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六點了，你抓點緊啊，說好抓螃蟹啊。」
「知道了。」
手電筒、網子、花露水，甘笛戴上草帽和套袖，兩個人騎上單車，去往新河支流水窪處，深秋晚上河邊都是野河蟹。
「總覺得忘記點什麼？好像丟了幾千塊錢。」
「三哥，你做夢，夢裡都有。」
夜幕降臨，吵鬧聲、朗朗讀書聲和打孩子哭鬧聲，交相輝映，職工宿舍雖然擁擠，但不乏生活氣息。
「甘總就住這？」孫開宇是為了明天中層考試來的，拎著大黃魚和王八，董事長總是板著臉，肯定是內分泌失調，就該補補身子。
學習電視劇情節，大黃魚肚子刨開、鈔票成卷往塞入，王八在網兜里不停蹬腿。
「明天就面試，不應該不在啊。」
同樣的事，也發生在狄茂典家中，老廠長耿直，所以一概轟出去，而且這次面試，是以董事長為主，他就是推薦人選，加上自己報名，他沒有任何傾向。
「喲。孫開宇，你小子站甘總門口乾啥？送禮？」
「你也不也一樣。」孫開宇沒好氣。
送禮最怕撞上，兩個人拌嘴，怏怏都回家準備。
早晨，在董事長辦公室甘笛、狄茂典和杜元方，已經準備中層面試，有推薦，有毛遂自薦，還有戰戰兢兢，不知所措的車間主任田建。
「甘總可以啊，聽說這次沒人送禮成功。」
「甘總生活簡單，當初是麻痹聞天，不在乎身外之物。」
四十歲的田建，帶著酒瓶厚的眼鏡，面試略帶緊張，侷促說：「甘總，廠長，我都聽領導的話……」
和印象中一樣，膽子小，之前僅僅敢諷刺幾句，隨波逐流，不敢反抗聞天。
打開檔案，履歷一般，夜校畢業，自學成才。是車間主任，機器設備沒保留，聞天賣光設備，車間主任不敢反駁，幾乎光杆司令。
狄茂典輕輕搖頭，面試不理想，田建是矬子裡拔將軍，聞天所屬的工具人。
「不錯，好好干，繼續擔任車間主任。」無能、平庸幹部是理想選擇，能上生產帶入下坡路，都是好幹部。
「謝謝，甘總，我會加倍努力。」
田建對面試不抱希望，雖然他不貪污，但以為會被列為聞天黨羽被清算，想不到甘總大度留任，或許自己抱負能實現。
狄茂典若有所思，田建管理車間算是穩定，或許董事長有其他考量。
後邊是他的嫡系，那些才是重點職位。
34歲的毛彪，寸頭，為了面試理髮成光頭，辭退後在市場賣魚，一身魚腥味穿著雨鞋，一副小販打扮就走進面試。
「廠長，我來了，還管銷售嗎？」
語氣頗為不善，對甘笛沒有絲毫禮貌。狄茂典知道，開除後，毛彪生活不易，對資方不認可，是看自己面子才來面試。
毛彪挑釁眼光打量年輕董事長，除了狄茂典他誰也不服，小舅子家裡有條漁船，算是租給他，勤快肯干，起早貪黑，毛彪逐漸適應漁船工作。
「一會面試，還不去換身衣服。」媳婦提醒道。
「愛咋咋地，信任我就干，看不上就算。」
撲面而來的魚腥味兒，估計是走過場，本來是銷售人才，而且有渠道關係，為人豪爽，唉，全怪自己，不好求情啊。
光頭、兇相、學歷低、站沒站相，頗有點敗軍之將入大帳，要打要殺隨便，這種人才是狄茂典的心腹，草莽之輩，對老廠長頓時另眼看待。
甘笛：「毛彪，中專畢業，之前負責銷售，現在是賣魚？」
毛彪：「對，看不起嗎？」
甘笛：「那倒沒有，工作沒有高低之分，之前被開除的原因？」
毛彪：「聞天瞎指揮，不懂經營，我去區府舉報。」
真是正面剛的刺頭，桀驁不馴，一個賣魚的，肯定沒有多少水平，當銷售主管屈才，人才必須重用，「銷售科你負責吧。」
「甘總，他挑不起來，脾氣太差。」
「慢慢來，管理都是從工人上來的。毛彪有氣質，非常適合做銷售。」
毛彪面無表情，又是不懂經營的董事長，邀買人心，怎麼看出來我有氣質？搞對象的頭三年，媳婦都覺得我是流氓。
毛彪在銷售團隊中有威望，出淤泥不染，扒火車全國聯繫供貨商和分銷商，如果有急切需求，短時間內可以搞定一切，當初去深市尋求合作，就是毛彪一起出面。
一臉兇相，小偷都躲著走，待人誠懇，帳目清晰，熟悉的都知道有點反差萌。
他喊了聲甘總，算是同意擔任銷售科長。
杜元方感嘆，董事長眼光毒辣，用人是不拘一格，頂撞自己的人也能用，氣度真大。
接下來的職位是辦公室主任，有三位女性應聘。
一位是中專畢業，一位是大專畢業，都是三十多歲，年輕肯干，而且懂管理，之前是在負責宣傳工作。
還有一位毛遂自薦，甘笛一看認識，第一次進廠考察，洗衣服大姐，還問他有沒有對象，翻閱檔案，45歲，鄭春紅，普通一線職工，曾經擔任辦公室副主任，學歷是初中畢業。
「喲，小甘總，有對象了嗎？」鄭春紅舊事重提，仿佛對面試毫不在意，笑吟吟的像街坊的熱心大姐。
「還沒有，等著你介紹呢。」
甘笛笑著回應，對面試不嚴肅，狄茂典咳嗽一聲，然後三人面試完畢，去外邊等候結果。
「甘總，前兩位，李莉和王娜娜都可以，學歷，資歷都夠，您看？」
嚴格意義來講，鄭春紅是狄茂典的老部下，自學成才，親和力強，同時管理上抓嚴，聞天上來後風向變化，鄭春紅是察覺苗頭不對，自污靠邊站，聞天僅僅撤職算了事。
現在問題是，鄭春紅自知在資方眼裡自己的形象，第一印象太重要了，誰知道聞天身邊小年輕會是資方大佬，後悔也無可奈何。
狄茂典心中一暗，他必須秉公辦事，面試情況決定一切，甘總不了解之前的脾氣秉性，現在鄭春紅這樣，想解釋也難，他轉而推薦其他兩位同志。
就看甘總做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