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靈玉面對眾多貶低和非議,身形微微一顫,又很快立定,語氣堅毅道:
「辜負前輩們的期望,吾羞愧難當。」
「吾自知愚鈍,此行亦有些領悟,吾沒有資格干涉他人的自由,更不能因個人武斷而剝奪他人的性命和才華。」
李靈玉單膝跪地,雙手托舉寶劍送上。
這柄寶劍正是從越王樓借來,是A級一次性道具,可以將劍下亡魂的真理納為己用。
按原本的設想,如果天白實在難堪大任,那麼她將殺而代之,奪走《李太白集》的真理。
可是,在親眼見識到天白的《將進酒·君不見》後,她鬱結的執念反倒燒卻殆盡。
「蠢材,你不殺他一個,日後會有千百萬人犧牲。」
「唉,朽木不可雕也!」
「終歸是婦人之仁。」
「先人的真理是給你們用於挽救蒼生,而非浪費在酒色之徒身上,你連權衡利弊都不會嗎?」
樓宇燈火明亮,伴著滿堂斥責劇烈晃動,焚滅著人的自尊。
普通的唾罵不可怕,但是千夫所指的譴責好比是一把殘忍無情的剝皮刀,能將人的模樣刮改得面目全非。
然後你就會認為,自己不按他們說的做,就一定會失敗。
李靈玉嘴唇囁動,不自覺地回憶起天白斬出的豪放瀟灑的詩意。
構思良久的說辭,涌到嘴邊卻是變成了天白說過的話語:「每個人都有自己想做的事情,才能與職責.......無關。」
這般過於自我的觀點,理所應當的引來了更為嚴厲的批駁。
「目光短淺,見地愚昧!」
「不會給你後悔的機會,收回寶劍,你將永遠只是一個碌碌無為的庸才。」
「及至亂世當道,白骨露野,你還能說出這種話嗎?」
重重疊疊的人聲蘊含著詩意威壓,壓迫著李靈玉的脊樑。
這份沉重太過熟悉,取得寶劍的那一次亦是如此情景,只是這一次........她沒有低頭。
「天下危亡,吾必當竭盡所能。」李靈玉的聲音寧靜而鏗鏘,竟蓋過樓內的無數道人聲。
她說的僅有短短的一句話,但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沉鬱頓挫的氣勢,勝過千卷萬宗。
意境拔升,瓶頸突破,燭芯——九段!
這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家族曾有長輩斷言,覺醒《杜工部集》的李靈玉極有可能今生都晉升不到【焰環】。
根據協會考究,撰下《杜工部集》的杜甫本人生前的名氣不響,沒有什麼實績的事跡,難以判斷其魔道造詣的高低。
之所以尊崇為『詩聖』,是因為後世在鑽研歷史詩詞的時候,姍姍覺察杜甫詩集大有文道。
李靈玉覺醒真理的初期,也覺杜詩晦澀難懂,解讀效率極低。
她付出遠超常人百倍的勤奮,才有了如今的境界。
所以說,突破至燭芯·九段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換作以前,李靈玉或許會喜上心頭。
而現在,她只有愈發堅定的意志。
「你真不後悔?」
「不後悔。」
「好!」
稀世寶劍緩緩飄離李靈玉的掌心,她的眼神依舊毫不動搖。
即將收回樓宇的寶劍忽的一轉方向,安然飛回李靈玉手裡。
「此為何意........?」她不解道。
越王樓的人聲不約而同地大笑起來,笑得李靈玉手足無措,終於露出了些許小女孩的窘態。
「哈哈哈,後生,此劍你儘管拿去揮砍。」
「沒有比你更適合的人選了。」
「是的,品德高尚的人最契合這柄劍了。」
人聲的態度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令得李靈玉始料未及。
如果說,斥責的時候他們像是一幫高高在上的嚴肅長老,現在倒像是一幫童心未泯的老頑童。
「莫要見怪,之前一直都是在磨練你的心性。」
在一番解釋過後,李靈玉總算是明白自己是被誆騙。
越王樓贈予她寶劍,並不是真的想她殺死天白,奪取《李太白集》。
只是為了讓她有所覺悟,以平復焦躁的心境,不必困於殺一人以救百萬人的桎梏當中。
李靈玉沉沉鬆了一口氣,她又不禁問道:
「晚輩還有一問,難道諸位前輩有百分百的把握認為吾不會殺害天白嗎?」
這個問題很重要,若是她真的動手,磨練便失去了意義。
「哈哈哈,多此一問。」
「憑現在的你,不是他的對手。」
「那小子厲害著呢。」
聽到前輩的答覆,李靈玉內心疑惑加深........為什麼會知道她無法擊敗天白?
「難道?」李靈玉眼睛睜大,「他也來過越王樓?」
越王樓是詩人的聚所,只要真理為詩集,且得到多縷先人殘魂的認可,便能自由進出。
「那小子自然來過。」
「對,許久之前來過一次。」
「僅僅一次。」
李靈玉再次問道:「為什麼?」
文學類真理最好的提升方式是【苦學法】,需要體會文學的意境。
越王樓內有古代詩人的殘魂指導,擁有得天獨厚的優勢資源,不可能來過一次之後就不來了。
「哼,那小子來的時候就對我們這些老前輩不聞不問。」
「他提著酒看完越王樓共計一百五十四首詩,便自顧自地走了。」
不提這個還好,提起天白的印象,人聲皆是有些不高興。
「他心高氣傲的很,臨走前放言道:『寫不出壓倒越王樓古今詩篇的詩,再不來越王樓!』」
「自那以後,他就從未出現過。」
李靈玉聞言,暗暗握緊劍鞘,「原來他比吾來得更早,那吾更不能懈怠........」
正於李靈玉下定決心超越天白的時候,A404宿舍內的日常仍在愉快進行中。
「天白!你喝酒能不能回房間喝!不要在客廳亂丟酒瓶子!」
圍著圍裙打掃衛生的朱子恩一邊說教著,一邊撿起滾得滿地都是的酒瓶。
「嗝~,朱兄,不好意思,我的房間已是『金玉滿堂應不守』,嗝~。」
頭仰在沙發上,屁股坐在地板的天白伸手搖搖晃晃地指著獨立臥室。
那邊的門扉開出一條縫隙,幾個酒瓶子哐哐啷啷地滿了出來。
「救命!搬到新宿舍才幾天!你到底喝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