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80】

  阿措連梳妝都顧不上,急急忙忙的往東邊的城樓趕去。

  哼哧哼哧的登到高處,遠遠望去,也只看到大軍的一段尾巴,還有那在風中飄揚的深紅色旗幟。

  沒多久,連個影子都沒得看了,只剩下那巍峨高聳的城牆。

  身後的小桃給她披上一件淺藍色外套,輕聲道,「娘娘,城樓上風大,咱們回吧。」

  阿措回過神來,回過頭,淺淺的「嗯」了一聲。

  小桃瞧見她泛紅的眼角,心裡也是不忍,遞上一方帕子,勸道,「娘娘,陛下就是怕你會哭,才會……」

  她像是意識到什麼,趕緊止住了話頭。

  阿措拿帕子按了按眼角,水濛濛的眼眸看向小桃,哽咽道,「昨天晚上那個不是安胎藥,對不對?」

  小桃見瞞不住,低垂眼瞼道,「那是安神湯。」

  阿措攏了攏身上的外衫,喃喃道,「我就說嘛,我再怎麼能睡,也不會睡得那麼沉。」

  小桃生怕她誤會,連忙道,「那安神湯是御醫精心調配的方子,並不會對身體有害,還請娘娘放心。」

  阿措道,「你不用解釋我也知道的,有害的東西他不會給我吃的。」

  聞言,小桃稍稍放下心,同時也感慨於娘娘和陛下之間的信任。

  一陣微風吹過,小桃再次提醒道,「娘娘,咱們回去吧,你還沒用早膳呢。」

  她朝阿措伸出手。

  阿措轉臉看了眼遠處,到底還是由小桃攙扶著,緩緩走下階梯。

  回到榴花宮用過早膳沒多久,沈老太太便帶著行李入宮了。

  小桃小荷給她收拾了一間廂房出來,可阿措想讓祖母陪她一起睡——

  她習慣有元珣陪著睡,一個人再睡覺反倒有些不安。

  沈老太太聽後有些猶豫,本想說於規矩不合,但小桃小荷都幫腔道,「老夫人陪著娘娘一同睡,娘娘夜裡也能睡的安穩些,省的她夜裡醒來瞧著枕邊空落落的,又想起陛下來,徒添傷心。」

  見兩個大宮女都這樣說,沈老太太也不再多說,她內心自然是想多陪著孫女的。

  有沈老太太陪伴著,阿措也漸漸適應了元珣不在身邊的日子。

  日子與往常有些不同,又沒多大的不同,她還是照樣吃吃喝喝玩玩樂樂,安心養胎。

  倒是後宮裡的各位妃嬪見著陛下不在,一個個都放鬆許多,出來逛花園玩耍的次數也多了起來,明顯是之前憋得太狠了。

  但每次阿措與她們撞見,她們總會立刻躲開,生怕驚擾到她。

  每當這個時候,阿措總感覺自己是狐假虎威里那隻狐狸。

  元珣的威勢太盛,就算他人不在,也不敢有妃嬪在阿措面前造次。

  在元珣離開的第七天,榴花宮來了位稀客——

  阿措的外祖母,陳老太太。

  陳老太太的身體不太好,為了避諱所以一直沒進宮,且出於近鄉情怯的心理,她不太敢見自己這位外孫女,生怕見著她,就記起自己女兒的早逝與心頭的遺憾。

  所以她這次突然遞牌子進宮,著實讓阿措有些驚訝。

  之前祖母將陳家與她的利益關係分析了一番,阿措雖然聽得雲裡霧裡,卻明白了一點,她和外祖家是系在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不求親近,卻也不至於疏遠。

  所以這回陳老太太求見,阿措同意了。

  她對陳家沒什麼感情,說不上喜歡,也談不上討厭,平平淡淡如白水。

  陳老太太是位清瘦的小老太太,算起年紀來,她比沈老太太還要小一歲,但看起來比沈老太太老了不少,兩鬢是經年風霜染就的銀白,一張瘦長的臉上布滿皺紋。

  從她踏進榴花宮的宮門時,就格外的拘謹恭敬,禮數周全的不能再周全。

  阿措屏退了宮人,想讓她自在一些,又試探的喚了一聲,「外祖母,不必多禮,你坐下說話吧。」

  這軟軟糯糯的嗓音如清風拂面,陳老太太忍不住抬頭往座上看去。

  只見長榻之上的華衣女子,肌膚白皙,生著一張小小的瓜子臉,朱唇榴齒,一雙瑩潤的眼眸宛若清泉澄澈。

  她模樣瞧著還稚嫩,眉眼間卻透著一陣貴不可言的氣勢,讓人不敢輕視。

  這就是自己的外孫女麼?

