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帶著獨到清冽的氣息,她一聞便知。
知曉來人是他,丹娘連身子都沒動一下,繼續癱著。
可男人偏偏不願讓她這般舒坦,大手一攬就將她抱入懷中,這下她不醒也要醒了。耷拉著眼皮,她微微皺眉:「你來作甚,我不是下午晌就讓人回府里傳話了嗎?莊子上的庶務比較多,一時半會兒回不去,我身邊跟著人呢,不會出什麼紕漏的。」
這個時代想要為難她的人怕是還沒生出來,丹娘半點沒把這些莊子上的勞動力放在眼裡。
他們幹活是一把好手,但要說動起手來,怕是二十個一起上也不夠她看的。
沈寒天輕笑,吻著她細膩柔暖的臉頰:「不過是聖上剛剛下了諭旨,明兒一早我便要去西邊的校場,順路過來莊子住一晚。」
她瞪起眼睛:「少糊弄我,這哪裡順路?」
他卻笑得樂不可支:「我心裡順路就成。」
頓時,她耳根微燙,剛剛升起的那一點睡意也被這番打情罵俏攆跑了,既然一時半會不想睡,夫妻二人索性坐在一起說話。
長夜漫漫,竊竊私語,四目相對間 情意綿綿,倒是很有幾分趣意甜蜜,沈寒天問起了莊子上的事情,丹娘剛才還嘴角含春,忽兒冷笑起來:「這莊子裡的水可深著呢。」
「早先我就與你說過,這是先太子被罰沒的產業,外頭的那些人都唯恐避之不及,你倒好,偏偏全都買了下來。」
他點了點她的鼻尖,打趣道。
「田是好田,為何不買?」她正色道,「若是怕了,不就上了那些人的當?我偏不怕,聖上既然已經點頭答應讓這些產業拿出來賣,那我真金白銀地買下來的,何錯之有?」
她黑白分明的眸子坦蕩無比。
他瞧著心裡喜歡:「夫人說得對。」
丹娘卻不知曉,因這購買田地的事情,沈寒天在宮中時被皇帝單獨留下來談話。皇帝當然不是青壯年,慧眼如炬,深不可測,他直接問了沈寒天購買這一片田地莊子的初衷。
誰料,他卻直截了當表明了是自己夫婦二人共同商議的結果,還直接言明,說是內子極愛農耕。
皇帝聽完後,沉默了許久,才笑道:「早就聽聞雲州那邊傳來的消息,說是你這位夫人心靈手巧,種出來的菜蔬乃雲州城內一絕,真是妙哉。」
沈寒天也一臉驕傲:「要是知道自己被聖上誇獎了,她怕是能高興得暈過去。」
皇帝聽後,忍俊不禁,特地賞了一對同心玉鎖給他們夫妻。
這會子,他將那塊玉鎖拿出來交給丹娘。
聽聞是聖上御賜之物,丹娘好奇極了——來到這個時代這麼久,她還是第一次親眼看見皇帝賞賜的寶貝。
但見那玉質溫潤透亮,混沌的白中還有鮮明的一點紅,渾然天成,格外惹人喜愛。
「果真是好東西。」她喃喃道。
「回頭你尋個金項圈鑲起來戴上,我就隨身掛在腰間。」沈寒天說。
「金項圈豈不是太招搖了?」她有些蠢蠢欲動。
「不妨事,你顏色好,配上那金項圈更是嬌艷。」
話鋒一轉,丹娘冷笑兩聲:「說起來,這莊子上的人倒是心眼多,比那工匠花在玉鎖上的心思還要多哩。」
沈寒天忙問出了何事,丹娘三言兩語便說清楚了。
燭光下,他面色沉沉:「好個刁奴,竟把歪主意打到主子身上。」
見他英俊的臉龐隱隱透著怒氣,她忙又安撫:「其實也不妨事,我已安排妥當,明日管叫那黃管事心服口服。」
「你這招管用嗎?」他見小女人笑得鬼靈精怪,終於面色放晴。
「怎麼不管用了?我一沒罰二沒罵的,他們想讓我這新主子掏腰包算那前朝的帳,也得讓我了解清楚再拿銀子錢出來吧?不能他一說,我就給錢,那我成什麼了?」
她微微一笑,「你就瞧好的吧,若是那黃管事是個聰明的,明早就能見分曉。」
正如丹娘所言,第二日天色大亮。
夫妻倆伴在一處用了早飯,沈寒天便匆匆出門辦事了。
臨別前,他想將肅七留給丹娘,卻被她一眼瞪回去:「誰要個不如我的留下來幫忙?他既不是丫鬟也不是小廝,我可使喚不動,讓他跟在你身邊才是正經。」
被嫌棄了的肅七很無奈……
他滿是怨氣地看了自己主子一眼。
沈寒天連看都沒看他,反而順著丹娘的話說:「夫人說得有道理,回頭就讓肅七好好訓練一番,如今也是在京里了,斷不能比人差太多。」
肅七:……
莊子上的早飯就是簡單的牛奶炸糕、綠豆清粥、還有一碟子紅糖糕,以及香脆可口的芝麻大麻花。
丹娘這頭剛送了沈寒天離開,爾雅就匆匆來報:「大奶奶,黃管事一早就來了,這會兒子得知您用完了早飯,人就跪在咱們門口不走了。」
她輕輕捻著手指,笑而不語。
爾雅見狀追問:「奴婢是讓他進來,還是……」
「備好筆墨,還是昨個兒的老地方,讓他過去候著吧,我一會兒就到。」
「是。」
黃管事一早過來是想著能趁早給這位大奶奶賠禮道歉,他連台詞都想好了,這一整夜就沒怎麼睡過,一直在腦子裡想著這樁事。
如今一聽大奶奶身邊的貼身大丫鬟的吩咐,他頓時慌了神。
「姑娘,求您行行好,再幫我向大奶奶通傳一聲,小的確有要事要請示大奶奶,還請大奶奶通融則個。」
一想到還要去昨天那個堂屋,他就忍不住頭暈眼花,真是一輩子都不想再碰筆墨紙硯了。
他又不是個讀書的料,何必跟寫字過不去呢?
誰料,爾雅冷笑兩聲,那雙眼睛上上下下毫不客氣地掃了黃管事幾下。
那黃管事被看得心頭一陣怒氣直往上竄。
「姑娘這是看什麼?」
爾雅開口道:「我瞧你哪裡來的這麼大臉面,一大清早的就巴巴地趕來給我們大奶奶做主,我竟不知道,如今府里已是黃管事當家了。」
這兩句話深意得厲害,他當即冷汗津津。
爾雅又冷冷道:「主子吩咐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別說你還未在大奶奶跟前當過一天的差,即便是府里伺候多年的體面老人了,也得明白主僕有別二字。若是黃管事還不明白,我這就去回了大奶奶,看她如何發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