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是個不眠之夜。
市中心地段最好、口碑最棒的夜場包廂里,有人笑得和岑西京一樣癲狂。
「說到這個我就想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對象騎鬼火哈哈……」
「桁啊,你也是倒霉透頂啊,堂堂一個總裁,要家世有家世,要長相有長相,居然要配個紈絝小混混,還是家族邊角料。」
「哎喲,我都替你悲哀呀。」
「聽說人快回來了,你的好日子要到頭咯!期待你們的婚禮!」
「來,哥們兒敬你一杯,祝你好運哈!」
KTV包房裡燈紅酒綠,公子哥和大小姐們笑得十分開懷。
「……閉嘴。」
嚴司桁獨自坐一張沙發,捏著酒杯的修長手指關節泛起白色來,青筋微微凸起。
他臉色難看,因為談到了他的未婚對象譚少熙。
他已經被嘲笑了很久了。
任何時間,任何地點,只要提到譚少熙這個人,他就得丟人現眼。
明明大晚上在馬路邊飆車、打架,還揚言要真實人的傻缺不是他自己,羞恥感還是伴隨他到現在。
他的頭八百斤重,在外面根本抬不起來!
一切的根源就是在兩年前,因為疫情,全國動盪,許多企業都遇到了危機,紛紛開始互相抱團取暖。
最直接的辦法之一就是聯姻。
嚴家和譚家都有合適的人選,俊男靚女的,誰不說一句天作之合?
但到了雙方父母見面時,譚家帶過去的卻不是大姑娘,而是個男孩子,叫譚少熙。
據說是小時候走失剛找回來的。
雖然說血緣擺在那兒,都是譚家的孩子,但家裡從小養到大的和在外面漂泊多年的,含金量可大著呢。
嚴司桁當時也不是意氣用事的年紀了,想著男的就男的吧,男的也行。
要是長得好看、能力強,他的取向也不是非女的不可。
問題是哪哪兒都很一般呀,也就家世稍微過得去了。
但那有什麼用?
屎盤子鑲金邊罷了。
譚少熙沒被譚家認回之前,也不知道是流浪長大的還是被什麼不三不四的人收養的,長成那副流氓德行。
要學歷——初中畢業;
要個人特長——據說會翹車頭;
要長相——一股揮之不去的精神樣兒,叫人不忍細看……
可最後,這門親事還是成了——
拍板的是嚴司桁的爺爺。
當時還在世的老爺子認為,當務之急是先跟譚家達成合作,把雙方的燃眉之急給解決了。
從訂婚到結婚,正常流程最短都得一年。
等公司緩過來氣了,再找理由把婚事取消。
這事兒用不著覺得不好意思。
譚家先臨時換人,還換了個各方面都難登大雅之堂的人,簡直欺人太甚。
那他們過河拆橋又怎麼了?
誰都不占理,誰也別說誰。
可誰知道半路竟然出了岔子——就在聯姻的消息即將公布時,譚少熙不見了。
人家爹給的理由是回去工作。
但在哪裡工作、具體是幹什麼的,他又說不上來。
嚴家猜測,十有八九就是逃婚。
於是從那兒開始,所有人對譚少熙的看法就十分不好了。
他們覺得這譚少熙也是心高氣傲上了。
本來流落在外好不容易被譚家找回,又白白撿了門好親事,無論在哪邊都是不愁吃喝、不愁溫飽的好日子,竟然說走就走了。
真不知道怎麼想的,放著好好的大富大貴的生活不過,非要跑,也不知道跑去了哪裡。
最近聽譚家那邊說,人回來了。
可能是想通了吧。
畢竟兩年了,疫情結束了,譚家和嚴家現在都蒸蒸日上。
一個人吃夠了苦頭,都是想過點好日子的。
……
「如果我無意造過什麼孽,請直接降雷劈我,而不是折磨我的身心。」
嚴司桁一臉死樣癱著,五顏六色的燈光晃過他立體出挑的五官。
旁邊他的髮小姚青葙已經要笑岔氣了,臉紅耳赤的,有氣進沒氣出。
「閉嘴啊,再笑歸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姚大小姐快要斷氣了還抖著手拍拍他,安慰他:
「別難過……不就是染髮加紋身、半夜騎車繞馬路還吆喝嗎?以後還可能出現你一回家打開門他就給你來個精神三連招、再沖你吐口煙問你帥不帥的情況呢,趕緊適應一下叭……」
嚴司桁狠狠瞪了一眼她,心裡越來越煩躁。
這時,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媽。
「餵?桁啊,這幾天記得空一下時間,譚太太前兩天送了張請帖過來,她兒子回來了,正好過生日,到時候咱們過去——」
嚴司桁一聽,忍不住打斷她:「他回來得正好,我要退婚。」
「……」對面沉默了一會兒,但也沒勸他三思。
安靜了幾秒,鮮青在電話里說道:「媽媽知道讓你跟那樣的人在一起是委屈你了,但你爺爺過世得突然,還沒來得及跟他們家商量取消婚事的事……」
「這樣,等他生日那天我們過去,跟他父母商量一下,儘快讓你擺脫他,好吧?這種人怎麼能來配我兒子呢?」
「嗯,好。」
掛了電話,朋友們的調笑倒是消停了,但嚴司桁心裡依舊不痛快。
這個譚少熙……
他安詳地坐了一會兒。
今天是周末,朋友幾個好久沒見了。
林乾費勁吧啦了三年,終於帶著重歸於好的女朋友回來準備接手家族企業了,姚青葙下個月要和政治圈裡的人聯姻。
聚一塊兒是有好事——挖苦嚴司桁。
身體和心裡一樣累,嚴司桁跟他們喝完酒、敘完舊,又看了幾個表演後就回去了。
……
羊城,南山區,挽園。
這片靠海的別墅區安靜至極,立冬一過,溫度一天比一天低了。
到家時已經是晚上十點,但二號挽園的燈還亮著很多。
這是一套靠海的中式庭院,面積奇大,相同建築在這座山頭上坐落著的數目也就六戶。
「喲,大少爺回來得這麼快啊?」來出來接人的是管家。
管家側身為嚴司桁讓路,邊隨他進去邊說:「太太回來了,二小姐也放假了,剛到家。」
一路彎彎繞繞近十分鐘,終於走到客廳,一家子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