  陳老太太老眼濕潤,視線又落在阿措突起的肚子上,心底更是感觸。

  淚眼朦朧間,她仿佛看到了女兒當初懷著身孕的模樣,只不過那時,女兒的眉眼間是化不開的惆悵和淒冷,全然不像阿措這般的愜意舒心。

  如果當初老爺沒有被調離京城任職,有娘家在京中撐腰,女兒也不至於被沈雋那污糟的後院給磋磨至死……

  若是女兒還活著,瞧見外孫女這般出息,也是無比欣慰的吧。

  「弟妹,坐下吧。」

  沈老太太見她還怔怔站著,忍不住輕聲提醒著。

  「噢噢。」

  陳老太太這才回過神來,不好意思的擦了擦淚,朝著阿措慈愛一笑,「讓娘娘見笑了。」

  阿措也在好奇的打量著這位外祖母。

  她能從她的眼中看到關心與親近之心,唔,至少目前來看,是善意的。

  對於剛接觸的人,阿措不善言辭,大部分時間都是沈老太太在暖場,她只要負責笑就好。

  聊了一炷香,吃了一盞茶,氣氛也漸漸活絡起來。

  沈老太太斟酌片刻,輕聲問著陳老太太,「弟妹,你此次入宮求見,可是遇到什麼事了?」

  聽到這話,陳老太太的臉上浮現為難之色。

  糾結須臾,她終是點了點頭,一臉歉意的看向阿措,「娘娘,此次臣婦入宮的確是有件麻煩事要稟告……」

  阿措眨了眨眼睛,溫和道,「外祖母您說。」

  陳老太太嘆道,「全是為了暮雲那個不懂事的丫頭!」

  沈老太太和阿措皆是一怔,唰唰看向陳老太太。

  只聽陳老太太無比懊惱道,「她、她實在膽大包天,竟然女扮男裝,一個人混入軍營打仗去了!」

  沈老太太和阿措,「!」

  陳老太太眉頭揪著,惱道,「大軍出征的頭一天,她從宮裡回來後就說累了,要好好休息,誰都不准打擾。

  其實當天下午就從狗洞偷溜了出去,跑到軍營報導去了……直到第二日中午丫鬟才發現人不在屋裡,只在桌上發現了一封書信,喏,就是這封——」

  她說著,從袖中拿出一封書信,雙手遞給了阿措。

  阿措接過,展開一看。

  嘿,這字寫的比自己還丑。

  一個學渣在另一個學渣身上找到了一種微妙的優越感。

  阿措又仔細看了看那信上的內容,大意很簡單,就是她不想嫁人,想要效仿前朝的女將軍,便化名陳牧雲投軍,想要掙出一番功業來。

  寫到後面,她的字越發飄逸。

  透著薄薄的紙張,都能感受到她心中熊熊燃燒的志氣與嚮往。

  難怪上次雲姐姐送了那麼多小玩意來,原來是早有從軍的打算,才一次性把東西都送來了。

  陳老太太那邊還在嘆息著,「這丫頭從小沒有娘教,原本只以為性子粗野跳脫一些,萬萬沒想到她竟然這般膽大妄為。

  我們剛看到信的時候,還當她是在開玩笑……後來還是你舅舅跑到軍營里一打聽,的確找到了一個叫陳牧雲的新兵……唉,女扮男裝投軍,這要是讓人知道了,可是欺君罔上的大罪!我們都慌了,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說到這裡,她站起身來,深深朝著阿措一拜,「我和你舅舅他們思來想去,還是想著將這件事與娘娘你說一下,求娘娘想想辦法。」

