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收禮也是一個力氣活

  蔣媽媽一一都應了,忽兒又壓低聲音問起另一樁事:「七姑奶奶住的可是撫安王府,那可是開朝勳爵的府邸,自打撫安王府一脈都戰死後,那王府早就被皇家收走,也沒聽說誰有這般大的功勞,能讓聖上再賜恩典,這好事怎麼就落在那沈寒天的頭上了?」

  「您說……幾年前那一次惹怒聖上,該不會只是一場做戲吧?」

  燭光下,蔣媽媽那張已經初顯老態的臉上滿是狐疑。

  趙氏卻擺擺手:「是與不是也不是我們能操心的,左右聖上的旨意沒下來,只是給了這麼一座府邸,若是丹娘那丫頭自認不俗,輕狂傲慢反倒不好,我今日瞧著……她雖然咄咄逼人了一點,倒也不算太張揚。」

  蔣媽媽低頭細細一想,笑道:「是了,她進門幾載無所出,當然不願太太給她房裡塞人了。」

  「呵呵,只是她肚子不爭氣,生不出孩子來也不能怪我。」趙氏長舒一口氣,「就算今日拒得了這一個,來日還有下一個。」

  「太太說的是。」

  馬車搖搖晃晃總算停在了撫安王府門外。

  丹娘這會兒已經沒有心情欣賞自家大門了,她無比哀嘆地下了馬車,只覺得渾身上下好似被人狠狠揍了一頓,難受得不行。

  在偌大的園子裡逛了兩圈,她才算緩過勁來,忙又讓廚房備晚飯。

  爾雅笑道:「等您吩咐,黃花菜都涼透了,奴婢早就跟馮媽媽那頭說啦,這會子照春輝那邊都快用完了,您趕緊的吧。」

  話剛說完,新芽已經提著一隻大大的飯籠進來了。

  她身後跟著兩個利落的小丫頭,手捧著碗筷茶具等物,屋子裡也沒什麼聲響,就連碟盞碰到桌子的聲音都沒有,一個個規矩甚嚴且又麻溜利索,不消片刻桌子上已經擺好了晚飯。

  沈寒天還未歸家,方才小廝已經回來傳過話,說是老爺跟著幾個大臣一道被留在宮中議事,連晚飯也一道在宮裡用。

  丹娘好奇了,不知道皇帝老兒的晚飯與他們家的有什麼不一樣。

  這麼胡思亂想著,她很快又被香噴噴的飯菜吸引了注意力。

  鮮嫩雪白的炸魚淋上醬汁,酸甜微辣,爽口開胃;爆炒之後的豬腰花彈口鮮美,格外勁道;另兩道青翠欲滴的炒時蔬,還有一大碗剛剛燉出來的老雞湯,配一碟子芝麻蔥花油餅,簡直吃得丹娘胃口大開。

  正吃著,書萱進來了:「大奶奶,方才老太太讓奴婢來問,門房那頭收了不少禮,問您打算何時理出來。」

  丹娘正喝著湯,聞言詫異地抬眼:「什麼禮?」

  「就是今日大奶奶出門後送來的,老太太特意囑咐人去問了老爺,老爺說了都可收下,待大奶奶回來了再一一收整,送入庫房。」

  書萱脆生生地回答,那聲音輕快,笑容明亮,卻聽得她眼前一黑,差點摔了手裡的湯碗。

  家裡自己的庫房才剛剛消停,這又來了?

  躲是躲不過去的,老太太的意思是,先要理順,關鍵是禮品單子一定要一一對好,而且還不能出錯。這往後迎來送禮都要按照這單子上的來,誰家有禮誰家沒往來,這禮要回多少怎麼回,都是一門大學問。

  老太太還說了,從這些送禮的單子裡就能瞧出好些事情,比如送了一尊白玉送子觀音的林府主打的是富貴低調,與他們綿延百年的文官世家十分相配;另有送來文房四寶的曾家卻是朝中新貴,雖然根基不深,但卻很得聖上的歡心,是以送來的東西也都是御貢的……如此種種,直聽得丹娘兩眼發花。

  再瞧瞧一旁的老太太依舊精神抖擻,大約這對她老人家而言只是一場飯後消食了,可在丹娘這兒,簡直就是體力勞動與腦力勞動的完美結合。

  老太太一面說著一面好笑地看著小孫女,瞧她強忍著哈欠,手裡還拿著紙筆,不斷記錄。

  雖說這悟性是差了點,但人家勝在勤奮呀。

  丹娘要是知道老太太心中這麼想的,估計能直接暈過去。

  她哪裡願意在這種事上勤奮,主要是還不知道這事兒能拒絕,要不然鐵定當個甩手掌柜。

  認真補課了好久,老太太望著剩下一半的禮品,似有些意猶未盡:「明日再接著來吧。」

  丹娘默了。

  她頭一次覺得收禮原來也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

  當晚,沈寒天回來聽到妻子的抱怨,他一個沒忍住笑出了聲。

  對於這種把快樂建立在別人痛苦之上的行為丹娘非常不齒,要不是這個時代不能打老公,她高低來一場家暴。

  眼瞅著妻子要發火了,他趕緊止住嘴角的弧度:「不笑了不笑了。」

  丹娘陰陽怪氣:「你笑啊,我看你笑得挺好看的。」

  「為夫哪有娘子風采萬千。」

  「呵……」

  她翻了個身捲起被子睡在裡頭。

  沈寒天駕輕就熟地與她躺了一個被窩,從後面輕輕摟著女孩嬌小的身子:「這事兒學不會就學不會,不必強求。」

  可丹娘才不是那種輕易放棄的人,她合著眼睛,嘴裡迷糊著:「誰說我學不會的,我偏學給你看。」

  他摟著她,微微一笑,只覺得暖香在懷,這日子也有了盼頭。

  第二日大清早,待她理過家中庶務,就跟著老太太繼續昨日的學習工作。她算是體會到了什麼叫興趣是最好的老師,一邊收著禮一邊聽老太太跟她說著京中盤根錯節的關係,她忽然很有興致。

  這一有興致,忙起來就忘了時辰。

  祖孫倆就這樣絮絮叨叨聊著,不知不覺已然正午,又到了用午飯的時間。

  沈寒天一入京就忙個不停,除了早晚,平時是看不見他人影的。

  這一點,他在入京之前就與丹娘說了,她反而習以為常。

  男人嘛,尤其是年輕的男人還是要以事業為重的。

  午飯剛擺下,外頭傳來的吵鬧聲。

  新芽快步走出去呵斥道:「你是蘭汀閣的婆子吧,吵什麼吵,不知道老太太和大奶奶正在用飯嗎?驚擾了主子,你可知罪?」

  「姑娘,你這可真是冤枉老婆子我了,是那蘭汀閣的那位剛剛尋死覓活要上吊,還好我跟廖婆子發現得快,要不然現在這人怕是已經進了閻羅殿了!!老奴不敢擅自做主,特來求大奶奶……這如何是好啊!」

  「什麼……」新芽也愣了一下。

  屋內的丹娘聽得清清楚楚,她不慌不忙地吃著飯對身邊伺候的爾雅說了幾句,爾雅輕輕應了一聲,放下湯匙,趕緊出門說了幾句。

  外頭瞬間安靜下來。

  老太太冷眼如電,掃了一眼窗外:「這事兒你預備怎麼做?」

  「她鬧成這樣,無非是不想去宋府,要死要活地演給我看呢。」丹娘冷冷笑道,「老祖宗,蛇打七寸的道理用在人身上一樣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