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美,張嘴,啊!——」
「真好吃。」
閃過腦海的小龍蝦回味無窮,尤其是煜誠親自投餵的那一隻,更是令承美開心得連牙床都笑了出來。
「這個是我經常來的店,雖然不太顯眼,但味道超級贊。」剛剛飽餐一頓的承美似乎又發現了新大陸。
「但你已經吃了那麼多了啊?」煜誠故意打著哈欠,慢吞吞的用真的很無聊的聲音道。
「可關鍵是,小時候爸爸經常帶我來這裡啊。所以煜誠你…」、「老闆來兩份蟹黃面,甜點的話來一個草莓奶茶就行!」
承美的眼睛頓時像含著糖塊一樣甜美,那樣的笑容不論時隔多久都沒法從煜誠的心底抽離。
那日的太陽一點點的西斜正好照耀在食物上,承美把頭一轉,像只幼鳥一樣撲噠噠的追著草莓蛋糕看來看去。
「快點吃吧,這可是你最喜歡的。」
「你不說我差點忘了,之所以一定拉你來這裡是因為想做一件奇妙的事。」
「M是我名字的縮寫,煜誠學長把你的名字寫在另一邊可以嗎?」、「真好,如果時間也能像牆上的字一樣永遠定格就好了。哈哈,我瞎說的,別放在心上。對了這家的蟹黃面配上特製的醬汁特別美味,你快試試呀。」
煜誠自始至終都很苦澀的笑著, 但承美卻傻裡傻氣的凝視著自己,看著她微弛著、被霞光映成鮮紅的唇片。煜誠沒有迴避的靠近並壓低了額頭,然後第一次從承美鼻尖抽離開的煜誠,臉頰紅得如痴如醉…
「下雨了,真冷。」雨水滴答滴答的往下掉,承美和煜誠縮在小吃店的屋檐下,渾身發抖,忽然人小鬼大的承美嘻嘻一笑,重新進到店裡的她不知跟老闆說了些什麼,在準備出來的時候,高高的晃了晃透明的雨傘。
「哈哈,哈哈…」水聲響了好一陣,站在傘下的承美和煜誠呆呆的凝視著彼此。
大雨如注,忽然從遠處再次傳來雷聲,恰好就在霞光乍現的那一刻,兩個人用騰出的手輕輕挽著,一路像踩在加速器上一樣朝承美的家飛奔而去。
「快看,山的那邊是彩虹,真漂亮啊!」
套在承美身上的男士襯衫濕漉漉的,帆布鞋也濕透了,但卻還是低擋不住承美踢濺水花的熱情。
「原來那個時候的我也是悲觀的人,因為承美,枯燥的生活突然變得閃閃發亮。」
眼睛裡迅速掠過像霧一樣朦朧的光暈,此刻癱軟在酒瓶旁的煜誠目光像流浪漢一樣。而在地平線的另一端,霧靄蒙蒙的彎月也烙印般的凝滯在承美的眼底。不知為什麼,在這個時空生活的承美總是將日記看成是揮灑默淚的最好方式。
朦朧的光暈里,煜誠也順著承美的視線看向那片浮在蔚藍邊陲上的彩虹橋…
「為了讓年少喪父的她感受到真正的溫暖,我總是強迫自己變著花樣哄她開心,然後就開心著她的開心了。」
終於想起這一切的煜誠,眼中心中全是承美對著自己敞開心扉時的樣子。正午的陽光照在承美的臉上,她明媚的笑容就像在緻密的過濾器上濾過似的,每一塊臉肌、每一處細紋都在衝著自己微笑。當然更多的則是如今這個時空中知性嫻熟的她。
「為了讓心愛的承美永遠單純快樂,我就在心底給自己暗暗打氣,這輩子一定要帶著她一起奔赴富裕的未來。但究竟是什麼改變了這一切?是她還是我?如果她依然是最初的樣子,我會不會放棄這次穿梭時空的機會?我想也許…」
在這個日常感很強的話題里,煜誠的笑容一直很誇張。雖然他也一直在注視著遊戲場景,但承美的音容笑貌還是徑直的朝煜誠眼中飛去。很快更加沉重的傷感便壓得他幾乎無法呼吸了,為了透透氣,煜誠走出家門,月光漸漸附在地平線上,有一個新蓋的別墅和年久的平房點著燈。不遠處,那片樹葉全都掉光了的樹叢空蕩蕩的很是荒涼。煜誠自言自語的搖了搖頭,突然一輛開著車頭燈的汽車出現在黑漆漆的終點。似乎是感覺到煜誠的臉在隨著自己的車燈移動,在距離不到一百米的地方,車子穩穩停了下來。
「是你?怎麼會?」
「因為時空的切換,讓我跟你也變成了淵源頗深的人。其實我的存在只是為了告訴你,無論人生改變多少次,有緣的人還是會由著宿命的牽引來到你的面前。但走向是怎樣的,就不歸我管啦。」
