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又毫不留情的打在樹葉上,發出劈劈啪啪的響聲,打在瓦片上的雨水順著隙縫流了下來,落在地上。水勢洶湧,有如瀑布流水般的,咚咚的聲音打破夜晚的寂靜。
他們,對那麼稚嫩的孩子們來說,父母就是他們的全部啊,我呢,那個時候的我到底是把什麼看做了我的全部啊!撲通,低著頭的煜誠,跪到了那輛銀光閃閃的法拉利車前,身旁沉甸甸的公文包也隨之滑落在地,這是生平第一次,煜誠給至親的人們下跪,他深深的低著頭,跪在冷冰冰的深巷裡…
「做父母的當然是會一切為了孩子的啊!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拋下孩子不管的,就是十惡不赦的大壞蛋。」
這時,不光裴柯勉和鄭煜祺的聲音響徹在耳邊,就連推著嬰兒車出來散步的人們也漸漸的組成一個圓,思緒橫飛的煜誠被環在了中央。
「沒錯,煜祺說的對,我是壞蛋。」煜誠看著地面,艱難的開口說道。「我是十惡不赦的大壞蛋!」煜誠的狂吼響徹整片深巷,但那三道傷痕累累的聲音依然在耳邊絮絮叨叨…甚至有那麼一個轉瞬間,煜誠感受到一股從心底一直涌到喉頭的悲傷與炙熱。
偏轉回頭,慢慢從煜誠的身邊經過,那些年輕的父母們推著嬰兒車嚓嚓的大步向前方走去…
「怎麼能為了自己的幸福?鄭煜誠你真是個自私的傢伙。」
「哦,乖哦,別哭啦。喂,大寶啊,你也別哭啦,沒事的啊。」每次看到孩子哭,煜誠的心就跳得好快,即便是急著出門上班,他也會每走幾步都忍不住朝臥室的方向望去。每每拖著疲憊身體回到家,總會看見孩子彎著腿怪模怪樣跳踢踏舞,嗓子裡興沖沖的發出哇哇哇的聲音。「那個時候的開心,也是捧著肚子差點把腸子笑出來的那種啊。」
剛剛走到車門前,煜誠突然又頓住了腳步,喉頭髮緊,低著嗓音道。很快他便殘忍的別過頭,但不管鼓起怎樣一番毅力,煜誠都實在不忍心拋棄那兩雙荒涼的眼睛就這樣走掉。
「沒事的,沒事的。別再哭了哦,聽話!」又一對年輕父母重複起永恆的這句安慰詞,但在經過煜誠車前時,他們用發現形跡可疑的傢伙的那種眼神,不住的盯著煜誠,然後交頭接耳,嘀嘀咕咕的走遠了。
「連陌生人都在心裡譴責我吧,是啊,這樣的我怎麼忍心乞求兩個孩子的原諒呢。」
煜誠那張帥氣逼人的臉此時烏雲密布,比起雨落滿面,比起從前那個叫囂著被宿命的背棄的自己,甚至比起飢腸轆轆、身無分文的被趕到裴柯勉大排檔的自己,此刻的這張臉要更悲慘,也更落寞寂寥。
「沒錯,不要原諒爸爸。」煜誠面容空虛的落下這麼一句話,然後,咬著嘴唇,手無力的扶上了車門把。
「不要原諒爸爸,爸爸會承受天譴的,不要原諒爸爸。」「我怎麼可以…但真的對不起,爸爸是真的對不起,對不起…」這一聲嘆息非同小可,就在他氣急敗壞的衝著天空嘶吼時,烏戚戚的天幕上緩緩淌下了淚水,而他那張英俊的臉也瞬間模糊成一團璀璨的淚花。
「轟隆隆,轟隆隆…」閃電突然抽了風似的沖縮成一團的鄭煜誠俯衝下來。煜誠黑黑的眼瞳看了看車子,又看了看天空,最後無力的癱坐在地上。但令他最擔心的事終於還是發生了,只見「啪」的一下,一團無形的激流將他推出了半米,隨即忍無可忍的白光開始頻繁的,衝著這個很沒骨氣的躲到車下的煜誠狂喊。
「應…應驗了。」煜誠渾身抖得和篩糠似的,他拖著無力的腿爬到車子裡,但卻怎麼也打不著,極度驚悚與極度焦慮之下,他使勁捂住顫抖個不停的嘴唇。
似乎是見煜誠已沒有了抵抗的氣焰,那團黑雲只是傲慢的覆在煜誠的車窗前比劃了兩下,隨即便如揉碎的紙屑般隱隱散去。
「真是嚇死我了,要不是躲閃及時,剛剛就要死翹翹了。」車窗搖了下來,煜誠狠命捏著自己的脖子差點沒暈倒,實在受不了這種速度與刺激。
