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打的就是你!(4k)

  第113章 打的就是你!(4k)

  羽林軍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作為負責京畿治安的河南府自然得到了消息。

  中午的時候酈道元就換上甲冑,準備帶領府衛前往彈壓。

  可酈道元還沒能離開明堂,就遇到了一個人。

  「崔公?」

  酈道元看到了站在明堂前的崔光,只看到崔光一身粗布褐袍,風塵僕僕的站在門口。

  崔光身後則站著蘇綽,酈道元疑惑的看著崔光。

  「善長,你今天就待在河南府內吧。」

  酈道元立刻變了臉色說道:「崔公!我身為河南尹!有彈壓洛陽治安的職責!我必須要去!」

  崔光搖頭說道:「你去不了,禁軍的憤怒需要流血才能宣洩,我不想要你死在這種沒意義的地方。」

  酈道元手握在劍柄上,對著崔光說道:「崔公,莫要攔我。」

  崔光挺直了腰板說道:「那就拔劍吧。」

  酈道元手死死的握在劍柄之上,看到他遲遲不動,崔光對著身邊的蘇綽說道:「給伱恩師解甲。」

  蘇綽替酈道元解開甲冑,崔光又命令兩名河南府衛守住明堂。

  崔光曾經擔任過河南尹,他門生故吏遍布洛陽,很輕易的就掌握了河南府的權力。

  下令讓河南府衛占據府衙自守,崔光又派出信使,通知洛陽各里坊遇到禁軍能守就守住里坊大門,守不住就直接放禁軍進去,千萬不要衝撞。

  蘇綽則在崔光身邊,協助他發布了一道道命令後,崔光對著蘇綽說道:「你做的很好。」

  蘇綽低頭說道:「可老師他。」

  「你不這麼做,你老師就要死了。禁軍正在氣頭上,不是他一個沒有軍中威望的河南府尹能夠攔住的。」

  蘇綽低著頭說道:「這是蘇師兄派人來報信,讓我請崔公來的。」

  「蘇澤蘇子霖?」

  「正是師兄。」

  「蘇澤現在在哪裡?」

  「我,我不知道。」

  ——

  陳留公主府,早些時候。

  綠珠慌張的衝進陳留公主的臥房,向她匯報外面的情況。

  「殿下!禁軍進城了!」

  綠珠驚訝的看到,陳留公主已經換上了男裝,她連忙上前拉著公主的身子說道:「殿下!現在外面不安寧!您可不能出府啊!」

  陳留公主臉上露出不正常的潮紅,她急促的說道:「這麼有趣的事情,我如果不去,此生必定憾之!不行,我要出府!」

  綠珠知道自家公主的性格,她突然說道:「殿下,早些時候蘇旅帥遣使女送來了一件東西。」

  「什麼東西?」

  綠珠只當死馬當活馬醫說道:「那人還在門房,說那件東西要親自示範給殿下看。」

  「讓她進來,看完東西我們就走!」

  不一會兒,一名樣貌普通的粗使婢女走進來,她將一個木頭盒子舉過頭頂:

  「殿下,我家主上借給公主一物,名曰千里目,登高可觀千里。」

  千里目?

  洛陽權貴家裡都熱衷於造樓,陳留公主府內也有一樓,她連忙帶著蘇澤派來的婢女登上了府內高樓。

  不一會兒綠珠就聽到了公主的吩咐:「讓府內衛士守住府門,今日不出去了!」

  綠珠長長嘆了一口氣,虧得蘇旅帥神機妙算。

  陳留公主像是剛得到有趣玩具的孩子,她拿著千里目在禁軍隊伍中搜索著,蘇澤現在正在哪裡呢?

  ——

  與此同時,站在尚書台前的都水橋側,蘇澤的視線越過尚書台,看向南衙北面的宮門。

  羽林之變也就止步於此了。

  北宮是皇帝和太后居住的寢宮,值守北宮的就不是他們這些普通的羽林衛士了,而是羽林郎、虎賁郎、直閣衛士這類有官職的勛貴子弟,比如蘇澤父親擔任過羽林郎,就在北宮內戍衛過。

