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晚會結束後的第一天，程歡約了喻曉在咖啡廳，說有事和他說。
這是程歡第一次主動約他出來，所以喻曉穿的很隆重。
「等很久了嗎？」程歡到的時候，喻曉已經在座位上了，她走近看才發現，喻曉還準備了一捧冰藍色玫瑰花。
「沒有。」喻曉把花遞給程歡，笑著說：「給，好不好看？」
「好看。」
「要吃點什麼嗎？」喻曉掃了一下桌角的碼，把手機遞給程歡。
「我不太餓，就不吃了。」
「不吃了？」喻曉笑笑，把手機拿回來，「好，那你說有事情找我，是什麼事情啊？」
程歡把玫瑰放在桌上，「喻曉，我知道你一直很照顧我，即使你知道我不喜歡你，你也對我很好。」
喻曉的笑容僵在臉上，「程歡...」
「直到前幾天，我都覺得就這樣也挺好的，覺得也許感情慢慢就會培養起來，我知道你一直很努力，所以我也努力的想去接受你。」
「程歡，我沒關係的...」
程歡笑了，「你看，你到現在都在照顧我，你真的很好，我有的時候都為自己可惜，怎麼就抓不住你，也是我的錯，我從一開始就不應該懷著私心去接受你的感情。」
「沒關係的，真的。」喻曉不知道什麼叫懷著私心，但是現在無論程歡說什麼他都只能說沒關係。
「我不是拐彎抹角的人，只是有很多話面對你就說不出口，我很希望我們能以朋友的方式一直相處，當然，如果你覺得和我做不了朋友，那我就祝福你可以遇到你愛並愛你的人，真心的，祝福你。」
「程歡，我真的珍惜你。」
「喻曉。」
「我們分手吧。」
喻曉在程歡說出分手之後，一時間嗓子就像被一雙大手扼住，什麼話都說不出，只是略顯狼狽的看著桌面。
沉默像空氣一樣無形的穿梭在兩人之間，程歡的話像石頭一樣壓在喻曉身上，讓他直不起背，額前的碎發被暖風吹起，在沉默里起舞，好像在替主人做最後的掙扎。
喻曉很熱，臉上一直在出汗，只是手心很涼。
他以為今天會是幸福的一天，所以他特別期待，他以為自己的努力終於有了回饋，程歡終於接受了他。
他覺得自己以後要加倍的去愛程歡，讓她覺得她的選擇沒有錯，讓她覺得自己本來就值得。
他沒想到那麼難過的瞬間是程歡給的。
其實也該預料到不是嗎？喻曉自嘲的笑了笑，程歡從來沒有主動約過他，說難聽點，一切都是他在自導自演。
太感動了，以至於都忘記程歡根本不喜歡他。
初雪那天，程歡也是在這個位置上，她說，她不喜歡他，但她會試著去喜歡他。
不過是現在失敗結束了。
但還可以做朋友不是嗎？
可是，他們之間真的還可以做朋友嗎？
很久之後，喻曉抬起頭，看著程歡笑著說：「很晚了，我送你回家吧。」
程歡搖搖頭，「不用了，我坐地鐵。」
「行，那你路上小心，我還有點餓，在這吃完再走。」
程歡看著他，「好。」
喻曉在程歡走後，一直在咖啡廳里坐著，直到打烊。
他和程歡之間就像有一條搖搖欲墜的橋，他勇敢的試過往前走，看到程歡邁出一步的時候，他高興的跑起來，結果在半途的時候，橋塌了。
毫無辦法，他只能看著程歡不斷往下墜，直到程歡最後變成一個小點，他伸手想抓，但其實早就抓不住了。
程歡回到家躺在床上的時候，想到自己其實為那個故事苦惱了很久，她開始只想到了小鴨子離開了愛人，後面完全沒有頭緒。
為了找靈感，她開始騎著小電瓶滿東城的逛。
