀，高公公立馬詢問，小太監也全都說了。
這幾日丹娘的表現有目共睹。
已經守靈數日，這些命婦們一個個都憔悴不堪，只有這位沈大人的夫人依舊規矩 ，動作再無不妥，簡直叫人挑不出毛病來。
聽了小太監的話，瓊妃有些慌了：「許是本宮看錯了吧……」
高公公施禮道：「娘娘有心，關心則亂也是有的，待奴才回稟了陛下，一切自有分曉。」
瓊妃咬著牙，目光灼灼，恨不得將丹娘的身子來個對穿才好。
丹娘不慌不忙，福了福：「多謝公公。」
為皇后守靈，本就是分內之事。
想必那位悲痛中的一國之君也不願自己妻子的喪儀上出現這樣的事情。
有太監們作證，還有眾命婦這麼多雙眼睛看著，瓊妃想把一盆髒水潑她身上，想都別想。
於是，接下來幾日，丹娘守靈跪經的越發虔誠。
越到後頭，越能顯示出她的與眾不同。
就連瓊妃跪到後頭都有些吃不消，面色青白，搖搖欲墜，起來的時候還要侍女扶著才行。
再瞧瞧丹娘，一板一眼，自有風骨。
那滿眼的哀慟深切，瞧著就讓人感到她的誠心。
守靈結束，眾命婦終於得以回府。
坐上自家的馬車，丹娘才略微放緩了緊繃的神經。
南歌與爾雅來接她的。
微微合上眼，她問：「我不在的這段時日，府里如何？」
「夫人放心，都好著呢，姑娘也好著呢，平日裡陳媽媽幫忙照看著，新芽也跟在月好身邊，半點錯都出不了。」
「也多虧了順昌家的機靈，早早就把夫人先前的帳簿都理了出來，這會子事情也沒那麼多，理起來也算分明。」
丹娘贊道：「翠柳到底老道，你們幾個平日裡多跟著學學。」
回到府中，她狠狠洗了一把澡，這才換上乾淨素白的衣裳，外頭書萱送了一碗熱乎乎的濃湯麵疙瘩來。
「夫人放心，這是馮媽媽專門用菜蔬配了熬煮出來的，一點兒葷腥都沒沾，您且嘗著。」
因在國喪期，一應宴飲全部暫停，有品階的人家一年內不得嫁娶納妾，頭三個月是重孝，須齋戒沐浴，斷一切享樂。
丹娘點點頭。
先淺嘗了一口，頓覺入口清新鮮美，別有一番風味。
原本在宮裡守靈，就已經夠累的了，這吃也吃不好，冷不丁碰上這麼一碗，直接令她胃口大開，直接扒了兩碗才停手。
這邊剛吃完，外頭小廝傳話，說侯爺回來了。
夫妻二人多日不見，自然甚是想念。
丹娘剛迎到門外，沈寒天已經大步流星地進來了。
男人依舊還是那一身袍子，不過鬍子拉碴，瞧著像是硬生生老了七八歲，一臉滄桑。
兩口子一碰面，忍不住都笑了。
沈寒天柔聲道：「我先去換身衣裳洗個澡，你等我一道用晚飯。」
「好。」
柔柔燭火之下，夫妻對坐用飯。
雖是簡單的菜蔬配米飯，但兩人都吃得津津有味。
丹娘道：「這可是今年咱們府里自己種出來的小菜，這是頭一茬，我吃著怪不錯的，鮮甜又爽口，比起外頭買的強得多呢，你多吃些。」
沈寒天乖乖應了。
用罷了飯，又上了兩盞熱乎的香茶。
略品了兩口，男人輕笑：「聖上把瓊妃又訓了一頓。」
「為何？」丹娘奇了。
「說她不好好安生主持皇后娘娘的喪儀，卻在守靈的時候到處添亂。」
他頓了頓，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皇后娘娘乃陛下髮妻，陛下待她自與尋常妃嬪不同，守著殿外殿內的，都是陛下的心腹，別看他們都是下人，不聲不響的，你們裡頭是個什麼情況，陛下心中比誰都清楚。」
丹娘雖早就猜到那些小太監小宮女們會傳話，但沒想到皇帝的眼線這麼多……
也難怪。
人家才不會只聽一家之言。
瓊妃在給皇后守靈的時候鬧騰起來，若是言出有物那就罷了，倒霉的是丹娘。
可偏偏無論哪一個下人過去回話，說的都是丹娘守靈極為恭敬，堪稱眾命婦之表率。
這樣鮮明的對比，聖上就算再想偏袒瓊妃，也不能夠。
那會兒眾臣還在南書房商議皇后的喪儀細節，剛巧瓊妃給皇帝送了甜湯來。
有道是槍打出頭鳥，皇帝當即沒忍，連瓊妃的面都沒見，隔著門狠狠訓斥一番，叫瓊妃少動些歪心思，好好替皇后守靈才是正經。
當著人的面如此下不來台，可想而知當時瓊妃有多羞惱了。
丹娘聽了目瞪口呆：「皇帝這麼不給面子的嗎？」
「你也不看看是什麼事，皇后薨逝乃國事，瓊妃再如何得寵，也只是妾妃。」
「可……她兒子是東宮太子呀。」
「那也要等太子繼位之後，封她為太后再說。」沈寒天笑得有些高深莫測，叫人看不懂，「一日未登基，一日說不準。」
丹娘眨眨眼睛，似乎明白了什麼。
大約是前段時日去守靈累著了，第二日起，丹娘便覺得懶懶地起不了身，往往一睜眼太陽都已經老高了。
這樣睡得深沉，總有些不對勁。
又過了兩日，她便與沈寒天說了。
這男人當即如臨大敵，趕緊下了帖子，請張太醫過府。
這一診脈，便查出了丹娘有孕的好消息。
且，已經懷孕兩個多月了。
趕在皇后薨逝之前，沒有任何影響。
沈寒天興奮得兩眼放光，特地給張太醫封了一隻厚厚的紅封，親自將人送了出去。
時隔幾年，玉姐兒都這麼大了，她居然又懷孕了。
丹娘坐在榻上，一時間有些回不了神。
他們夫妻恩愛，除了自己，沈寒天又沒有旁的妾室通房，要懷孕是遲早的事情。
本來有了閨女之後，她也沒想過再要一個，一切順其自然。
沒想到，這孩子卻在不知不覺中來了。
她還在發呆，男人已經闊步而入，問：「你感覺如何？你也是的，都有了身子自己還不知情，居然還進宮守靈跪了那麼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