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屋外,早有外男跪著回話。

  「啟稟貴妃娘娘,家父的葬禮事宜都由我母親,大房太太來管。」這是去世的大老爺的嫡長子在說話。

  貴妃娘娘滿意地點點頭:「我嫂嫂是個最穩妥的人了,必不會叫我擔心。」

  「娘娘哪裡話,這事兒本就是我分內之事,只是沒能照顧好老爺,倒讓娘娘傷心,是臣婦的不是。」一個身穿絳紫色綢緞棉服的女人畢恭畢敬地起身,說話滴水不漏。

  「瞧我這眼力勁兒,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嫂嫂離我這般近,我都不曾認出來,真是該打。」貴妃娘娘又笑了起來。

  「娘娘是哀痛過度,顧不上了,也是有的。像娘娘這般重情義的人,倒讓我等……暖心窩呢。」楊大太太說話也是頗有章法,恭敬中透著親昵,委婉地向眾人訴說著他們這一房與貴妃娘娘不得不說的故事。

  又說了一會子話,貴妃娘娘身邊的女使留下了一隻蓋著紅鋪蓋的托盤,人卻往後門的方向去了。

  走到一半,貴妃娘娘又依依不捨地回眸:「這一去,便不知何時再相見了,嫂嫂可要保重身體。還有……剛剛回話的那是我侄兒吧?」

  楊大太太連忙湊近了,滿面期待:「正是晨哥兒,那年他出生,娘娘剛剛入宮。」

  貴妃娘娘捻著手指輕輕盤算:「這麼久了啊,也好……」

  說著,她在女使們的簇擁下離去。

  貴妃娘娘能來一趟原本就是隱秘之事,除了他們本家的親眷之外,外人當然是無從知曉的。

  楊大太太喜不自勝地起身,送走了貴妃娘娘,就像了卻了自己的一樁大事,她剛轉過身,二房三房的幾個妯娌就忍不住把她團團圍住。

  「貴妃娘娘這是什麼意思啊?」

  「是啊,為何誰都沒問,單單問了晨哥兒?」

  「我說大嫂子,您這算盤打得也太響了吧,為了能讓自己的兒子在娘娘面前掙個臉,你連我們其他人都不管不顧了。」

  楊大太太冷下臉來:「胡謅什麼?大老爺如今還未入土為安,你們一個個的就這麼蹬鼻子上臉!我讓晨哥兒出來又怎麼了?上頭坐著的,是他嫡親姑姑!」

  「嫡親?我看未必吧,人人都知道貴妃娘娘只是咱們楊家的養女,什麼時候變成嫡親的了?」一個三房的太太眉眼凌厲,語氣刻薄,看樣子平日裡就是不好惹的,旁人不敢說的話,她都敢說。

  楊大太太冷笑連連:「知道你們不甘心,總拿娘娘的血脈來說話,你們不如去瞅瞅家譜上是怎麼寫的,娘娘與誰是連了宗的親兄妹,還要我念給你們聽嗎?」

  「老三家的,我知道你為了你那個不成器的兒子到處奔波,就指著貴妃娘娘能拉你一把,可惜了……貴妃娘娘眼裡只有我們大房這一頭呢。你若是不服氣,趁著娘娘還未登船,你不如追上去,把你方才說的話再說一遍。」

  這話一出,眾人都不吭聲了。

  三房太太也氣哼哼,到底不敢再多說什麼。

  若不是這一趟貴妃娘娘來得隱秘,他們一家子是該到府外臨街跪著迎接,再跪著送出大門的。

  來得隱秘也好,楊大太太暗中鬆了口氣。

  貴妃娘娘只問了她所出的晨哥兒,也沒有將其他孩子放在心上,這足以證明,大房才在貴妃娘娘的心中占有一席之地,旁的人都得靠邊站。

  她暗暗得意,臉上的傷痛倒也沒有原先那麼濃烈了。

  原本大老爺沉疴多年,吃藥跟吃飯一樣,能撐著這些年都是靠著宮裡源源不斷送來的藥物和補品。

  大老爺撒手人寰就像是樓上遲遲沒有掉下來的第二隻靴子,如今終於落地,該吹吹打打,該哭喪哀嚎,那就把喪事辦得漂漂亮亮。

  楊大太太掃視一圈,突然目光落在了兩張生面孔之上。

  她眯起眼眸,聲音變得凌厲冰冷,衝著丹娘和丁氏就是一陣呵斥:「你們是誰?怎偷跑進主屋?」

  丁氏慌了神,好一會兒才鎮定下來:「是先前的嬤嬤帶我們進來的,說是給大老爺跪拜。」

  「問你是誰呢,聽不懂人話嗎?」楊大太太敵意明顯,這話可不好聽。

  丁氏雙手絞著帕子,很努力地編織語言:「我爹爹的母親是大老爺的親姑姑,我爹爹是布政使丁在永……」

  「我道是誰,原來是遠親,既是遠親誰讓你進來的?」楊大太太並沒有因為丁氏的話而變得態度緩和,反而更加咄咄逼人,「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這些人家在想什麼,無非是想在娘娘面前博得好感,好給自己的青雲之路鋪墊鋪墊,哼,可也不瞧瞧自己是不是這塊料!」

  丁氏急了:「大太太,我真的是被一個婆子叫進來的,我沒有故意要進來,我也不知道貴妃娘娘在裡面……」

  楊大太太冷眼如電,把丁氏上下掃了好幾遍。

  「還大著肚子,就往人家辦喪事的家裡跑,也不嫌晦氣。」說著,她嘆了一聲,擺擺手,「你既然作為親戚來,我是楊家主母,那就有權罰你。打你十下板子,這事兒就這麼算了。」

  十下板子?

  丁氏瞪圓了眼珠。

  這樣的事情聞所未聞,她是遞了名帖進門弔唁、參加喪禮的自家親戚,這楊大太太居然敢罰她!而且明明看到丁氏是孕婦,還要打她十板子,這是明擺著刁難了。

  丹娘嘴角微微收緊,不動聲色。

  「不,大太太,我懷著身孕,實在是不能……」

  「你也知道你懷著身孕啊,明知道自己懷孕,不好好在家裡待著,到處跑什麼?想讓娘娘看見您這般用心,對你照拂一二嗎?」

  楊大太太冷笑,「你們這樣的人我見得多了,見別人家灶頭熱,就想趕著也來添把柴,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不配。」

  丁氏還從未被人這般羞辱過,當下又氣又記急,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放心,十下板子很輕的,我不過是給你點教訓。不然隨隨便便讓你一個外人闖進來,我身為主母還不做聲響,豈不是讓人笑話我管家無能?」

  楊大太太又故意冷言冷語地寬慰幾句,當下就命人去拿板凳和木板。

  門一開,外頭跪著的晚輩們都還在,左右兩邊皆是來參加喪禮的親眷們,人多的一眼都看不完。

  丹娘突然衝著小跑過去的小廝大聲說了句:「記得拿兩幅板凳,兩幅板子來,我和嫂子一齊挨打,打完也好早點回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