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寶的擔憂不是白來,旁人成親都是歡天喜地吹鑼打鼓。到了方家,門庭冷落,換上兩個白布燈籠,打個幡兒就能辦喪。新人遠道而來歇還沒歇,下了轎子就讓邁火盆拜高堂,三寶攙著代替妹妹出嫁付二爺一路進了花廳,瞧見主位上坐著一位雍容華貴的夫人,說是姓王。
這位王夫人身份有些微妙,既不是方澤生的母親,也不是方老當家方昌儒的妻子,而是一位方家的遠親,打小能說會算,玩了一手的好算盤,被方昌儒一路提拔,做了幾十家茶樓的掌柜,方昌儒死後方家的帳目都經她手,是個真正的當家。
「付大公子遠道而來,實在招待不周。」王秀禾笑道:「按理說我沒資格坐在這個位置幫著證婚,但澤生父母不在,我又照顧他多年,算得上半個母親,就厚著臉皮,幫他見證見證。」
「王夫人哪裡的話,您沒資格誰還能有資格?」付景業莽歸莽,場面話還是學過幾句,一頓溜須拍馬逗得王夫人掩面直笑,三寶攙著他家少爺嫌棄地撇嘴,突然聽到一陣「咯吱咯吱」的木輪聲,瞧見一位黑衣大氅的男人坐在輪椅上,不用猜也知道是誰。
「方大當家長得可真是英俊啊......」三寶喃喃自語,卻沒想付景軒小聲回了句:「是啊。」語氣藏著一絲絲微小的自豪:「怕是比小時候更好看了。」
「誒?」
「怎麼?」
「他好像在找什麼?」三寶始終注視著方澤生的目光,見他從期待到落寞,又從落寞轉為平靜。
付景軒還沒來得及問清楚,就聽耳邊一聲大吼:「良辰已到!新人行合卺禮,參拜天地!」
「咣咣咣」磕了三個響頭,付二爺連旁邊那人變成什麼模樣都沒問清楚,就被推搡著送入了洞房。
婚禮一切從簡,沒約親朋好友,也沒宴請八方來客,連個炮仗的響動都沒聽見,更別說吃口飯,連個饅頭都沒見著。付景軒在房裡等了五個時辰,從日暮西山等到漫天星斗,直到餓得前胸貼後背,才掀了蓋頭,憤憤道:「還想給你個驚嚇,結果連屋都不進?」
說著瞥了眼桌上的蓮子花生,又打開房門走到花廳,瞧見一盤熟悉的小糰子,付二爺一樂,拿起一顆玩味道:「竟然還喜歡吃這種東西?」又咬了一口品了品味道,齜牙咧嘴地趕緊灌了口茶:「這是打死了賣糖的?」嘴上嫌棄的要命,還是就著茶水吃了兩個,他記得方澤生喜甜,以前總是忍著甜膩的味道陪他一起吃這些東西。
屋外燈影晃動,隱隱起了涼風,沙啞的人聲從院子裡傳來,像是催促著主子回屋休息,付景軒挑挑眉,拿著手上沒吃完的歡喜糰子走了出來,看到桂樹下一坐一站,望著院門口。他等不及那人回頭,便輕快地喊了聲:「方澤生。」
這一聲清脆悅耳,震得坐在木椅上那人久久未動,片刻又猛地轉頭。
「你怎麼......在這裡?」
付二爺面不改色地嚼著甜膩的江米糰子,笑著說:「你不願見我,我總得想辦法來見見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