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9章一張當票

  抽出來一看,竟然是一張當票。

  這當票上寫著,康媽媽曾經當掉了一塊玉佩,共得一百三十兩紋銀。

  「隆興當鋪……」她輕聲讀著上頭的字,心裡隱隱約約有了譜。

  將這張當票拿出來疊好,收進自己的袖兜里,剩下的東西命沈管事繼續保管好。

  沈管事又拿了單子給丹娘瞧,以證清白。

  丹娘笑道:「你辦事我是曉得的,你既然敢自己保管著,就必然不會貪,若是那康媽媽家裡以後來人取,你驗明身份,確定沒錯後,就叫人家領回去,或用或留,也叫人家有個念想。」

  其實康媽媽過世後,沈管事來報,丹娘也給沈府捎去過口信,問康媽媽是否還有其他親人,當時沈夫人回信很慢很晚,足足十來日後才來了消息,說是康媽媽在聖京已經沒有親人了,就地安葬了吧。

  當時丹娘看到只覺得 無語。

  人都沒了這些天了,真要等沈夫人那頭傳消息來再辦後事估計都臭的熏天了。

  是以,沈管事那頭等了兩三日,便 匆匆給康媽媽下葬了。

  如今回想起來,丹娘只覺得處處都是破綻。

  可恨當時自己壓根沒往更深的地方去想,到底還是嫩了點。

  康媽媽是跟隨沈夫人從雲州來到聖京的。

  聖京沒有親人是情理中事。

  但云州那頭肯定有。

  丹娘正低頭思慮,沈管事想到了剛剛見到的婦人,又趕緊報了上去。

  「哦,還有旁人關心康媽媽的身後事呢……」

  丹娘意味深長地勾起嘴角,沉思片刻,便要沈管事幫忙盯著,自己快速料理了莊子上的事情就折返。

  這一路卻不是回家,而是直奔宋府,找到了老太太處。

  關上門,屏退眾人,只留下老太太與奚嬤嬤,還有一個南歌,丹娘這才打開了話匣子。

  這話一出,南歌瞪圓了眼睛,呼吸都忍不住沉了沉。

  她到底經歷的事情多了,很快便鎮定下來,乖乖守在丹娘身邊,打定主意不吭聲。

  老太太聽了 ,也是一陣錯愕。

  丹娘話音剛落,整個屋內都陷入了一片詭異的安靜中。

  萬寂無聲,只有呼吸和心跳靜靜訴說著緊張與不安。

  良久之後,老太太才緩緩問:「你有幾分把握?」

  丹娘苦笑:「真要說明面上的證據,那是一樣都沒有。」

  周康二人都已經死了。

  只憑著一個陳媽媽,根本不頂事。

  周媽媽那頭自有人料理後事,一應物件指不定都叫沈夫人查過了,必然不會留下什麼。

  而康媽媽這邊,人都死透了,留下來的一點子東西也不足為患,只有這張當票瞧著很古怪,丹娘一時還搞不清當掉的玉佩究竟是什麼。

  從陳媽媽的描述來看,周媽媽定然是這個秘密里最接近真相的人了。

  所以她不可能真正落在丹娘手裡,沈夫人早就把她留在自己身邊,無聲無息地料理了。

  康媽媽大約是個旁聽的,多少也參與了一些,但應當沒有周媽媽了解得多。

  丹娘將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與老太太說了,末了才嘆了一聲:「當然了,這只是我的猜想,真要鬧起來,光憑著這幾句莫須有的話可不行。」

  「你還想鬧起來?」老太太敏銳地捉住了某個關鍵,眉眼眯起。

  丹娘自知露餡,吐吐舌尖:「我就是覺得她太煩了,總是這樣添堵使絆子的,往後還有幾十年要過呢,難不成一直這樣被動受氣?她是婆母,我又不能真的弄死她……」

  她越說聲音越低,心虛得很。

  老太太無奈了,抬手不輕不重地拍了自己小孫女幾下,才道:「你不就是想讓她閉嘴麼,有了這把柄,你還怕她不收斂?只要露出一丁點兒,她保管後怕,多半也不會再興風作浪了。」