  阿措沉吟片刻,道,「我覺得雲姐姐這樣很好呀。」

  陳老太太訝然,「啊?」

  阿措道,「每個人都有他所追求的東西,雲姐姐本來就不想嫁人,不甘心囿於後宅當個相夫教子的夫人,她去追求她的抱負去了,這不是很好麼?」

  陳老太太愣住了。

  好半晌才訥訥道,「可、可她是個女子,女子怎能上沙場打仗,還混在滿是男人的軍營之中,這下她的名節全要毀了,日後還怎麼嫁人啊……」

  阿措反問道,「女子若有能力,為何不能打仗麼?」

  她實在搞不懂人界為什麼這麼多規矩,做一件事還要分男女?

  陳老太太卻是不太懂阿措的想法,一臉一言難盡的神色。

  見狀,沈老太太輕咳一聲,解釋道,「阿措她,嗯,心思簡單。」

  陳老太太這才想起,眼前的外孫女是痴傻過一些年的,或許還是不太知事。

  見兩位老太太齊齊的看向自己,沉默片刻,阿措聳了下肩膀。

  她道,「雲姐姐這事我知道了,我回頭給陛下寫一封信,跟他提一下,想來陛下不會為難她的。」

  聽到這話,陳老太太長長鬆了口氣,忙道,「多謝娘娘,陳家給娘娘添麻煩了。」

  阿措不以為然的擺了擺手,心頭卻是越發敬佩陳暮雲的膽色。

  她摸了摸肚子,如果自己沒有懷孕的話,也是可以陪著陛下一起去戰場。

  唉,想起陛下,他都已經走了七天了。

  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

  有沒有好好吃飯,有沒有好好休息……

  阿措一隻手托著腮幫子,微微嘆了口氣。

  她真的好想他啊啊啊啊!

  ——

  當天晚上,阿措趴在桌案前,拿筆寫起了第一封信。

  明亮燭光下,她的睫毛如羽翼般低垂著,手中拿著毛筆,眉眼間神情專注。

  有的時候她的唇邊掛著淺淺的微笑,有的時候她嘴角又稍稍下沉,有幾分委屈的撇著。

  一封信從傍晚寫到夜深,她從來沒寫過這樣多的字,像是要把一肚子的話都寫在紙上,然後再送到他的手上。

  小荷在一旁伺候筆墨,眼見著夜深了,微微欠身勸道,「娘娘,時候不早了,你仔細傷著眼睛,咱們明日再寫吧?」

  阿措咬著筆桿子,道,「快了快了,我再收個尾。」

  她想了想,在紙上寫了好幾個「想你想你想你」。

  心滿意足的檢查了一遍那洋洋灑灑的幾頁紙,她忽的想到什麼,丟下筆往裡屋走去。

  小荷詫異道,「娘娘你要拿什麼,奴婢替你拿便是。」

  當看到自家娘娘站在梳妝鏡前,拿著一盒口脂往嘴上抹的時候,小荷的頭頂緩緩冒出一個問號。

  這大晚上的,娘娘怎麼突然打扮起來了?

  阿措抿了抿嫣紅的小嘴,又對鏡子照了照,確定塗好後,才走回到書桌旁,拿起最後一頁信紙。

  她在末尾的落款上親了一下。

  一個帶著淡淡胭脂香的唇印,便留在了柔軟潔白的紙上。

  小荷恍然:娘娘可真會玩!

  阿措將信仔細裝好,又往裡頭放了些小東西,比如盛開的梔子花瓣,小小的皮影……

  信封裝的鼓鼓囊囊的,她才停止往裡頭塞東西,只是依舊無比遺憾的嘆息道,「最近尚食局做的幾道菜味道也是很不錯的,可惜食物送過去會壞……」

  小荷抿唇輕笑道,「娘娘莫擔心,陛下出征帶了御膳房的廚子,嘴上不會虧的。

  相比於那些吃的,陛下肯定更在意娘娘您親手寫的信。」

  聞言,阿措勾起嘴唇笑了下,「說得對!」

  她都可以想像到陛下收到自己的信有多麼高興了。

  阿措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將那厚厚的信封交到小荷手上,再三叮囑著:

