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蔣妃處理好宴會的事後,便急急忙忙往側殿趕來。
此時在門口守著的是常喜公公和小荷,兩人見到蔣妃來了,便要行禮。
蔣妃連忙抬了下手,「不必多禮。」
又擔憂問道,「陛下現在怎麼樣?
對了,還有宸妃,她可還好?」
還不等常喜和小荷回應,就聽到殿內傳來一聲聲曖昧的動靜。
蔣妃雖沒有過男女之事,但也明白這聲音是怎麼回事。
不一會兒,她那張素日端莊溫婉的臉龐也染上一層紅,尷尬的輕咳了一聲,「這、這……」
這是怎麼回事?
不是說陛下頭疾犯了麼?
怎麼就這樣了……
常喜公公壓低聲音,恭敬道,「蔣妃娘娘,陛下這邊有宸妃娘娘照顧著,你不用擔心。
夜已經深了,你操持宮宴也辛苦了,早點回去歇著吧。」
聞言,蔣妃愣了愣,片刻後,她回過神來,深深地看了常喜一眼。
常喜只低著頭,讓人看不清表情。
蔣妃隱隱約約猜到這其中有些古怪,卻沒多問,只輕聲道,「好。」
她看了眼緊閉的殿門,壓住心頭的疑惑,轉身離開了。
在這宮中,問的太清楚,知道的太多,不見得是件好事。
糊塗,有時也是一種福氣。
待蔣妃走後,小荷蹙著眉,擔憂的對常喜公公道,「裡面都這麼久了,怎麼還沒消停……」
小荷自小習武,耳力很好,能聽到主子那斷斷續續的哭聲和壓抑的求饒聲。
聲聲哀泣,聽得她心裡都焦灼起來。
甚至有些後悔,剛才懇求主子留下是不是害了她。
主子她那麼嬌小,肌膚又嫩,平日裡承歡後身上都紅紅一片的,瞧著可憐。
今日陛下還中了這合歡媚藥,這種藥的藥效極為霸道,乃是秦樓楚館才會用到猛藥……
主子這回……唉,怕是要被折騰慘了。
常喜公公也嘆了口氣,輕聲安慰道,「宸妃娘娘這遭,是禍也是福,待陛下清醒了,肯定會加倍補償她的……裡頭都那樣了,咱們再擔心也沒用。」
小荷皺著眉「嗯」了一聲,心頭對主子的歉疚更深了。
直到一夜盡,殿內的動靜才稍稍平息。
想來那藥效總算是過了。
常喜公公望向那泛著蟹殼青的天,感嘆道,「好在這會兒是年節時分,不用上早朝,不然這會兒我都不知道該不該進去喚醒陛下。」
小荷沒接話,她想著自己守了一夜都有些累了,裡頭兩位肯定更累。
打了哈欠,她站起身道,「我去看看熱水準備的怎麼樣。」
殿內,瀰漫著一陣歡好過後的曖昧味道。
隨著一陣冷風吹進,幔帳輕輕的擺動著,床帷間也灌入絲絲涼意。
床榻之上的元珣緩緩的睜開了眼。
淺藍色的幔帳散了一大半,於那一片未遮掩處透進一些明亮的光,將帳內的場景照的清楚。
他盯著這全然陌生的床帷愣怔片刻,長眸微眯起,這是哪兒……
一陣恍惚後,他緩過神來,目光向下,便看到一條雪白的手臂橫在胸前。
順著那手臂往下,便是一陣凌亂不堪。
在他的懷中,小阿措身子縮成一團,烏髮遮住她半張雪白的臉龐,暗黃色的錦被遮住大半個身子,而那沒遮住的肌膚處,紅痕與淤青交錯著,看上去斑駁又紅腫,很是駭人……
一剎那,關於昨夜的記憶紛紛湧上腦海。
那不對勁的香味,蓄意勾引的噁心女人,帶血的燭台,他的殘忍與癲狂,阿措害怕的表情,還有她那雙哭紅的眼,支離破碎的求饒聲……
想到後半段,元珣的瞳孔猛地一震。
