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熱情的趙氏

  趙氏在前頭領路,丹娘亦步亦趨地跟著。

  一路上,趙氏一直拉著丹娘說話,那模樣很有幾分母女相見的熱乎勁。

  丹娘自己都很納悶。

  趙氏是什麼時候轉了性的……竟然也會對她這般和顏悅色了。

  或者說,比和顏悅色更上一層樓,都說得上是親熱了。

  「那會子你年紀小,就能瞧出是個沉穩的,如今看來還真是,家裡這幾個就數你最風光最給咱們宋家長臉了。」

  趙氏是真高興,眼角都笑出褶子來了。

  丹娘微微低垂著眼瞼,做出一副羞澀婉約的模樣。

  這幅樣子很得長輩的喜歡,果不其然,趙氏見了也覺得丹娘難得謙虛了,也甚是滿意。

  一路說著,一路便到了老太太在宋府里的院子門口。

  一行人進了裡屋,剛巧老太太忙完,正淨手吃茶。

  「老祖宗。」丹娘立馬依偎了上去,那熱乎勁兒還道是在自己家呢,純粹就是本能反應,「孫女來接您回去了,您倒好在父親和太太這裡過得樂不思蜀了吧。」

  「都是做娘的人了,還這般淘氣,樂不思蜀這詞兒是這樣用的嗎?得虧你幾個哥哥都不在,若是叫他們這些讀書人聽見了,定要打你板子。」

  老太太估計板起臉訓斥,但眼底的慈愛卻是擋不住的。

  趙氏在一旁見了,忍不住暗暗稱奇。

  要說老太太這人的性子,說好聽就是高潔清冷,說難聽便是目下無塵,別說趙氏這個兒媳婦了,就連宋恪松身為親兒子怕也很難得到老太太這般慈愛的照拂。

  從前杳娘還未出嫁時,也曾跟在老太太身邊,由老太太教養過兩年多。

  即便如此,老太太待這位千嬌百寵的大孫女也一樣是溫柔不足,清冷有餘,是以趙氏這一脈的都與老太太不甚親厚。

  趙氏身為當家主母尚且如此,就更不要說其他的庶出了。

  如今瞧見老太太與丹娘一派親熱的祖孫模樣,趙氏心頭酸酸的。

  哎……也不怪老太太歡喜。

  瞧丹娘那嬌俏的臉蛋上堆滿了甜絲絲的笑容,那雙烏溜溜的眼睛裡全都是依賴信任,真是被瞧上一眼都覺得心頭舒坦。

  趙氏暗暗嘆了一聲,笑道:「瞧老太太說的,咱們家七姑奶奶是最伶俐貼心的了,都是家裡姊妹,她那些哥哥們都成家立業了,哪裡還會為了這事兒為難自個的親妹妹的,說到底丹丫頭是咱們家最小的孩子,就該被讓著寵著。」