她想知道東城是什麼樣的，之後再去想東城裡的人愛情應該是什麼樣的，然後用鴨子來影射。
她不知道她會看見梁意。
背影是不會騙人的，雖然只有一眼，但程歡確定她沒看錯。
一個多月沒見，他的身形消瘦了許多，梁意轉過身進入大門，程歡看見他裹著衣服，戴著手套，口罩，眼鏡，帽子，把自己完完全全裹住。
她告訴自己這是最後一次，她絕對不打擾梁意的生活。
然後她看見梁意進了一家心理診所。
回家的時候，她決定要寫一個心理有問題的小鴨子去愛另一個小鴨子的故事。
她不知道她寫的故事和真實的故事會相差多少，但是她把想寫的都寫出來了，她想，如果梁意會後悔，那她就會給他一次機會，她沒有那麼善良，也不會在一段感情里多卑微，只是她愛的人在她這裡會有無限的特權。
程歡不知道梁意為什麼去看心理醫生，但沒關係，她看見梁意還會在意她，不然不可能會在元旦晚會上站起來對她說什麼。
說了什麼現在對程歡來說不重要，只要梁意回一次頭，那麼想聽的，他會說。
程歡承認，她沒自己想像中那麼勇敢，一段感情說斷就斷，她也比想像中更容易心軟，看見梁意承受著心理問題，她之前的所有想法全都崩盤。
如果不知道是好勝心還是喜歡，那就當面確認一次。
她不能讓自己的感情在不明不白中無疾而終。
她不信什麼有緣無份，她只知道自己不想錯過。
元旦放假的時候，程歡遲了一天才回家，那天早上她起了一大早，買了早飯就急急忙忙往什麼地方趕。
前一天晚上腦中很多想法擾的她都沒睡好，有很多事情她都想要趕快弄清楚。
到梁意上次到的心理診所門前，程歡推開了門。
「您好，請問有預約嗎？」
「有，我叫程歡。」
「好，往前走，右手邊第一個房間。」
「好。」
進去之前程歡握著門把手，猶豫了一下。
她不知道自己要說些什麼。
她從來沒看過。
「坐吧。」方情看著面前的女生，欲言又止。
「好。」
方情給她倒了一杯水，「程歡是嗎？最近是有什麼事情發生嗎？覺得自己解決不了了？」
「是，最近發生了一件事，需要你幫助我，我自己沒辦法解決。」
「好，那說說吧。」
程歡調整了一下坐姿看著方情，「我最近發現我喜歡的人來看心理醫生。」
方情一下不說話了，隔了幾秒她看著程歡說：「我有個患者有提到過你。」
程歡愣住了。
這是什麼意思她再清楚不過。
只是一瞬間，程歡覺得她什麼都不用問了。
「是嗎？」
方情點點頭，「他不經常來，但提到你的次數還蠻多的，如果你今天來是問他情況的話，我只能說到這。」
程歡看著方情，笑了一下，「謝謝」，她把水喝光，點點頭，「我知道了。」
出來的時候，程歡覺得，她又贏了。
她現在什麼都不能做，跟那次在酒吧被王琦掐住脖子一樣，她現在能做的只有等。
等什麼時候梁意願意回頭親口告訴她喜歡，等他什麼時候願意把之前的所有過激行為解釋清楚，等他願意告訴她為什麼會去看心理醫生。
梁意元旦沒什麼地方可以去，只是待在屋子裡，方情告訴他可以多出去走走，即使不習慣。
洗澡的時候梁意看著碎掉的鏡子，想著，那就走走吧正好換一個新的，完整的，明亮的。
出門的時候已經是晚上，梁意不怎麼出門，他倒是沒想到外面會這麼熱鬧。
到東城老街的前大門就看到無數的燈籠高懸於空中，燈籠下的流蘇在風中搖曳，光禿的樹上掛滿了暖黃色的燈，從遠處看就像是炸開的煙花，又像是天上的雲霞，走在人群里像游在群星中，明亮的高樓是屬於天空的月亮，遠處的夜色被渲染上青藍，擁擠的車流勝似人間的雲漢。
