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金刀計

  第230章 金刀計

  對陽平關內叛軍最糟糕的情況發生了,蘇澤帶領梁州軍抵達五丈原後,在距離陽平關不遠的地方結寨,建造塢堡炮樓,做出了一副要將陽平關內的叛軍困死的樣子。

  看到這個樣子,侯剛、杜粲和呂伯度三人心中涼了半截。

  如果蘇澤浪了,帶領軍隊來攻打陽平關,說不定還有機會。

  現在蘇澤求穩,結寨打硬仗困死自己,那就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可是翻越褒斜道,前往關中?

  關中局勢未明,萬一剛出褒斜道就遇上官兵要怎麼辦?

  陽平關內又開始爭論起來,最後侯剛說道:

  「就由本王帶領一千人出褒斜道,先去探一探關中的情況,如何?」

  杜粲和呂伯度都沉默了。

  杜粲是不願意侯剛繼續留在陽平關,他有威望有手腕,如果繼續讓他留在陽平關內,怕是要將自己麾下的這些軍隊都拉過去。

  呂伯度也不喜歡主戰的侯剛繼續留在陽平關。

  但是現在有一個問題,那就是糧食。

  褒斜道可是不是一條平坦的大路。

  這是一條開鑿於秦嶺中的山道,其中有一部分是臨空的棧道。

  褒斜道便是循斜水(今石頭河)與褒水兩條河谷而行,雖然是秦嶺之中最近的一條道,但是走起來依然非常的困難。

  當年秦惠文王伐蜀,就是從這條路攻入漢中蜀中的。

  但是棧道這種東西,是需要一個王朝花費大力氣維護的。

  山中的落石、泥石流、山洪,都有可能會沖毀棧道。

  此外棧道是木質的,容易腐朽斷裂,這也需要更換修葺。

  但是距離最後一次大修褒斜道,已經是二十多年前孝文帝當政的時期,為了奪取梁州而修葺的了。

  這些年來,梁州刺史傅豎眼多次上奏朝堂,請求大修褒斜道,但是一直沒有得到朝堂的同意。

  侯剛想要通過褒斜道,光是有一千兵馬還是不夠的,還必須要有足夠的行軍糧食和工匠。

  杜粲想了想,還是決定出這筆錢。

  只要能送走侯剛,那自己就能控制陽平關,日後是降是戰,也可以自己做主。

  正光元年,八月十三日,就在蘇澤築塢堡軍寨圍困陽平關後的第三天。

  侯剛帶領一千兵馬,再加上杜粲為他搜羅的工匠百人,加上陽平關內所剩不多的部分糧食,走向了秦嶺之中的褒斜道。

  等到送走了侯剛之後,杜粲和呂伯度終於盼來了蘇澤的使者。

  一名手持符信的使者單槍匹馬的來到了陽平關下,杜粲立刻命令守城的士兵放下吊籃,將這名使者拉了上來。

  只看到這名使者身穿一身儒衫,手持節仗,面對四周的叛軍,依然是風度不減。

  看到使者這幅樣子,杜粲和呂伯度也被他震懾住了。

  使者自我介紹道:「在下蘇劉,奉安西將軍的命令,來陽平關商議爾等請降的事情。」

  接著蘇劉說道:「將軍仁慈,現在打開陽平關投降,還能保全性命,若是三日後不降,勿謂言之不預也。」

  聽到這裡,杜粲湧起怒火,卻被呂伯度攔住了。

  呂伯度拉著他說道:「杜將軍,若是殺了這使者,固然一時解氣,卻沒了和官軍迴旋的餘地了。」

  「談判這種事情,都是雙方出價再還價的,條件都是可以談的。」

  杜粲想了想,冷聲說道:「陽平關內好歹也有五千多秦州兒郎,怎麼能這樣白白投降?」

  朝廷詔安這種事情,向來是算帳的,雖說自己是困軍,但蘇澤好歹也要拿出點官職來才有誠意。

  秦州這些豪帥們對於要價實在是太有經驗的,很多部族就是長期造反詔安,杜粲並沒有直接和蘇澤交手過,他依然以為蘇澤還是北魏那些封疆大吏的想法。

  朝堂的官職又不是自己的,平叛可是要自己上的,所以長期以來北魏出征的將領,開出來的詔安條件都是很優厚的。

  在蘇澤穿越前的歷史時間線上,蕭寶夤在關中剿匪不利,呂伯度就帶兵投降,當時蕭寶夤開出的官職就是撫軍將軍、涇州刺史、平秦郡公。

  杜粲沒有奢望這麼高的職位,但是也幻想著能比造反前更進一步。

  相比之下,呂伯度就比較實際了。

  他是經歷過武興攻城戰的,對於蘇澤的實力比較了解,也清楚戰場的殘酷。

  陽平關守軍士氣低迷,而且還被侯剛帶走了一批糧食,如果蘇澤真的來攻也不是打不下來。

  如今呂伯度的要求很低,只要能保全自身和家族就足夠了。

  就在這個時候,這名叫做蘇劉的使者,突然掏出一份書信,對著呂伯度說道:

  「這位可是呂公當面?」

  呂伯度點點頭,蘇劉說道:「這是呂娘子寫給呂公的信,如今呂娘子在蘇將軍帳中,請呂公不必擔心。」

  呂伯度這下子傻了,而杜粲立刻向他投來懷疑的眼神。

  無數念頭從杜粲的腦海中閃過,明明被梁州軍包圍的武興城,為什麼呂伯度還能逃脫?

  呂伯度已經將女兒送給了蘇澤,所以假意入陽平關,就是為了獻關投降?

  杜粲本身就對呂伯度不信任,蘇劉一句話更是將徹底撕開了兩人之間的裂隙。

  杜粲的手已經扶在佩刀上,死死的盯著呂伯度,恨不得當場就要斬殺他。

  但是呂伯度也有親信,他們感受到緊張的氛圍,圍在了呂伯度身邊,杜粲也不敢現在就下手。

  這下子呂伯度可是快要哭出來了,心中更是將蘇澤全家罵了個遍,這下子自己真的成了包藏禍心,里外不是人了!

  呂伯度也已經感受到了杜粲的殺意,他很清楚這件事無論自己怎麼解釋,都沒辦法讓杜粲繼續信任自己了。

  想明白了這點,呂伯度終於明白蘇澤勸降的意思。

  這話根本不是說給杜粲聽的,而是說給自己聽的!

  如果不能獻城投降,不用蘇澤動手,杜粲就會先殺了自己!

  明白了這一點後,呂伯度倒是最快速度確定了自己的立場。

  在蘇澤的毒計下,自己無論如何也只有殺了杜粲,開城投降這麼一條路可以走了。

  呂伯度小心的看了一眼杜粲,他手上掌握的士兵是遠遠少於杜粲的,但是有時候決定生死的人並不需要太多,呂伯度已經在腦中擬定出幾個關鍵的人,今夜就是動手的時候。

  不過現在還是要穩住杜粲。

  呂伯度接過蘇劉的信,看了一眼後鬆了一口氣。

  他將信遞給手下,然後交給杜粲。

  杜粲也是經手屬下,才接過了信。

  呂秀寧在信中都是對蘇澤的咒罵之詞,並沒有勸降呂伯度的話。

  看到這裡,杜粲稍稍打消了一些對呂伯度的懷疑。

  呂伯度立刻指著蘇劉說道:「大膽!竟然挑撥我和杜將軍的關係!來人,將這個使者拖下去,囚禁起來!」

  接著呂伯度誠懇的說道:

  「杜將軍,如今陽平關是需要精誠團結的時候,切莫中了蘇澤的離間計啊!」

  杜粲想了想,自己手上的人更多,陽平關的鎮守府、糧倉、軍營也都掌握在自己手裡。

  好歹呂伯度也帶了一些人過來,等到守城的時候打散充作炮灰就是了。

  兩個各懷鬼胎的傢伙相視一笑,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各自走下城牆。

  當天夜裡,呂伯度暗中勾結了杜粲身邊的近衛,打開了陽平關鎮守府的側門。

  呂伯度親自帶著親信殺進了鎮守府。

  杜粲也加強了鎮守府的防備,但是他還是沒想到呂伯度會這麼快下手。

  只可惜杜粲的威望還是不如呂伯度,而且呂伯度散盡家財,收買了杜粲身邊不少人,在鎮守府內奸細的帶領下,呂伯度長驅直入衝到了杜粲的臥房。

  等到呂伯度殺進來的時候,杜粲帶領左右衝上去和呂伯度廝殺,可呂伯度只是微微一笑,根本沒有上前杜粲拼命,而是直接將臥房的大門堵上,命令手下抱上柴薪開始縱火。

  杜粲目眥盡裂,他帶人想要衝出臥房,卻被呂伯度帶來的弓箭手給逼退了回去。

  濃煙滾滾,在杜粲身邊的親信開始劇烈的咳嗽,杜粲咬咬牙,最後只能帶人衝出了火海。

  箭如雨下,杜粲身中數箭倒地氣絕。

  看著倒在地上的杜粲,呂伯度也產生了兔死狐悲的感覺,看起來自己取得了勝利,但是呂家在叛軍中再沒有容身之地,是生是死都要看蘇澤的恩典了。

  呂伯度想到女兒,只要蘇澤不殺自己,日後未必沒有機會。

  手下確認杜粲已死,來到呂伯度身邊問道:

  「將軍,叛賊已死,接下來?」

  呂伯度看著逐漸蔓延的火勢,對著親衛說道:「接下來?救火啊!」

  「今夜之後,莫要再叫我將軍,來幾個人隨我去開城門!」

  呂伯度深吸一口氣,是生是死就看蘇澤講不講信用了。

  正光元年,八月十五,中秋,月圓之夜。

  見到陽平關內起火,蘇澤立刻召集軍隊,果然沒多久陽平關城門大開,呂伯度反縛雙手出城投降。

  蘇澤下令讓侯景進城,雖然已經通過蘇劉(【普通的金刀使者】)知道了城內的情況,但是蘇澤依然叮囑侯景先控制城門,再接管城內設施,謹防呂伯度詐降。

  侯景帶兵入城異常的順利,鎮壓了幾隊想要乘亂搶劫的叛軍,侯景迅速接管了陽平關內的重要設施,這座梁州最重要的關口重新落入到官軍手中。

  至此,西起河西,涼州,再至隴西郡入漢中,蘇澤幾乎占有了古涼州八成的地盤,已經接近當年呂光建立的後涼疆域。

  蘇澤奪回陽平關,蘇亮也帶著行營內的文武官員向蘇澤道賀。

  這一刻,在場所有人都明白名分已定,在三州一郡內,蘇澤已經建立起威望。

  只要關中的局勢還繼續這樣混亂下去,這三州一郡就是蘇澤做主!

  羊侃看向蘇澤,心中百感交集,難道這就是大爭之世降至,龍蛇並起的時代到了嗎?

  龍蛇並起,躍於九天之上變成龍,沉入千淵之下蛻為蛇,羊侃也不知道自己追隨的是真龍還是偽龍。

  不過在這樣的時代,羊侃既然得到傅豎眼託付梁州,除了蘇澤之外也沒有別的選擇。

  羊侃端正了自己的想法,明白了自己的立場,也帶著梁州諸將齊聲對蘇澤行禮。

  蘇澤看著陽平關內撲滅的火光,又看著天空皎潔的月色,這才環視左右道:

  「免禮,今日先駐紮城外,明日安置陽平關後,本將軍要親自探望傅刺史。」

  眾人齊道:「唯!」

  君臣名份已定,穿越至今,蘇澤終於掙下了一片基業了。

  羊侃上前一步,向蘇澤獻上君臣名分定下的第一策:

  「請將軍派遣信使,穿儻駱道向長安行台報捷。」

  蘇澤笑著說道:「善!」

  ——

  蕭寶夤駐防武功,雍州士族紛紛出錢出糧,官軍的陣仗倒是壯大了不少。

  但是蕭寶夤依然非常的焦慮,可攻下陳倉的莫折天生卻整整一個月都沒有動兵,這讓蕭寶夤又是喜又是憂。

  喜的是自己有更多的時間整軍備戰,而憂的則是叛軍也有同樣多的休息時間,而且自從崔延伯大敗後,官軍沒有再敗的資本了,蕭寶夤在政治上也不能失去長安,所以只能留在武功死守長安。

  但是莫折天生的選擇就很多了,他可以越過褒斜道進攻梁州,可以繞過雍州取華州,還可以向北攻打高平,向西攻打隴西。

  而且自從江陽王元乂執政後,對於蕭寶夤的戰果越發的不滿。

  朝堂已經派了三波使者,敦促蕭寶夤儘快平叛,甚至蕭寶夤留在洛陽的眼線聽到,洛陽城中有謠言,江陽王有讓廣陽王元深取代自己,擔任西討行台大都督。

  雖然蕭寶夤已經命令留在洛陽的親信,繼續重金賄賂元乂,但是如果自己再這樣沒有進展,恐怕再多的金錢也保不住自己的位置了。

  蕭寶夤正在著急上火的時候,他的行台掌書記柳楷,激動的走進他的大帳。

  「大都督!隴西傳來捷報,安西將軍蘇澤在隴西郡大敗秦州叛軍!」

  如今秦州因為戰亂斷絕,蘇澤報捷的使者從北線繞了一圈,才將年前隴西捷報送到蕭寶夤面前。

  聽到是隴西的消息,蕭寶夤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高興不起來。

  蘇澤大捷,對於正面戰場並沒有幫助,反而更顯得自己無能。

  蕭寶夤說道:「進攻隴西郡的不過是叛軍一偏師,這點戰績就不要向朝堂請功了!」

  柳楷正準備再勸,如果有功不賞怕是要讓蘇澤離心。

  與此同時,蘇澤報捷的使者已經在儻駱道的山間跋涉,艱難的帶著捷報前往長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