他竟然……那樣對她了。
寒著一張俊臉,他輕輕掀開被子的一角,當看到被子下的她,全身都遍布著那些可怖曖昧的痕跡時,他的心像是被狠狠地扎了一刀。
手,緊緊地攥緊了被子,眸中是深深的戾氣和怒火。
似乎是被子掀走了,阿措覺得有些冷了,不由得蹙了蹙眉頭,小小的身子也縮的更緊。
這樣防禦型的睡眠姿勢,深深刺痛了元珣的眼。
她昨夜肯定被嚇得不輕。
他將被子給她好好蓋上,準備伸手將摟入懷中,好好地安撫一下。
可他的手掌剛碰上她,就感受到她的身子顫抖了起來,眉頭皺得更緊了,嘴裡還輕輕的嗚咽了一句,「不、不要……求你……」
她在抗拒,在牴觸。
元珣擰著眉頭,修長的手指輕輕撫上她蹙起的眉尖,之前她睡在他的懷中都是香甜安詳的,從未睡得這麼不安穩。
現在的她,就像只小刺蝟,縮成一團,露出全身的刺來,不肯讓他接近。
他的嘴裡一片苦澀,動作放的很輕很輕,輕輕吻著她的額頭,啞著聲音道,「乖,不碰你了,你好好睡。」
她似乎聽懂了他這溫柔安撫,也不再顫抖,但眉還是蹙著。
元珣垂眸望著她,看到她唇瓣上的血痂,那是他啃咬時留下的。
一時間,他的一顆心像是劈成兩半似的,一半是一塌糊塗的柔軟愛意,一半是難以言喻的恐慌害怕。
她看到了他那副可怕血腥的模樣,醒來後,會不會就此遠離了他……
如果她真的就此遠離了他,他該怎麼辦?
元珣蹙眉想著,眼底泄出一絲偏執的厲色,不,他不允許……
他不會讓她離開他的,就算將她囚禁,她也要跟他在一起——
生同床,死同穴。
輕輕的吻了吻她的額頭,他靜坐著陪伴了她半晌。
直到確定阿措睡熟後,元珣這才動作輕緩的起身。
他的衣袍還算完整,阿措的衣衫卻被撕的稀巴爛。
簡單穿好衣袍後,看著袍擺和衣襟上頭的血漬,元珣端方的眉宇間湧起冷冽殺意。
門推開——
常喜和小荷早已恭敬的站著,「陛下,水已經備好……」
「安排到西配殿。」
元珣聲音粗啞冷戾,「任何人不准打擾她休息。」
常喜小荷應道,「是。」
元珣望了眼大亮的天色,大步往配殿走去。
——
半個時辰後,衣著潔淨的元珣坐在上座,靜靜的聽著常喜和小荷的稟報。
他羽睫低垂,眼底深處是暗流涌動的殺意。
手指輕輕摩挲著拇指的玉扳指,沉默許久,他才道,「那個女人還活著?」
常喜應道,「還剩一口氣。」
腦袋被砸了那麼大個窟窿,神仙也難救活。
元珣道,「剝皮,掛去明月宮門口。」
他的語氣很平淡,剝皮兩個字,說的如同吃飯般輕鬆。
常喜的心一顫,忙應道,「是。」
元珣單手支著額頭,神色慵懶道,「昨日迎春殿當值的宮人,全部絞殺,屍體都拖去明月宮放著。」
常喜,「……是。」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流血千里。
此次雖未伏屍百萬,卻也是一百多人的性命。
那些屍首全部堆去明月宮的話,明月宮怕是要被鮮血給淹沒了。
頓了頓,常喜壯著膽子問,「陛下,明月宮那位?」
元珣唇角微微勾起,笑容殘忍又妖冶,「不急,就這樣殺了她,便宜她了。」
一刀致命,是種解脫。
把一個人慢慢的逼進絕望的境地,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這才叫報復。