耳邊傳來小販的叫賣，所有的聲音和空氣交融，跟隨著塵埃，在星河間起起落落。
梁意走到一個賣手鍊的小販旁停下。
小販看到有客人連忙站起身，「看看有沒有什麼想買的？」
梁意沒說話，看著各種各樣的手鍊，最後挑起一條，看了看。
銀色的鏈子上面有四個深藍色的水晶珠子，珠子由形似鹿角的鏈子相連，外面被銀色的圓環鏤空包住，鏈子上有一個水滴型的實心圓物，上面掛著兩串淺藍色水晶珠子。
小販拿了一個鏡子給梁意，說：「這串買的是最好的，好看不說還防摔，有好多人都特意來找我買手鍊，因為我家的手鍊在整個東城都是數一數二的。」
「多少錢？」
「不貴，元旦我也不漲價，還給你打個折」，小販拿出計算器像模像樣的算了兩下，比了個手勢，「最低價，500塊。」
「好。」
又往前走走，梁意看到一家女裝店，注意到一件粉色新中式羽絨服，外面搭配小馬甲，覺得挺好看就買了下來，然後又買了一頂純白色的帽子，粉色的手套，灰色的長裙。
路過一家鞋店，買了一雙純白色棉鞋。
他已經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做了，其實在那場暴雨里，他就已經知道自己的心意，只是一時之間沒有選擇去面對，而是以那樣的方式去結束。
等手裡東西滿了的時候，梁意就騎車回家。
他把手鍊放在床頭櫃裡，買的東西都放好，然後打算洗澡，進浴室看到鏡子的時候愣住了。
哦，鏡子忘記買了。
元旦當天張訣約程歡出去耍，吃飯的時候問她和喻曉怎麼回事，在學校的時候都不講話了。
程歡沒說話，她不知道怎麼說。
「歡歡，自從元旦晚會之後，你倆就很不對勁，你們...」
程歡看著她。
「你們不會是吵架了吧？」
程歡點頭，「算是吧。」
張訣一臉瞭然的表情，「歡歡，吵架太正常了，我跟楊意還天天吵呢，但是，吵架歸吵架，冷戰是不行的，這樣下去兩個人的感情會變淡的。」
程歡又點點頭，「我跟他說分手了，他估計是有點生氣。」
「什麼？」張訣驚呼出聲，「你們分手了？！」
張訣看著周圍的人，捂住了嘴巴。
「是。」
張訣這回小聲點了，「你提的？」
「我提的。」
「不是，為什麼啊，你們不是相處的挺好的嗎？」
「我覺得他人挺好的，但是我不喜歡。」
「不喜歡你還答應人家在一起？你腦子壞掉了啊？」
「我知道我做的不對，所以及時止損了。」
「我問你」，張訣放下筷子，兩手撐在桌子上，「你為什麼答應一個你不喜歡的人在一起？」
程歡沒說話，她還是不知道怎麼說。
張訣用手指點點桌子，「說話，為什麼？」
程歡喝了口水，「因為我走不出來。」
「什麼走不出來...」張訣反應了一會兒，「你不會是想說，你還喜歡梁意吧？」
「是。」
「我的天吶，這都是什麼時候的人物了？這麼久了，還忘不掉？」
程歡朝張訣笑著說：「嗯，忘不掉。」
張訣一時失語，「那你現在是要怎樣？都失敗了還把自己困在裡面沒有好處的，人家不喜歡你，你這會兒怎麼不及時止損了？別當舔狗啊，這不符合你的人設。「
程歡這會兒倒是沒什麼表情，沒說什麼。
「你說話！」
程歡又倒了點水，喝了一口，「他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