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路宿舍老平房,承載著方媽辛勤把吳宇、甘笛和畢曉筠拉扯到大學,等他考試回來,方媽帶著老五依舊住在老房子裡。
夕陽西下,炊煙裊裊,煤氣罐、蜂窩煤,或者劈柴上陣,這一片棚戶區,老百姓做飯儘量能省就省。
「媽,怎麼沒搬過去?」
「老二不知道搬家,你把你姐撇下?」
甘笛一拍腦門,二姐吃住在燕京五道口技術學院,半年沒見,差點忘記家裡有這個人。
「這個你拿著。」方媽很慎重,在掉漆的木箱裡摸索,甘笛以為是小金庫,結果是張泛黃的信紙,上邊是方媽的筆跡。
「91年,郭冬雅病了去醫院,隔壁張嬸推三輪車送到醫院,墊付押金。」
張嬸賣炸丸子,當時爐子有餘火,差點給郭冬雅燙破皮,因為發燒,一個勁兒喊:「燙、燙、燙。」老媽更著急,以為是疼疼疼。
「88年,李叔接送畢曉筠風雨無阻。」
其實是李叔覺得老二挺配他兒子的,一直是成雙成對送,結果感情沒培養出來,畢曉筠覺得他兒子太傻。
信紙後邊是甘笛和郭冬雅探索之旅:「往井蓋里放炮,結果把井子炸開。烤紅薯,結果燒毀樹木。李叔家的魚缸……」
「別想其他的,滴水之恩,湧泉相報。吳宇靠不住,以後要是街坊有事,就你靠你幫忙了。」
老媽太看起我了,現在身家總共不超過5萬元,還是薅系統羊毛的情況下,極地公司沒破產,一切全無。72%的股份自己連分紅都很難操作。
不過報紙上的巨大聲望,他也沒辦法解釋,大家不能免俗,一致認定自己是富豪,自己上學躲過兩周,有些事很難推卸。
「老媽,您指哪打哪。」甘笛毫不猶豫答應,滿屋子的點心、罐頭、水果擺明是街坊們殷勤期望。
一開始大家都不看好方家老三的創業之路,不明不白的初始資金,老絲綢廠員工怪話,報紙上詆毀,尤其是從小看著長起來,皮實,調皮,吝嗇小氣。
19歲的企業家像話嗎?
忽如一夜春風來,前幾天被電視新聞和報紙轟炸,一切就成了,現在極地公司儼然唐僧肉,上下游企業都想分一杯羹,劉棟下手早,甘笛不堪其擾,其他商人一概不見。
李叔兒子李偉峰初中畢業,被二姐在初中拒絕後,人生失去希望,沒個中專本子,整日打架混日子,現在國營工作難找,李叔左右碰壁,帶著人高馬大的李偉峰拜訪方媽。
「喲,甘笛也在啊,現在應該叫甘總吧。」李叔一拍兒子後腦袋,「快喊大哥。」
「李哥比我大,李叔別這樣。」
「爸,我就說小笛沒事吧,這一片我罩著。」啪,被李叔踹了一腳。
甘笛連忙讓座,李偉峰初中畢業,人高馬大有點小帥,被畢曉筠甩掉就失魂混日子,被老爹找路子跟著貨車押運,但長久不是個事。
和方媽聊了會,李叔:「甘總,偉峰老大不小的,想找份正經營生,你看極地廠還招人嗎?」
「我不去。」
「啪啪啪,你都20了,不能再混了。」
「他公司是女工紡織,我去幹啥。」
甘笛笑了,「李叔別打了,偉峰說得對,我的公司女工多,男的只有辦公室。不過現在拜託的人太多,公司已經不招人。」
「這樣啊……」
甘笛沒辦法講述實情,補貼系統要求不能再次招工。在街坊們的眼裡,自己的能力或許已經到另外一個層次,其實大家都一樣,都是底層人民。
李叔和李偉峰面面相覷,這幾個月走了不少門路,國營不景氣,有單位要人,張嘴就收5000元,工資也不好好發放。好單位難進,永海化工和電力兩次聯繫主任,都被人笑呵呵拒絕,後來打聽,嫌棄禮太輕。
一句話沒錢不能辦事。
李偉峰混社會,結果成長後被社會教育,有抗拒社會的想法,極地公司雖然紅火,但是在小兄弟底下工作,而且是紡織企業,一點意思沒有。
結果還被對方拒絕。
「那打擾了。」李叔說了幾句場面話,作勢要走。
「等等,李叔。」甘笛思索下,李叔起早貪黑做早點,黑漆漆的臉是風吹日曬的作品,當初郭冬雅沒少偷吃,至少為這丫頭也要幫忙。
「劉棟,寶成紡織行嗎?」李叔剛要點頭,「不對,偉峰不想去紡織。」
「永海化工可以嗎?」甘笛突然想起侯貴多次想請自己吃飯,安排個人不至於吧,大不了吃飯就免了。
「太行了。」
李偉峰:「主任說我文憑不夠,永海最少要中專畢業。」
甘笛示意稍安勿躁,撥通電話:「侯廠長,是我,對對對,我有個哥們想去永海化工,叫李偉峰,初中畢業,好的。」
「挺順利,侯廠長讓你明天去公司報導。」
這麼絲滑順利嗎?李偉峰這才知道眼前的小兄弟和自己有巨大的鴻溝,甘笛一個電話就能讓他進廠,而父親走後門只能拜見一個主任。
「真的嗎?」