何況這會兒還在年節,朝堂上鬧出大動靜的話,他也抽不出空來陪阿措好好過年。
無人說話,殿內一下子靜的可怕。
好半晌,元珣才緩緩抬頭,視線卻是定定落在小荷身上。
小荷自然感受到那道冷冽的目光,她心頭咯噔一下,隨後利落的單膝跪下,垂頭道,「奴婢知罪,請主子懲罰。」
元珣淡淡道,「你犯了何罪?」
雖然小荷竭力穩住情緒,但平靜的聲線中還是有一絲顫抖,「奴婢……奴婢應該將宸妃帶走,不應勸她留下……」
元珣道,「看來你們心裡很清楚。」
小荷,「……」
元珣的目光愈發銳利,沉聲道,「朕既然派你們到她身邊,以後你們就是她的人,她才是你們真正的主子,在你們的心中她才該排第一。」
小荷腦袋垂得更低,「是,奴婢護主失利,還請陛下責罰。」
元珣沉吟片刻,揮袖道,「此次情況特殊,且饒你們一命。
你和小桃,每人領二十棍。」
小荷背脊繃的緊緊的,「謝陛下開恩。」
隨後,小荷和常喜公公一道退下。
——
晌午時分,阿措才緩緩的醒來。
她只覺得眼皮好重好重,她好累好累,手臂都累的抬不起來了。
懵懵懂懂的醒了好一會兒神,她微微偏頭,就看到床邊坐著的那道高大身影。
阿措長長的睫毛一顫,下意識的就往床里縮去。
他、他還在……
元珣原本握著阿措的手出著神,忽的感受到掌心的動靜,才意識到她醒來了。
他心頭一喜,轉眼卻看見她那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怯懦模樣,他眼中的笑瞬間凝固住。
她在怕他,在躲他。
他擔憂的事,還是發生了。
阿措也顧不上身上的疼痛,她裹緊了被子,一點點的朝裡面挪動,大大的眼睛滿是戒備的盯著他。
「阿措……」元珣低低的喚了她一聲,伸手想去摸她的腦袋。
阿措再次避開,小聲道,「不……不要碰我……」
昨夜的點點滴滴,如同噩夢般再次浮上眼前。
阿措心驚膽戰的,越想越覺得難受,眼圈也不自覺的紅了,一顆心飽漲著酸澀與迷茫。
他怎麼會變成那樣呢?
就像是入了魔一樣,血紅的眼,猙獰的表情,就像要把她給拆吃入腹。
如果他不是人類,是妖魔的話,肯定就那樣把她吃了……
她的眼眶很快蒙上一層水濛濛的淚,要不是身上又痛又無力,她就要逃跑了,現在她只能儘量往裡躲著。
元珣看著她這樣子,簡直恨得牙痒痒,恨不得親手將楚纖纖和沈思婉抓來,把她們一刀刀的剮了!
他強壓住那戾氣,儘量柔和了表情,定定的看著她,「昨夜……朕遭人算計,才會那樣。」
阿措下意識的咬唇,卻咬到了才結痂的小傷口,血腥味又在舌尖上瀰漫。
昨夜,他吻她的時候,也是混合著鮮血的味道。
那綿長熾熱的吻,讓她快要窒息,像是在地獄裡沉淪。
靜了好一會兒,阿措小聲道,「我……我知道你昨天是生病了……」
她試圖去理解,但這會兒還是有些後怕。
看到元珣蹙起的眉,還有他眼中的失落,阿措眼波微動。
她鼓起勇氣,伸手勾了勾他的手心,軟聲軟氣道,「陛下,我、我不怪你,你別難過呀。」
元珣心頭一震,深深地盯著她。
他想,這一刻,就算她開口要他的命,他也會毫不猶豫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