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鎮與省道之間的土路上，工作人員支上淡黃色三腳架，放上水準儀，另外一個站在西北風中哆嗦著記錄。
「94年1月6日星期四，氣溫零下10度……哪裡有大冬天準備修路的啊。」工作人員裹著厚厚的棉服，忍不住吐槽。
「距離過年還有33天，溫科長有指示今年必須先把主幹道都貫通，通進鄉里。」
「冬季施工成本高三成，等過完年春暖花開，正好是施工旺季，土層也好挖，一切不耽誤。」施工員哈口氣，都是水霧，「不知道誰投資的，真是款爺啊。」
溫成軍是持同樣想法，冬季施工成本上升，物料費用，人工費用，施工難度增加。
甘笛是資方，甲方爸爸，他聽楊佳薇說，溫成軍準備招標，制定施工計劃，94年還講究這個？
先干後補設計圖、施工方案，開春就要通車，成本不用考慮，造就完事了。
於是，溫成軍從冷水衙門變成香餑餑，饒是他定力十足，還是選擇6個標段，齊頭並進，抓施工質量、抓進度，晚上還要陪施工隊一起喝酒，增進感情。
楊佳薇作為江河投資的實際操作人，從市府出來，老練判斷大約資金使用情況，所以問題不大。
甘笛扣上安全帽，踩著碎石，踏入施工現場，運輸車、挖掘機和人工輔助，塵土飛揚。
「甘總，我還是建議年後進行水穩層施工，這樣成本能降低，而且便於施工，資金能省點是點啊。」
巨額資金投入，道路每日變化巨大，溫成軍的心暖暖的，他能感受到甘笛對鄉村真摯的情誼。他有些後悔在大會上硬逼著對方表態。
甘總人很好說話，總是笑嘻嘻，沒有煩惱，要是私下談論，估計900萬預算足夠。
「不要怕花錢，江河投資全部負責。」甘笛和系統槓上了，這些錢如果分紅，應該是到江河投資帳號，所以他的事情很難瞞過周振邦和楊佳薇。
系統絕對保密。
南莊鄉、北莊鄉和小滄鄉農村大棚項目恰逢冬季，立刻啟動。
甘笛還等著食堂餐桌上吃到綠葉菜。
現在高速還未建成，運輸不暢，收購魯省收光的蔬菜，價格飛起，運到濱海估計比肉價要高。
魯省的大棚全力供應燕京尚且不足，濱海市要自己想辦法，他計劃把菜籃子工程提前5年完成。
溫成軍曾經多次去收光考察大棚種植，收光88年開始啟動冬季大棚計劃，直到93年底已經種植幾十萬個，遍布收光南部。
冬暖式大棚是從收光取經的成果，由於這種棚技術先進，需要有大量的資金投入，每個棚光建設費就需要五六千元。
率先在南莊鄉小劉村推廣就遇到阻礙，村長莊大福腦袋晃得跟撥浪鼓，露著玉米粒似得牙齒，掰著手指頭數：「溫科長，一年提留統籌加上正稅，2000元打不住，就算5000元一個大棚，誰負擔的起，賠了誰補償？」
一年前的話，莊大福這次依舊如此，不過溫成軍坦然，「這次是免費推廣，現在南莊鄉試點，種植成功，然後慢慢推廣，用蔬菜抵償投資費用，我們核算過，每年收成大棚收成一半，你們留作販賣，另外一半，抵償大棚費用。」
既然免費，莊大福帶領村民先試驗，在村西頭開始建設冬暖式大棚。
目前甘笛看到是率先在小劉村做得試點棚區，一共是3片大棚，一共是300平方，後續已經規劃，村民們也在壘砌牆壁，一派熱火朝天景象。
楊佳薇：「甘總，這邊大棚費用有點高。」
溫成軍解釋：「原本我們是想採用土溫室，但是和專家，以及去收光考察，覺得產量有限。」
「注意低頭。」溫成軍帶著甘笛進入到溫暖的大棚，甘笛四下觀察，採用竹條或者是木頭作為拱架，不是玻璃，選用普通的膜，當然現在和後市科技還是有差距。
已經開墾的土壤中有嫩芽拱出，煞是翠綠。
「甘總，確實有點貴，冬暖式成規模核算後要5300元一個大棚。但是與原先的土溫室相比，冬暖式大棚有著四項技術改革，一是牆體加厚到一米多，這樣即使受凍層是７0厘米，也還有三四十厘米的保護層；