李叔拉著兒子,能不真嘛,甘笛放棄1.5億股份,幾乎是白送給永海化工,未來兩方合作,這事肯定是成了。
甘笛有所領悟,雖然被系統和甘道梁的協議束縛,但是為大家謀點福利,還是可以的。
「太謝謝了。」李叔拉著方媽,甘笛忽然感覺有點怪,老媽這樣笑容不多見,必須回來告訴吳宇有情況。
「甘總,這一片有事情你就交給我。」李偉峰把胸口錘得響。
甘笛擺擺手無所謂。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街坊們對自己沒太多要求,就是希望下一代生活好點,李叔大嘴巴傳播,所以被甘笛安插到永海化工的人不少。
「媽,為啥去永海化工這麼開心?我問侯貴公司300多,加班費夜班費算上也就不到500塊。現在極地一線女工已經能開900元了。」
「不一樣的。時代在變,人總想著穩定,以前老百姓不想當官,當官累啊,而且拿錢也不多,現在明白了也晚了,想進政府太難。其次帶編制的,以前你爸活著時候,你姥姥根本看不上,警察、大夫都不如工人有力量。現在看出來差距,不穩定。
之後是水電煤氣旱澇保收,之後就是大型國企,比如你幫他們進入的永海化工。進你的公司除非是當頭頭,萬一公司明年虧損了呢,他們心裡都有桿秤,老人們看得遠,一眼望去至少穩定20年。」
確實,甘笛一直琢磨著將極地公司弄破產,還是別把小夥伴們推入火坑,當然火坑也沒名額。
永海化工廠實驗室內,杜聯派遣的技術員凱文和同事低聲商量,提前培訓過了三天,照本宣科,結果還是八十年代的內部教材。
劉艷:「凱文先生,按照協議杜聯應該無保留的進行培訓。」
「抱歉,床比較硬,這幾天沒睡好,我們慢慢調整。」嘴上說sorry,其實不以為然,他們接到的信息是唯獨要注意極地公司董事長,其他無足輕重。
「如果有好玩的節目最好了。」他的同事吹著口哨。
劉艷是對接的技術組組長,她耐著性子解釋,幸好在工廠,她懷疑在外邊都要被這兩個人動手動腳。
甘笛一下子安排7個適齡員工進入永海化工,在會議上針鋒相對,副廠長不認可這份大禮給極地公司年輕的董事長。
「廠長,這是他送人情,你看看都是什麼文化水平,大多數都是初中畢業,有兩個是中專,連大專都沒有。咱們廠什麼時候這麼隨便了?」
他緩口氣,「我認可他對於杜聯合作的牽線搭橋,問題是他獲得聲譽不少,大話說出去拒絕合作,合作方是咱們,有化工實力的永海,他一個紡織行業能玩得轉,這是明智選擇。沒必要給他開後門,我反對將這麼多人接入公司。」
侯貴直接將兩份協議甩到桌上,「杜聯就是為了甘笛而來,人家隨口說兩句話都比咱們3天談判好使,這就是差距。他別說安排7個人,70個人我都承這個人情,就把這事直接寫入紀要中,出事算我侯貴的,看有誰過問。」
「廠長,我不是這意思。這小子肯定是收錢辦事。」副廠長趕緊熄火。
「你信嗎?一個連1.5億都不要的企業家,在乎三瓜兩棗,你們的眼界要寬點,不要以己度人。」
副廠長苦澀的反對無效,會議上還是輕鬆通過。
甘笛直接拉上一車人都送到化工廠,侯貴笑道:「甘總,想請你一個人真難,必須搭配這麼多才行。」
「都是街坊,給你添麻煩了。」
「一點也不麻煩,右側報導。」侯貴親自指揮,給足甘笛面子,李偉峰走在第一個,看到廠長親自迎接,暗自下決心,甘笛的人情必須要還。
「甘笛?」劉艷歪著頭問道,她疑惑看著初中同學。
「你好。」
曾經懵懂的初中校花劉艷,一個明媚皓齒的漂亮女孩,互相都有好感,在那個不敢牽手的年代,能一起壓馬路都是真愛。
可惜,等劉艷看過甘笛的家,就是鐵路宿舍的破敗樣子,冷淡的態度回到原點,甘笛就像郭冬雅舉著棒棒糖,裂開了。
「你來永海是?」
「送人而已。」劉艷高中沒上,能進入到永海化工聽說和副廠長的兒子在談戀愛。
兩人不知道如何開口時,一旁的杜聯技術員如同蒼蠅過來問候,「你好,我是凱文,甘笛先生,請參觀一下我們的培訓吧。」
「杜聯實驗室在公司都有,沒必要看。」被甘笛厭煩的打發走,劉艷瞪著眼睛。
「甘總,你們認識?」侯貴過來勾肩搭背。
「哈,以前同學而已。」
「甘總,,陳釀瀘州老窖,今天晚上不醉不歸啊,你和杜聯這點事天天撓的我心痒痒,究竟是如何擺平對方,那個塞西爾看見你就像老鼠看到貓。還有那個鮑威爾跟神經病一樣,他算個球啊。」
劉艷愣在原地,好像錯過了一個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