  郎衛就和普通羽林不一樣了,他們是不可能跟著普通羽林造反的。

  今天隨著進入南衙的羽林大概有幾千人,但是這些人沒有甲冑也沒有武器,想要衝擊森嚴的北宮城門,無異於以卵擊石。

  而且朝堂的權威雖然削弱,皇室權威尚存,如果真的有天子或者太后詔令,很多羽林也就會散了。

  胡太后能得到一個靈的諡號,足以說明她的權術水平之低。

  面對鬧事的羽林,胡太后既沒有派遣重臣安撫,也沒有派遣威望高的武將鎮壓,而是選擇了最糟糕的一個選項,關上宮門當縮頭烏龜。

  安撫是安撫的做法,鎮壓是鎮壓的做法。

  因為沒有太后旨意,尚書台內的尚書們也無法達成共識,也沒人敢於離開尚書台去面對憤怒的羽林。

  眼看著咒罵沒有回應,憤怒的羽林們開始從地上撿起石子,向著尚書台的屋檐門窗投擲而去。

  其他士卒看著同伴的動作也開始紛紛效仿,用瓦石擊打尚書台,這些瓦石落在尚書台的琉璃瓦上,發出鍾罄一樣的聲音,砸在門窗上又像是急促的軍鼓聲,讓尚書台內更沒人敢出來。

  看著太陽已經從正午的位置落下,蘇澤吸了一口氣走到前排,對著眾羽林說道:

  「諸位!」

  眾人看向蘇澤,自從入幕選鋒以來,蘇澤在羽林中聲名鵲起,不少人都認識他。

  隨著羽林們逐漸安靜下來,蘇澤說道:

  「排抑武人,又非朝堂公論,大家圍在尚書台又有什麼用呢?」

  蘇澤說完,眾人紛紛議論起來,對啊!張仲瑀上書,又不是尚書台上書,圍著尚書台到底是幹嘛呢?

  蘇澤又說道:「朝堂也沒有通過張仲瑀的上書,我們又何必在尚書台鬧呢?」

  這下子點醒了眾人,也不知道是誰喊道:「蘇旅帥說得對!去張府!」

  「去張府!」

  從侯剛府上拉出來的牛車開始轉向,身披大氅的侯淵絕望的看了一眼蘇澤,他就像是一座泥塑的佛像,他被憤怒的羽林士卒們抬著前進,全然發不出一點聲音。

  別說他已經被毒啞了,就算是他還能說話,他也不敢出來說話。

  你沒看到尚書台那些公卿都沒人敢出來說話嗎?

  可是侯淵也明白,如果事後朝廷秋後算帳,自己就死定了!

  他大腦從來沒有轉的這麼快過,可是他已經被士卒們牢牢圍在牛車上,根本動彈不得,連跳車求生的機會都沒有。

  牛車掉頭,鮮艷的紅氅引導著羽林士卒們離開南衙,向著司徒張彝家的府邸而去。

  蘇澤卻沒有離開,他留下了屯騎營的士卒,命令他們守衛尚書台,又越過尚書台前的都水橋,走到了尚書台的宮闕前。

  都水橋是尚書台尚書們才能走的橋,蘇澤對著緊閉大門的尚書台內喊道:

  「屯騎營旅帥蘇澤在此,請諸公安心!」

  說完這些,蘇澤也不管尚書台如何回應,他大馬金刀的站在了都水橋上,分配屯騎營的士兵守住了通往尚書台的道路。

  等蘇澤完成了這一切之後,看著逐漸遠去的羽林們。

  也有一部分羽林冷靜下來,悄然來到了蘇澤的隊伍中,蘇澤也不管他們是哪個營的,都分配給他們值守的工作。

  蘇澤已經得到了本次羽林之亂中最大的好處,那些羽林們能不能和前世歷史上那樣攻破張府,打死張彝父子,就不是他考慮的事情了。

  穆少游已經要瘋了!

  從他帶領材官營衝出營地的那一刻,他絕對沒料到事情會發展成這個樣子。

  看守材官營的都官曹衛沒有阻攔他們。

  看守洛陽城門的城門尉沒有阻擋他們。

  看守南宮城門的禁軍沒有阻擋他們。

  甚至來到了尚書台前叫罵,都沒有人站出來阻擋他們!

  剛剛不是蘇澤站出來,這群憤怒的羽林還要幹什麼?裹挾著他去攻打北宮門嗎?

  穆少游知道自己已經犯了滅族的大罪,他抬起頭看向那個鮮紅的大氅。

  對了,還有侯淵!

  侯淵是材官營旅帥,是自己的上司!

  只要侯淵在這裡,自己就是從犯!

  穆少游連忙吩咐自己的親信,一定要牢牢的控制住侯淵,絕對不能讓他逃脫!