  「一定要好好送到陛下手中呀。」

  她可是寫了好久,手腕子都寫酸了。

  小荷沉穩應道,「娘娘你放心,明兒個一早奴婢便將這信交給信使。」

  阿措這才放心,打著哈欠睡覺去了。

  ……

  元珣在離京第十天,收到了阿措的第一封信。

  只是在收到信之前,汴州刺史帶著了六名身姿妖嬈的舞姬進入了主營帳。

  負責巡防的小兵陳暮雲瞧著那一個個花枝招展的女人,不由得沉下臉。

  「牧雲看啥呢?」

  一同巡邏的小兵吳大寶見她腳步停下,也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咂舌道,「我去,這幾個娘們可真夠漂亮的,雖然看不到臉,但那小翹屁股,小細腰,瞧著都帶勁兒。

  嘖嘖,陛下可真有艷福。」

  陳暮雲的臉更黑了,冷聲嘲諷道,「這才出來幾天啊,就耐不住寂寞找女人了?

  這是出來打仗,還是出來獵艷啊。」

  吳大寶嘿嘿一笑道,「你小子眼紅了吧?

  打仗歸打仗,路上玩玩女人也不礙事的嘛。」

  陳暮雲翻了個白眼,「我有什麼好眼紅的。」

  「一瞧你就是個雛,還沒嘗過女人的滋味吧?

  行了行了,別這麼憤憤不平的,咱們好好打仗,立了軍功,得了賞錢,回京哥哥帶你去花樓玩。」

  吳大寶道。

  「我只是覺得陛下這……這事做得不對,他不是很寵愛宸妃娘娘的麼,怎麼一出來就找女人……」

  陳暮雲咬著唇,一想到自家小表妹那戀戀不捨哭紅眼睛的委屈模樣,就深深替她覺得不值!

  虧得她一開始還覺得陛下待小表妹情深義重,現在她覺得自己是眼瞎了!

  「陛下可是皇帝啊,寵愛宸妃,也不耽誤他找別的女人啊。」

  吳大寶見她這副咬牙切齒的模樣,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宸妃又不是你家姊妹,你生的哪門子氣,走走走,咱們趕緊巡邏去。」

  陳暮雲壓下一口惡氣,只想著等回到京城後,一定要勸勸小表妹,讓她別太把男人當一回事,臭男人不配擁有她的真心!

  如此這般想著,她繼續巡邏著。

  可還沒等他們一隊人走遠,就聽到主營帳那邊傳來一陣驚慌的慘叫聲。

  一眾巡邏兵聞聲匆忙趕去,只見汴州刺史帶著那六名舞姬狼狽不堪的從主營帳里逃竄出來。

  那些舞姬一個個臉色發白,眼含淚花,顯然嚇得不輕。

  汴州刺史更是官帽都掉在了地上,屁滾尿流的在摔在地上。

  「這、這是怎麼了?

  哎喲瞧著一張張小俏臉嚇得,跟見了鬼似的。」

  吳大寶驚訝道。

  「是啊,這是咋啦?」

  陳暮雲也一頭問號。

  就在眾士兵摸不著頭腦時,陛下身旁的大太監常喜緩步走了出來。

  他面色嚴肅,揚聲道,「陛下有令,軍中一律禁止狎妓歌舞,禁止飲酒作樂,禁止賭博鬥毆,違令者,軍法處置。」

  說罷,他揮了揮手,「來人啊,將這幾人拖下去,斬首示眾,以正軍紀。」

  話音剛落,立刻有士兵上前,將那汴州刺史和歌姬拖了下去。

  在那一片悽厲求饒聲中,陳暮雲咽了咽口水。

  雖說陛下潔身自好是好事,但……這手段也忒殘暴了吧。

  果然暴君之名,不是空穴來風。

  吳大寶也哆嗦的縮了下脖子,「陛下、陛下還真夠狠心的,那樣如花似玉的美人啊,他也忍心砍了腦袋……」

  陳暮雲只覺得後脊梁骨嗖嗖嗖冒冷氣,忙道,「走走走,咱們巡邏去,別看了。」

  不過皇帝這雷厲風行的手段,的確起到很有效的震懾作用。

  經此一事,軍中風紀變得格外清明,之後再沒人敢往陛下身邊獻美人——

  這哪裡是獻美人,這是送命吶!