但很快煜誠便沒有心思望向天空那邊了,因為已經有一個人吸引了他全部的心神。「難道是我的靈魂出竅了嗎?」李承美正在煜誠的車前奔跑,但她的速度卻快得即將飛向另一個星球,或許是因為重獲新生的她,根本不知道正在與自己擦肩而過的男人就是另一道時空中的丈夫吧。
「李承美,那是李承美嗎?沒,沒錯,真的是她。」磕磕巴巴,磕磕絆絆,煜誠的雙眼拼命回憶也拼命追尋著那個給他的人生帶去最大恥辱的女人。她的皮膚還是健康的小麥色,她的眉毛、她的眼睛、她的唇片顏色依然濃得不能再濃,只是她的身材又恢復成了欣長挺拔的樣子。
「真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裡見到你。但不論現在的你陪伴在誰的身邊,請一定要幸福圓滿的活著吧。」就在承美愣在原地發呆的轉瞬,不安的陰影再次緊緊籠罩著煜誠。
「希望你可以獲得真正的幸福,至少不要嫁給像我這種無法給你安全感的男人。」煜誠厭煩的皺起了眉頭,但逶迤而過的風景,卻掩飾不住內心如狂風驟雨般的感情風暴。
光線暗淡的街心公園,空曠而流暢的跑道,剛剛在這個熟悉的環境中四處張望的瞬間,李承美便從清新的空氣中嗅到一絲最愛的香草氣息。
「今天消耗掉了這麼多卡路里。」承美用微微沙啞的聲音,朝著明晃晃的手機屏幕自言自語著。
「是這裡!小姐姐可以把球扔給我嗎?」一片啞色的黑暗中,只有路燈帶出一絲柔和的光,透過這絲光線,承美能夠看到身穿一件濕透了的球衣、頭髮散亂的男孩,以及正在自己腳邊輕輕蠕動著的籃球。
月波就像一條條紫色的淤痕,在漆黑的樹葉間簌簌作響。
籃球拂過布滿淤痕的天空,那種快感如此輕柔流暢,好像完全感覺不到承美的手掌似的。然而,僅僅是幾個男孩『嘖嘖』乍舌的瞬間,球在籃筐處虛晃一圈,隨即便穩穩的投了進去。
「拿去!不謝!」簡短的說完後,承美的嘴角再次微妙的向上翹起,露出一絲難以琢磨的微笑。
就在幾個男孩微微思忖的片刻,風停了。
「我到家啦!」、「老婆我馬上就回家了。」同一片語意的話,分別朝氣盎然的承美,與帶著些許感傷的煜誠嗓子裡傳出,雖然加了點速度,但此時焦躁的心情已然壓不住車輪的飛馳。
「珠鉉!」哐當!!!的甩上門後,煜誠挺直脖子四處探尋著宋珠鉉的倩影。
「珠鉉啊,我回來了。」從二樓到四層閣樓,煜誠邁著大腳板煩躁鬱悶的踢進每一個奢靡華麗的房間。
「珠鉉,我的老婆,難道你不在家嗎?!」好不容易緩過一口氣,重新站在一樓樓梯口,望著波光粼粼的羅浮宮(煜誠給宋氏別墅起的名字)煜誠第一次有了恍惚失神的感覺。
「嘩嘩嘩…」就在煜誠望著瓊華璀璨的吊燈及四周美輪美奐的油畫之壁瞠目結舌之際,從一樓的某個叫不出名字的房間裡傳出溫婉纏綿的落水聲。
「珠鉉!珠鉉你是在這裡面嗎?」耳尖的煜誠猛地停在浴室間門口。
「嗯,你回來啦!我就快好了,你先坐在旁邊玩會兒遊戲吧。」得到肯定答覆後,煜誠長長吁了一口氣,然後就像躺在床上那樣呈大字形攤在鬆軟的沙發上,望著如星海般璀璨的吊燈閃鑽,微汗漸漸的從他蓬鬆的睡眼旁溜掉。
「你怎麼那麼晚才回來呀!我都要鬱悶死了。不是說好除了工作,你的腦子裡只能裝著我的嘛!」低沉而傲嬌的語氣,冰冷又不可理喻的理論,但此刻映入煜誠眼睛裡的宋珠鉉卻是如星火一般滾燙的。特別是和那個代表真實和坦誠的梔子花(初見時的李承美)相比,眼前這個從內心,眼神到聲音都如此灼熱的女人,激發了煜誠的無限渴望,煜誠使勁吸了吸鼻翼,就連四周的空氣都開始散發著灼熱的,滾燙的玫瑰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