  這話並沒有讓丹娘心寬。

  相反,她頭一次不認同老太太的話。

  老太太於內宅之中沉寂多年,骨子裡的傲氣是明擺著的,束縛她的東西太多太多了,身份、親情,還有教條規矩……等等。

  所以,這法子是老太太以己度人想出來的,並不適用於沈夫人。

  與沈夫人打了好幾次交道下來,丹娘如今回頭想想,只覺得這個婆母深不可測,端的是狠得下心的。

  若真按照老太太說的辦了,萬一狗急跳牆,只怕會給自家帶來不必要的滅頂之災。

  丹娘緩緩搖頭,說了自己的顧忌。

  這話一出,老太太沉默了。

  丹娘又道:「祖母,我知曉你是為了我好,還念著她是寒天的親生母親,是沈家的太太,咱們終歸是要關起門來過日子的。可您不能以自己去想我那婆母,別的不說,就說寒天自己的事兒吧……」

  「今日,若是父親再次蒙難,您會對他不聞不問,恨不得將他攆出門,與自己撇得一乾二淨麼?」

  老太太想都不想,立馬答道:「怎麼會?你父親雖有不足,但他是我的親生子,哪有親娘瞧著孩子蒙難不施以援手的?」

  「這就是了,您不會,咱們家的太太也不會,換成旁人家的太太奶奶更不會,這人之常情大家都懂,有道是母子連心,我即便沒有做母親,也明白這道理,更不要說今日已為人母了。」

  丹娘雙手奉茶,送到老太太跟前,雙眸清澈明亮,一字一句都篤定輕柔,「可我那婆母會。不但會,人家還是切身實地做了的,你瞧她來了聖京後,可曾有過分毫愧疚或是補償?」

  老太太頓時啞然。

  「她與您,與咱們想的是不一樣的。」她用緩慢又堅定的語氣道,「她眼裡心裡只有她的寶貝瑞哥兒,旁的人都無關緊要,要我說……老太太您這法子對付那些個一時行將踏錯的人管用。」

  「對付她,不但沒用,反而會激得她兵行險著,到時候……那可就說不準了。」

  老太太嘴角沉了沉。

  沉默良久,她點點頭:「你說的是,那這件事你預備如何善了?」

  「不著急,橫豎已經到這會子了,也不差這點功夫。」

  丹娘明媚的眉眼間一片坦蕩,「拿到證據了,咱們才好說話。」

  在外頭奔波了一整日,回到家裡時,她已經累得不行。

  馮媽媽與甘娘子張羅的晚飯也得了,擺了一張桌子。

  粗粗瞧了一眼,都是鮮嫩可口的好菜,丹娘又等了一會兒,實在是抵不過腹中飢餓,忙捧著飯碗開吃。

  才扒了兩口,沈寒天就回來了。

  「我就知道你不會等我。」他突然很怨念地冒出這麼一句。

  丹娘一口飯菜還在嘴裡,頓覺有點心虛,勉強咽下笑道:「誰說的,沒有的事情,我這不過是替你嘗嘗鹹淡,免得不合你的胃口。」

  沈寒天:……

  他到底沒忍住,嗤笑一聲,忽然俯下身來在她的唇邊親了一口:「那就請夫人幫我多嘗嘗,我更了衣裳便來。」

  被他鬧了個大紅臉,丹娘壓了一肚子心事的情緒也漸漸放晴。

  夫妻二人烤著地籠,用著飯菜,身邊還有個玉雪可愛的女兒陪著一起,一家三口,當真其樂融融。

  望著眼前男人溫潤英挺的眉眼,丹娘心頭一動——這是她的人,她怎麼著也要護著他周全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