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怕他做什麼?」付景業在祠堂受了侮,回到自個兒的房裡換了身行頭,氣沖沖地質問柳氏:「今天明顯是老二找茬,跟爹詳細說明他又怎會怪我!」
「到底怎麼回事?」柳氏冷靜下來,坐在檀木圓凳上端起一杯熱茶,撇了撇浮沫。閱讀
付景業一拳砸在桌子上,遷怒道:「還不是你這些日子讓我去茶樓幫忙,西南那位孫員外難得進城,要了一大批陳年老茶,我為了抬高價格才帶他去花春苑喝酒,誰想到一覺醒來掛在房間裡的衣服不翼而飛,連褲頭都給我扒個乾淨!」
柳氏問:「那你怎麼知道衣服是付景軒派人拿的?」
「自然是錦娘說的,我聽後震怒不已,本想去他院裡揍他一頓,卻見他個狗娘養的把老子褲頭掛在竹竿上招搖暴曬!」
柳氏狐疑:「衣服的事情,是那位錦娘主動說的?」
「當然。」
「她怎麼說?」
「自然是如實交代,說是付老二派三寶前去威脅,破門而入搶了衣服,還詆毀我莽撞無能,只會衝動行事!」
柳氏「啪」地一聲放下茶碗,沱色茶湯灑在華貴的衣裙上也不理睬,衝著付景業罵道:「我看你真真是莽撞無能!跟你說了多次收斂脾氣!多維人道!如今連個老鴇都不幫你!你叫我如何給你爭搶家業!」
付景業犟道:「錦娘怎麼沒有幫我?她不是把事情都跟我說了?」
「說說說,說個屁!你爹經商又不為官!他一個商戶兒子哪來的本事破門搶物!再說花春苑的打手雜役全都死了怎地?任憑三寶那小雞崽子來去自如?!付二公子常年流連花鳥魚市,這江陵府小一半人見他面善,可比你會做人得多,你怎知不是錦娘與他勾結,故意激怒你,讓你失了理智衝進祠堂?」
付景業被她說的一頭霧水,仔細想想確實不對,一早醒來錦娘就堵在門口跟他告密,按常理來講沒看護好客人的財物可是她的過失,能瞞著最好,瞞不住也要先找身衣服給他遮擋!哪有隨手給他一件肚兜的道理?
付景業咬碎一口銀牙,轉身就走,柳氏站起來問:「你去做什麼?」
「當然是找付老二對峙!」
柳氏氣昏了頭,上前扯住他的耳朵,恨鐵不成鋼道:「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莽撞玩意兒!現在且讓人耍得團團轉,等我百年之後你還不得讓付景軒給玩死!」
付大少搶下自己的耳朵吼道:「那怎麼辦!就任由他耍著我玩怎地!」
柳氏踱步思量:「別看付景軒面上風輕雲淡,實際卻是個無利不起早的主兒,突然找茬必定不單單是為了讓你出醜這麼簡單。」
「娘的意思是?」
柳氏說:「他消停了一個冬天,怎麼偏偏等著程惜秋露面時出來找事?難道,付老二也看上了家產?」
柳氏還未下定論,付景業便拍板道:「肯定是這樣!」又嗤之以鼻:「憑他帶個病秧子妹妹也敢動這份念頭?」
柳氏不想再搭理這個沒腦子的兒子,嚼著付雙兒的姓名,算計起來。
付雙兒是付家唯一的女兒,就算付尚毅不喜歡他娘,待她還是不錯,從小便找師父教她琴棋書畫,是想效仿書香門第,從閨中養出個大家小姐。
付景軒同雙兒在程惜秋屋裡座了一會兒,來到後院的湖心小亭,付尚毅附庸風雅,宅院收拾的楚楚雅致,別具一格。
兄妹二人來到亭中前坐下,付景軒把自己養了許久的盆景拿來觀賞,雙兒坐在石凳上說:「二哥這盆雀梅換了新枝?」
付景軒說:「前些天剛鑽出來的,這物件耐陰喜陽,生根極快,盆內要寬敞多土,盆外要秀麗好看,還不能常用一個盆子,隔三差五就得松鬆土壤,換個起居,難養的很。」
付雙兒為他泡茶,溫柔笑道:「二哥嘴上說難養,可還是養了這麼多年,看來是打心眼喜歡。」
「確實。」玉盆雕鏤,葉片蒼翠,石桌上這盆雀梅蒼勁奇特,花了付景軒不少心思。
付雙兒將青花纏藤的白瓷蓋碗遞給二哥,同他一起看景兒,看著看著便有些心不在焉,似乎藏著心事。
付景軒兩指敲著石桌問:「雙兒喜歡?」
付雙兒猛地回神,慌亂道:「是二哥養的,二哥喜歡,我自然就喜歡。」
付景軒大方:「既然喜歡,那就送你。」
「送我?可這景兒二哥養了五年,費盡心思......」
付景軒道:「養了五年又如何,你還當了我十六年的妹妹,送你一盆花樹而已,沒什麼不妥。」
確實沒什麼不妥,付雙兒也沒再拒絕,道了聲謝,便收下了:「我……」
「怎麼?」
「沒,沒事……」
「沒事才怪。」付二少笑吟吟地問:「有什麼事是不能跟我說的?」
付雙兒瞬間侷促起來,兩頰緋紅,繳著手指,「也沒什麼,就是,就是想問問……」
付景軒見她左右吐不出一個字來,代他說道:「康林近況如何?」
這名字一出,付雙兒的臉更紅了。
康林是百川山上的佃戶,父輩起就租種付家的茶田,少年時跟著康老伯來付家交租,碰到了在湖邊看魚的付雙兒,兩人一見鍾情。但礙於身份懸殊,有情人每月只能偷偷見上一次,這次距離一月已然過半,康林遲遲還未下山,雙兒心裡擔憂,忍不住問:「二哥,康林哥家中,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
付景軒端起來茶碗,不徐不疾地喝了一口,沉吟道:「倒也不是什麼大事,他前些日子還採了些新茶給我送來。」
「前些日子?」雙兒驚訝:「他下山了怎麼沒來見我?」
付景軒眸光流轉,看了付雙兒半晌,才道:「康林讓我幫他瞞著。」
付雙兒雖然身體較弱,卻是個倔強脾氣,拽住二哥的衣袖急道:「為什麼瞞著。」
付景軒為難,猶豫道:「是康老伯……為他說了一門親。」
「說親?」付雙兒手上一緊,面無血色。
「不過雙兒放心。」付景軒安撫道:「康林心裡眼裡全都是你,早已經回絕了那戶人家,只是.......」
付雙兒問:「只是什麼?」
付景軒放下茶碗,對上她惴惴不安的雙眸:「只是你和康林都已經到了婚嫁的年紀,若是他再不來提親,我怕父親,也要給你說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