  老太太笑道:「你莫要慣著她,這個皮猴在我跟前就和牛皮糖沒甚兩樣,越發慣著她都快上天了。」

  「孫女要是上天了,橫豎也要把老太太與太太帶著,一家人麼,只是不能落下一個。」丹娘掩口輕笑,「老太太最疼我了,當然最慣我。」

  老太太是拿這塊牛皮糖一點辦法都沒有。

  就算故意沉著臉打丹娘兩下,這小丫頭依然不以為然,繼續黏在她身邊。

  當然了,老太太那兩下力道也就只能撣撣灰罷了。

  趙氏也被逗笑了,一屋子頓時輕鬆起來。

  因要等宋恪松回來,丹娘少不得還要多待幾個時辰。

  再叫上芮氏、金氏兩位嫂嫂一道,一眾女眷有說有笑,氣氛輕鬆愜意得很。

  趙氏很是識趣,很快就帶著老太太還有丹娘她們開始打牌。

  丹娘是箇中高手,幫著老太太贏了趙氏整整三吊錢。

  一直玩到外頭金烏西墜,暮色漫天,趙氏才忙擺手起身:「不能玩了,再玩下去呀,老太太今晚怕是走不掉了。」

  「太太還不想放人不成?」丹娘笑問。

  「老太太贏了我這麼多錢,我橫豎要把人扣下,明日再贏回來不可。」

  老太太被逗得前仰後合。

  兩個嫂嫂也忍俊不禁。

  笑夠了,趙氏理了理髮髻,道:「我先出去瞧瞧他們晚飯備好了沒,再過一會子,你父親就該到家了。」

  玩也玩夠了,也該叫老太太四處散散,放鬆放鬆。

  趙氏說完便領著婆子出了院外。

  兩個嫂嫂也散去。

  這下院子裡就只剩丹娘與老太太,還有老太太身邊的心腹了。

  丹娘望著趙氏離去的方向,淡淡笑道:「今日太太倒是與尋常時候不太一樣,有些過分親切了。」

  老太太橫了她一眼:「還道你傻乎乎的瞧不出來,竟還長了幾個心眼。」

  「瞧您說的,孫女哪有那麼蠢笨了?」

  她親熱地挽著老太太的胳膊,「應當是為了原先榮昌侯府的事情吧?」

  老太太嘆了一聲,點點頭。

  這事兒雖然最後證明了榮昌侯府只是被無故牽連。

  但榮昌候的堂兄弟宣平侯卻是實打實地犯了大罪,觸怒天威,一連串處罰下來,宣平侯的爵位是沒了,人也被罰入天牢,一應家產全都抄沒。

  萬幸的是,宣平侯府其他人安然無恙,統共折進去一個宣平侯,外加三個兒子,兩個侄子……

  這麼算算,宣平侯府除了最小的謝禮桓沒有被牽扯其中外,其餘的年輕一輩的男丁都已經鋃鐺入獄。

  可以這麼說,宣平侯府在某種意義上已經沒有了明天。

  榮昌侯府原先與宣平侯府兩兩相對,又是同宗同脈的至親,當然一榮俱榮的盛氣。可現在呢……只剩下一個榮昌侯府,形單影隻的同時又膽戰心驚,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又被牽連其中。

  「其實,只要大姐姐別亂想,安生地過她自己的小日子,外頭怎麼樣橫豎也波及不到她。」

  丹娘這話顯得有些天真的愚蠢。

  這是現代靈魂避免不了的單純,總覺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老太太看了她兩眼,到底什麼都沒說。

  另外一邊,已經回到自己屋內的趙氏滿臉疲憊。

  蔣媽媽早就命人備好了熱水和新衣,待趙氏重新梳洗好,用一盆熱水泡著手時,蔣媽媽才心疼道:「太太您受累了,這半日都沒個消停,又是陪著用飯還陪著摸牌,您卯時就起身了一直忙活到眼下。」

  趙氏苦笑:「你道我想這般麼……還不是老爺說了,如今咱們家得多多靠著那撫安王府,既然那丹丫頭這般在意老太太,我如何能撒手不管?」

  「太太說的是。」

  蔣媽媽遞上一方熱乎的帕子。

  那帕子上已經浸過玫瑰花的花汁,與精心調配的香粉玉膏一道敷在手背上,趙氏滿意地閉上眼,輕輕嗅著瀰漫在鼻息間的清雅香氣。

  過了一會兒,她淡淡道:「杳丫頭那邊怎麼說的?」

  「明杏已經下葬了……」

  「哼,背主的喪氣玩意兒,死了算便宜她了!這麼多年宋府何曾虧待過她,受了主子這般多的好處,竟也豬油蒙了心地坑害杳丫頭,活該!」

  趙氏氣不過,忍不住罵了兩句。

  「也就是杳娘這丫頭心軟,還惦記著從前的主僕情分,若是我……連她娘老子都不會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