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9章現實

  仔細瞧著青姨娘滿臉慌張,她心頭沉了沉。

  丹娘本也不是喜歡兜圈子的人,況且這事兒若是不一次性說清楚,回頭生出了旁的話反倒不美,不如就面對面講明白。

  想定了主意,丹娘道:「你也莫要心慌,你嫂子這麼說原也沒錯。」

  誰家妾室不想生個一兒半女的,哪怕是記在正房奶奶名下,那也是一輩子的依靠了。往後兒女長大,妾室生為生母,自是比一般妾室更體面,一應吃穿嚼用都有保障。

  丹娘也沒想過真的叫青姨娘這般一輩子熬到老。

  可她今日已經試探過沈寒天的意思了。

  那男人沒有半點要收用青姨娘的念頭,她這邊剛剛開口,他那邊就給駁回了,甚至連她送去的人參雞湯都沒喝,叫她一併帶回來喝了,好補補腦子。

  你看看這人……罵人還不帶髒字的。

  男人的態度很惡劣,丹娘卻很開心。

  自家老公拒絕美貌的妾室,說出去怕都沒人信,她做夢都能笑醒。

  既然沈寒天那頭是徹底沒希望了,青姨娘這邊的選擇也就變得簡單明了。

  要麼,繼續留在府里。

  撫安王府不差這一雙筷子,養一個閒人還是綽綽有餘的。

  且,人家青姨娘打點自個兒的小院也很利落周到,也不算完全的甩手掌柜,多少也是在發光發熱的。

  要麼……就是給一封切結書,再備上一份嫁妝,給她重新許個好人家。

  雖說她已經做過妾,但卻依然是完璧之身,在丈夫的人選方面其實也不適合太好的人家,但找個殷實的還是沒問題的。

  關鍵,就是在青姨娘自己。

  丹娘口齒伶俐,三言兩語就把自己的意思說明白了。

  一開始,青姨娘還以為她是在消遣自己,忙不迭地表忠心,差點哭出來。後來,見丹娘坦誠大度,處處都說到了點子上,不像是拿她尋開心的,而是真心實意替她打點。

  青姨娘垂下眼瞼,心卻實實在在地動了。

  見她面露遲疑,丹娘曉得她是動搖了,便說:「你若是想尋個新出路,只管來與我說,趁著你年輕鮮妍,雖說多顯貴的人家是指望不上了,但給你尋個家底厚的,吃穿不愁的,八成還是沒問題的,你過去當個風光體面的正頭娘子豈不快活?」