看著那個給過自己硬幣的男人神經兮兮的笑容,煜誠的鼻孔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烏黑整齊的睫毛隨著心臟的跳動,安靜而有力的起伏著。
漸漸的,望著遙遠的黑點,煜誠手背的脈搏、腳趾的血管也像踩踏著蹺蹺板似的抽抽直跳。
時間的腳步有三種:「未來躊躇而至,現在像箭一樣飛逝,過去永遠靜止。(引席勒的話)」,在承美的身邊煜誠將不幸看得一目了然,而現在,每天面對著將撒嬌技藝展現嫻熟的珠鉉,煜誠始終沒有自己料想中的那麼快樂。
「將車停在這裡就可以了。」灰白的玻璃窗上影影綽綽的晃動著松樹的影子,當承美家所在的巷子貿然闖進煜誠視線的瞬間,煜誠的眼睛忽然像井水一樣深邃,他連忙叫停了計程車。
被山環繞著的這個小區總是很安靜,站在略高的地方俯瞰著大地,與公交起點相連處新建起來的四棟高檔小區中間夾雜著舊磚瓦式的筒子樓。煜誠記得一到夏日,一樓的籬笆牆內就會開滿成片的薔薇,後來因為年久不修葺,那片花田變成了荒蕪。每次路過這裡承美都會抱怨好一陣。但在如今這個時空里,那裡連蕭瑟的秋後都依然繁花鋪地。
「謝謝你送我回家,煜誠哥晚安!」煜誠很快就走到了承美家門前的那段坡道,這條路很狹窄、略陡又彎彎曲曲。為了能夠多看一會兒煜誠的背影,承美總是站在凸鏡一樣稀稀落落的分布在路上的那抹光明里。
「快點進去吧,外面很冷的。」、「那怎麼行都說要先看著你走掉的,而且這麼怕我冷的話就動作快點啊。」
煜誠回頭看向那段朦朧的記憶殘影,淚水突然順著臉頰簌簌的流到了下頜。「承,承美啊。」爛醉的煜誠嘴裡也不知不覺的冒出了這樣的感慨。
「不,還是你先進去吧,看你安全亮燈之後我再走。」、「我的家就在這兒,你還是先走吧。」、「我當然知道你的家在這兒,所以才要親眼看著你安全上壘,就別跟我搶了。不然我會擔心的一整晚睡不著覺的。」
就像如今的煜誠一樣,年輕的他也看出了承美刻在眼睛裡的不舍。
「可是…」
「傻丫頭,我們又不是分開之後就再也見不到了,明天天一亮,我還要帶你學最不喜歡的數學呢。」
一向積極樂觀的承美不知不覺中變成了那片迷霧中美妙特別的存在,她對煜誠的眷戀里一點點的加入了輕蔑的氣息。
「哼!給我等著!」承美開心的奔跑著,連頭髮絲都隨之怒放著。
「你要幹嘛!別亂來哦,這樓上住著的可是我未來的丈母娘。」
「現在才想著找擋箭牌,晚了!」
「還有不諳世事的小姨子呢?!」
就像眼前的朦朧光影漸漸被卷上去了似的,承美的校服外套褶皺著向上捲起,煜誠的頭扎猛子似的稍稍向下低去,不一會兒,煜誠的下頜酒杯捲起的校服蓋住了。漸漸的校服一角與煜誠的眼睛之間出現一道明晃晃的斜線,因為眩暈的緣故,那片樹蔭漆黑得分辨不出形體程度。承美噗嗤一笑,為了不被樓上的媽媽發覺,她暫時俯下身,整個人跟著轉進了校服下,月光透過樹葉照射進來,煜誠清晰的看到了承美的額頭和漸漸靠近的臉頰。
「不鬧了,不鬧了。我還是先送你往回走吧。」
承美嬉鬧般的推搡著煜誠,臉龐就像被南方的陽光曬熟的橙子一樣。
「那我現在已經又到路口了,是不是該送我的承美先回家了。」
「別鬧!我們這麼送來送去的,乾脆早點見過家長,結婚算了。」
那一瞬間 承美的眼睛熠熠閃光,煜誠很驚訝的縮回了手。
「我當然想早一點娶你回來啊,對了丈母娘和小姨好相處嗎?」
橫穿過皎潔月光照應下的空地後,煜誠又悄無聲息的踏起承美獨自回家的影子。最後他在能夠清楚瞧見承美家燈光的樹蔭下站穩腳步。而當朦朧的電影戛然而止時,這個時空中的煜誠剛好也出現在那裡。
「你是?鄭代理!」
煜誠緩緩轉過身,看著滿臉驚訝的承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