  羽林們從南衙出來,又重新回到銅駝大街,這次他們沖向了司徒張彝的府邸。

  張彝的府邸在洛陽很有名,占地面積極大,府邸邊上的沙門寺是張彝出資興建的,沙門寺的白塔很醒目,不少洛陽人都會去沙門寺祈願。

  夕陽西落,殘陽之下,數千羽林向著司徒張府沉默前行,但是他們的怒火已經憋了一天,馬上就要迎來爆發之時。

  ——

  張仲瑀在司空府別院醒來,他推開趴在自己身上的侍女,看著宴廳內七倒八歪的賓客們,回想起昨夜通宵達旦的服丹暢飲,接下來的事情就迷離夢幻了起來,最後只剩下極樂之巔的感覺。

  那封投機性極強的奏章過後,張仲瑀一下子成了洛陽的明日之星,世家大族弟子們不吝嗇對他的誇讚,他們是從心底里看不起那些武人,張仲瑀可以說是說出了他們的心聲。

  臥病在家的父親張彝也將自己喊到病榻前,說了幾句勉勵的話,並說自己兄長張始均的老丈,吏部尚書崔亮也派來帶信過來,崔亮在信中「埋怨」張彝明明有兩個好兒子,卻一直將張仲瑀藏著,並且暗示吏部下一次選官的時候有幾個好位置空缺,會幫助張仲瑀運作一二。

  張彝也表示等長子張始均出征冀州後,會將家族在洛陽的事情交給張仲瑀處理。

  就在這個時候,一名父親身邊的親信管事衝進了宴廳,他對著張仲瑀說道:

  「小郎君!君伯讓你速速返回司空府!」

  這個親信管事姓焦,是父親身邊的老人,曾經隨著父親在秦州平定羌亂,拒絕了朝廷軍職封賞,追隨張彝成為張府的管事。

  張仲瑀連忙問道:「焦叔,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小郎君,快點和我走吧!」

  張仲瑀見到焦叔嚴肅的表情,只好套上衣服向宴廳外走,他看到府上的精銳護衛都手持武器,也意識到了事情不妙。

  原本別館和司空府是相連的,但是張仲瑀為了防止父親知道自己服丹宴飲,在別館和司空府之間砌了一面高牆。

  焦叔帶著張仲瑀來到高牆前,張仲瑀剛剛服散,全身皮膚十分的敏感,在牆上攀爬了一下就開始喊疼,護衛他的府中侍衛只能停下來,焦叔嘆氣一聲道:「走後院的門繞回去!」

  就在這個時候,示威的羽林已經來到了司空張府的門前,士卒們開始叫罵,並且對著張府的大門扔石塊。

  但是張彝的態度十分強硬,司空府的牆內伸出長弓,將靠近司空府大門的兩名羽林當場射殺!

  張彝讓人將他從病榻抬到了前院親自督戰,他手下的侍衛一部分來自冀州老家的良家子,一部分來自他在秦州擔任刺史時候收服的羌人,前者忠誠後者兇悍,加上司空府的院牆堅固,張彝有信心等到朝廷派兵來平叛。

  朝廷中的重臣一向看不起禁軍,張彝在關中平定過羌亂,也是領過軍的人,這些羽林連武器都沒有,只要衝不進府內,那就是安全的。

  朝堂再這麼遲鈍,也會派兵來平定這場過家家一樣的叛亂的。

  司空府門口,當見了血之後,事件的性質已經變了。

  從禁軍入城,再到包圍尚書台,這一路上其實都沒有死過一個人。

  在沒有血之前,這還只是一場討要「說法」的遊行,但是在見了血之後,藏在羽林士卒心底的野性終於被點燃了。

  就連侯淵也感受到了氣氛的變化,此時太陽已經快要落山了,他絕望的東張西望,試圖尋找出路。

  猛然間,他見到了被焦叔和一眾家丁保護的張仲瑀,潛藏在心中的仇恨升騰起來。

  是誰害的自己落到如此境地?禁軍要向張家討要說法,為什麼要讓自己死?

  事情是你張仲瑀挑起來的!

  侯淵說不出話,用盡全身力氣指向從別院中出來的一行人,瘋狂的打著手勢。

  一直看著侯淵的穆少游也看到了張仲瑀一行人,他雖然不認識張仲瑀,但是看他從別館出來,還穿著華麗的衣服,對著手下喊道:「那邊有人出來!抓住他們!」

  羽林士卒們立刻衝上前,焦叔雖然武藝不錯,但是也擋不住這麼多羽林,張仲瑀此時還渾渾噩噩,並不了解外面的情況,他連忙大喊道:「你們是什麼人!我乃張司空之子張仲瑀!」

  揮拳的羽林停下來,張仲瑀還以為自己的威嚇起來效果,他得意的說道:「快送我回府,我免你死罪!」

  那名羽林獰笑一聲:「原來你就是張仲瑀!打就是張仲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