  青姨娘眉眼一亮,嘴唇動了動,到底還沒下定決心。

  丹娘也不催她,又拉著她東拉西扯說了一些,才讓她回自己院子去了。

  青姨娘剛走,沈寒天后腳就跟了進來。

  「人參雞湯呢?」他在桌子上尋了一圈。

  丹娘翻了個白眼:「我喝了,補腦子呢。」

  沈寒天:……

  要說起什麼法子過夏日最好,丹娘認為,唯有整日不做事,懶散地躺在床上吃冰,方是上上之策。

  沈寒天聽了一陣無語:「人人都如你這般想,那事情誰來做?」

  「只是想想嘛,這闔府上下的,還不是我在打點?好個沒良心的男人。」她歪在榻上,手搖著扇子,那玉白的臉龐泛著淡淡的嬌粉,甚是可愛。

  「我剛讓人給你備了梅子湯。」

  他貼了上來,靠在她耳邊蹭了蹭。

  她頓時眼前一亮:「梅子湯?這個好呀,老太太最愛這個了,趕緊的讓人冰鎮上,我現在就給老太太送去。」

  沈寒天:……

  原本想討老婆開心 的,沒想到卻被她借花獻佛。

  丹娘才不管某人臉色不好,利落地讓人套了馬車,帶著今日好不容易休沐的丈夫一道回娘家去了 。

  梅子湯清甜微酸,消暑正好。

  宋家女眷齊聚一堂,坐著一道享用。

  趙氏笑道:「要說孝順呀,還是咱們七丫頭,瞧瞧自從老太太回府住後,你這三天兩頭地往娘家跑,又是從料子又是從吃食的,生怕咱們慢待了老太太似的。」

  丹娘裝作沒聽出她話里的陰陽怪氣,作嬌羞狀地笑了笑:「還是太太教得好,我都是與太太學的。」

  趙氏:……

  不就是陰陽人麼,她也會。

  老太太瞧著她們打嘴仗有趣,抿著嘴笑了:「是啊,丹丫頭有心了,這梅子湯卻與尋常做的不一樣,吃著倒是比從前更爽口,這幾日暑氣重,我總是覺得心口悶悶的,這一口下去竟鬆快了不少。」

  「都是您孫女婿的好處,這也是他不知從哪位太醫那兒求來的方子,一回來就做了,我嘗著不錯,就惦記著給老太太還有太太送來了。」

  當然了,趙氏是順帶的,不過說個場面話。

  老太太如何不曉得,瞪了她一眼,眼底卻滿是笑意。

  宋家女眷都在老太太屋內說笑,沈寒天則去了外書房與岳父大人談心,丹娘不知道他們倆聊了什麼,反正到了用飯的時候,宋恪松眼瞅著心情大好,一直在捋著鬍鬚,笑容滿面。

  丹娘就奇了。

  要說她這個便宜老爹是最難伺候的,一點不假。

  既有文人的傲骨,又帶著曾經位居宰輔的清高,一般人可入不了他的眼,別說丹娘了,就連他們家備受重視的那對雙胞胎兄長,恐怕也未必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鬨得宋恪松這般高興。

  這是難得的家宴。

  經歷過一場劇痛的分離後,這會兒就連趙氏臉上都有一層淡淡的笑意。

  人嘛,總是要往前看的。

  生離死別自然令人痛徹心扉,但活著的人也要好好經營。

  正吃著飯時,宋恪松提起了另外一件事。

  原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讓宋家旁支的姑娘給榮昌侯府做填房。

  沒錯,就是杳娘的夫君謝詩朗。

  他成了鰥夫不久,謝侯夫人已經在四處替他相看張羅了。

  侯府門第高,非一般人也攀不上。

  可謝詩朗這都已經是第三次說親了,很多與他們家門當戶對的人家都紛紛搖頭,不願將女兒嫁過去續弦。

  謝侯夫人當初看上杳娘,也是衝著她容貌出眾,品性上佳,再加上宋恪松也有起復的苗頭,算是買了一支潛力股。

  只可惜,杳娘命短,留下兩個孩子,年紀輕輕地就撒手人寰。

  謝家雖也傷心,但也沒有讓男人給妻子守孝的道理,且那謝詩朗未必有這般多的深情。婚事還是要說的,只不過早晚的區別罷了。

  對宋恪松而言,他自然不想丟了這一門貴親。

  從宋家旁支中選一個適齡的女孩子嫁過去剛好,既能全了這兩姓之好,又能叫兩家安心。

  丹娘垂下眼瞼,打定主意不開口。

  坐在老太太身邊的趙氏當即沉了臉色。

  她最最心愛的長女才過世不久,如今孩子的親爹竟然主動緊鑼密鼓地替女婿尋下一任續弦了,這叫她心中如何過意得去?

  宋恪松也不管老妻的面色如何,繼續說著自己的計劃。

  趙氏緩緩放下筷子,挺直了後背,脖子拉長,她板起的面孔透著憤怒,只是這一層憤怒被鬱郁之色掩蓋,看得不甚清晰。

  因趙氏不捧場,其他晚輩也不好說什麼,俱耷拉著腦袋盯著自己跟前的碗筷不說話,宋恪松沒人捧場,這個話題也就草草了之。

  家宴結束,眾人各自散去。

  趙氏氣沖沖地追到外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