  主營帳中。

  元珣慵懶的坐在椅子上,一隻手撐著額頭,另一隻手按著布兵圖。

  這個姿勢讓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他強大的氣場壓迫著周圍的一切,營帳內的溫度都好像降低了幾分。

  常喜公公深吸了一口氣,才硬著頭皮走上前去,低聲道,「陛下,都處置好了。」

  元珣淡漠的「嗯」了一聲。

  這一聲嗯,足以顯露他此刻很是不悅。

  常喜公公壯著膽子道,「陛、陛下……」

  元珣蹙眉,冷聲道,「還有事?」

  常喜公公,「是,是,剛才收到京中送來的信,應當是宸妃娘娘……」

  他「送來的」三個字還沒說出來,就見皇帝猛地抬起頭,明亮的眸光直直的朝他射來。

  常喜趕忙將手中的信遞了上去。

  元珣面上雖不顯情緒,但語氣明顯溫和了一些,「這裡不用你伺候了,出去候著。」

  常喜瞧瞧瞥了眼陛下的臉色,見他俊朗眉目間的戾氣少了許多,心頭稍稍鬆了口氣,忙應道,「是。」

  他彎著腰退了下去。

  待走出營帳,才敢好好呼吸。

  常喜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心中感嘆,宸妃娘娘真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啊!

  營帳內,元珣壓住心中的歡喜,將桌上那厚厚的信封拆開。

  信封一打開便有清雅的梔子花香。

  他倒了倒,從信封里倒出一沓厚厚的信紙,還有各種各樣的小玩意,包括她的一枚耳環。

  這枚金絲垂珠耳墜,他曾親自替她戴上過。

  元珣輕輕的摩挲著這些沾染著她氣味的小東西,仿佛她就在他身邊。

  片刻後,他坐直身子,打開了那長長的信,安靜的看了起來。

  他從未這般細緻的看一封信件……

  縱然行書不算美觀,行文不算流利,時不時還冒出一兩個別字,他卻看的無比舒心。

  信里並沒有什麼大事,只是絮絮叨叨的說著她的日常,說著最近吃了什麼好吃的菜,小崽崽一天胎動了多少次,她又學了幾個字念了幾篇文章……

  他看著這些字,腦海中自動浮現出她那軟軟糯糯的聲音。

  想像著她,黏在他的懷中,嫣紅小嘴叭叭叭的說著「陛下,我今日巴拉巴拉怎樣了」。

  當看到最後一頁那個紅紅的唇印時,他指尖一顫。

  修長的手指輕輕拂過那唇印,一遍又一遍……

  她柔軟又香甜的唇瓣,是那樣令人慾罷不能。

  元珣輕輕閉上了眼睛,只覺得胸腔之中一種強烈的情緒在翻騰著,肆虐著。

  他的小話癆。

  他的小嬌氣包。

  他心心念念牽掛著的愛人……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①

  相思,原是這樣的折磨人。

  一封信仿佛看了好幾遍,直到夜深,他才將信重新裝好,妥善保管。

  走出營帳外,看著燃起的火把,他想起阿措心中提到的陳暮雲,眯了眯黑眸。

  阿措在信上說,如果陳暮雲的女兒身沒有暴露的話,希望他能裝作不知道,給她一個施展抱負的機會;如若暴露了,還請他恕罪,饒她一條命。

  沉吟片刻,元珣找來常喜,讓他去打聽一下這個陳牧雲。

  沒多久,常喜便回來答話道,「是個挺勤快踏實的新兵,跟他那個隊伍的都相處的不錯,而且拳腳功夫也不錯,伍長著實誇了那小子一番。

  奴才找去的時候,那陳牧雲正跟士兵們掰腕子呢。」

  元珣略一挑眉,「朕知道了。」

  說罷,便回了營帳內。

  常喜還有點懵,陛下怎麼突然問起一個小兵了?

  這小兵姓陳,難不成跟宸妃娘娘的外祖家有關,是陳家的某個子弟?

  他胡亂想了一通也沒理個明白,索性不再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