二是模仿老花鏡的原理，把原先兩個山牆一溜斜坡改為中間起高，增大了採光面，大棚的坡度也由２５度增加到４５度，增加熱量儲存；三是採用了無滴膜，透光度由４５％提高到９0％；四是大棚方位的改造，把方位定為朝南偏西５度，更易受光。」
「溫科長農業專家啊。」
溫成軍一直幻想過這一天，他在收光考察是發現那邊的幹部勇於任事，全力支持才取得蔬菜之鄉的成績。
都是爛熟於心的內容，我們現在追趕還來得及。
「3個月，等到4月份，甘總就可以吃上反季節的黃瓜、冬瓜、西紅柿和茄子，這些都是較快的種植，等到10月份，大棚建設一期完成，我們會統一規劃種植面積和種類。」
莊大福一直在後邊跟隨，聽半天總算是弄懂，眼前的小年輕是投資方，大老遠來小劉村圖啥玩意，就為了弄點蔬菜，就要免費建設。
「殺頭豬。」
中午在莊大福家中，甘笛感受到破產版農家院農家菜，豬頭肉，紅燒肉，白菜粉條，土豆雞塊，還有自家醃的泡菜。
「小甘總，確實感謝你的投資，在小劉村沒話說，都在酒里了。」莊大福先干為敬，「不過說點掏心窩子話，無論是修路還是開渠，加上這個大棚，以後有用小劉村的事情，必須找我莊大福。」
甘笛淺嘗輒止，如果沒有系統作祟，他很難認識鄉村的父老鄉親，不過他也是轉悠一圈，躲避夏宛的騷擾。
「甘總？」上菜的小伙一眼認出飛流公司董事長，自己老闆。
「你是……」甘笛印象深刻，是在職工代表大會上，被開除找回的一群人，差點和岳全打起架。
「我是莊家遠。」看甘笛迷糊，「莊大福是我二叔，公司沒啥事，我是來幫忙。」
「臭小子，趕緊回公司，不知道甘總給村裡帶來多少投資嗎？」莊大福喝暈了，脫下鞋就抽。
啪啪啪。
董事長親自下令，杜元方總經理也說無妨，不過他得知甘總在做公益投資鄉村，他依舊楞了，分紅都不要，人要活成這樣嗎？
「甘總，一千多萬，留著花多好？」他忍不住問道。
「想聽實話，還是假話？」
「當然是實話。」
「我和你一樣，想把錢留下玩樂，問題是條件不允許啊。」喝點燒刀子，甘笛暈乎乎，面對同齡人，他吐露心聲。
這是酒後真言，甘總私心想留下，但是一心為公，惦念著父老鄉親，甘總比自己還小，就懂得上中專時候那句話，先富帶動後富。
「莊家遠，你看不起這個，看不起那個，你看看甘總是怎麼做的，你都活到狗肚子裡了。」
莊家遠回到屋，狠狠抽自己一個嘴巴，自己是怎麼混到現在地步。
不行，我要做點什麼，從哪裡跌倒，就從哪裡爬起來。
「甘總，以後只要用得著鄉鎮的地方，儘管說話。」
等他出去，甘笛已經轉悠到下一個工程，三個鄉長集體出動，熱情到喝到暈頭轉向，一天功夫總算是把一千多萬基本落實，系統你和我玩，差得遠咧。
飛流公司已經停滯運轉，董事長布置任務後，去了一趟極地公司，開始不務正業，和溫成軍滿鄉村跑來跑去，杜元方作為總經理也不在辦公室。
她幾乎要氣炸了，熊熊鼓鼓的，比木瓜牛奶強百倍。
飛流公司真要垮了，上班時間空蕩蕩，和破產企業沒區別。
杜元方掛斷夏宛的電話，筆記上188名員工，他已經拜訪43名，生活窘迫的，他會放下慰問金，對工作有要求，他會記錄。
「杜總，您放心，我們現在就去上班。」
「不著急，先等等，大家要遵從自己本心。」杜元方不喜歡聽到違心的答案。
杜元方自認為很笨，但是遇到甘笛後，他開啟一扇大門，模仿甘總就是成功。他不知道甘總是否每名員工都是親自家中探訪，但是他和狄茂典是甘總親自找來，所以他決定用最笨的方法，找到員工懈怠的頑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