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請賜我一劍
老千灰頭土臉的從劍魂之門內出來，剛剛在試煉之門外的駐地內喝了兩口水，就看到一個年輕男人走了過來。
「這裡是禁區，這座試煉之門不對外開放，閒人免進。」老千那見年輕男人逕自走到了圍欄前，似乎大有翻過來的意思，於是就喊了一聲。
「我不進去，我是來找你的。」年輕男人說話的時候，臉上一直帶著笑，看起來好似很陽光的樣子。
「找我，找我幹什麼？」老千微微皺眉，他鎮守試煉之門三年，除了家裡人之外，還是第一次有人來找他。
「聽說你的劍法很強，想請教一些劍法上的問題。」年輕男人一臉認真地說道。
老千聞言頓時有些不悅道：「你聽誰說的？恐怕是搞錯了吧。」
但凡知道了解他和老不死的關係的人，都知道他的劍法很水，甚至私下裡給了他一個同級最水試煉者的外號，又怎麼可能說他的劍法很強，老千覺得年輕男人是在諷刺他。
「伱姓老名千對吧？」年輕男人上下打量著老千問道。
「沒錯。」老千點頭道。
「那就沒錯了，我是來向你請教虛幻劍術的。」年輕男人嚴肅的說道。
「向我……請教……虛幻劍術……」老千怔怔地看著年輕男人，覺得這個傢伙是不是有精神病，他還是第一次聽說，有人專門研究這種東西。
「是的。」年輕男人卻很肯定的點頭。
「你到底是什麼人？來搗亂的是吧？」老千越發覺得，這傢伙就是來嘲諷他的。
「難道說你不是那個會虛幻劍術的老千？」年輕男人卻是一臉狐疑地模樣。
老千見他的模樣，似乎不像是來嘲諷他的，不由得有些疑惑起來：「我是老千，你真的要學虛幻劍術？」
「不是學，是研究。」年輕男人說道。
「這麼說，你也會虛幻之術？」老千不由得有些同情起這個傢伙，他還以為只有自己運氣不好，弄了一個不能傷人的幻劍當共生契呢，原來有人和他一樣倒霉。
「會一點。」年輕男人點頭道。
「果然如此。」老千暗嘆一聲，走過去把圍欄門打開，同情的說道：「進來吧，雖然我也沒什麼能教你的，不過作為前輩，多少還是有些經驗可以讓你參考的。」
年輕男人也不客氣，走進來之後，就在凳子上坐了下來，笑吟吟地問道：「不知道您的虛幻劍術達到了什麼樣的境界？」
老千聽年輕男人這麼問，越發相信他確實和自己一樣，不幸的契約了一件虛幻共生契，因為沒有實際的戰力，所以只能研究境界這些虛幻的東西。
「你想聽，那我就給你講講吧，依我所學，我覺得虛幻之術應該分為三個境界。」難得有人和他交流這種東西，老千像是找到了知己一般，滔滔不絕的說道：「第一個境界是真幻，要把虛幻做到真實，達到以假亂真的程度，讓人看不出破綻，如此才能夠把假的變成真的，雖然沒有實際的破壞力，但是卻可以讓人望之生畏，達到不戰而屈人之兵的地步。這個境界很難，但卻只是虛幻之術的基礎。」
「以假亂真確實不容易，這竟然只是基礎嗎？」年輕男人點點頭，接口說道：「那第二個境界呢？」
「第二個境界就厲害了，叫假幻。」老千說道。
「虛幻本身就是假，這假幻又是什麼意思？」年輕男人十分好奇地問道。
老千有些得意的說道：「老弟，你這就有所不知了，我也是研究了很久，才悟透這假幻境界的。」
「簡單點來說，就是因為別人知道你的一切都是假的，所以如果這時候你有點真的東西，他們也會把你的真東西當成虛幻的假東西。就比如說人人都知道我們的共生契是幻物，根本沒有辦法傷人，但是如果你能夠找到一種與共生契十分近似的寄生契，別人以為那是虛幻的，到時候就大有好處。」
「真亦假時假亦真，假亦真時真亦假，若是你能夠把真幻和假幻這兩個境界使用好了，那便有無窮無盡的變化，天下心術無外如是。」老千說的口沫橫飛，看起來相當的興奮。
「你說虛幻之術有三個境界，假亦真，真亦假這兩種境界似乎已經涵蓋了一切，那麼第三個境界又是什麼呢？」年輕男人一臉好奇地模樣。
老千很享受這種感覺，拍了拍年輕男人的肩膀說道：「前兩個境界，有點慧根的人都能夠悟出點東西，若是能夠將其真正悟透，以後必成大器。但是這第三個境界可就沒有那麼簡單了，一般人那是連想都想不到，更不要說去悟了，非有大覺悟著，才能頓悟此境界。」
「那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境界？」年輕男人一臉期待地望著老千。
老千嘿嘿一笑：「這第三個境界叫生幻，若是能夠悟透了這個境界，不說天下無敵，至少在幻術一道之上，差不多也算是到頭了。」
「何為生幻？」年輕男人更加的好奇了。
「要弄懂什麼是生幻，那你就必須要先弄明白什麼是真什麼是假。」老千說道。
「真假還需要去弄明白嗎？」年輕男人不太理解老千的說法。
老千嘿嘿笑道：「當然需要弄明白，你覺得真的東西，未必就是真，你覺得是假的東西，那也未必一定就是假。」
「比如呢？」年輕男人問道。
「比如說你覺得自己是男的還是女的？」老千看著年輕男人一本正經地問道。
「我當然是男人了，這有什麼疑問嗎？」年輕男人回答。
「那有沒有一種可能，其實你並不知道，真正的你其實是一個女人呢？」老千嚴肅地說道。
「這不可能吧，是個人都能夠看出來我是個男人。」年輕男人說道。
「是個人都能夠看出來你是個男人，但是如果那些人都在騙你呢，事實上你是一個女人，只是他們告訴你，你是個男人，所以你才認為自己是個男人，而實際上你卻是個女人。」老千的話把年輕男人繞的有點頭大。
「就算他們不告訴我，我也可以判斷出自己是個男人，生理特徵總不會騙人吧？」年輕男人說道。
「為什麼不會呢？你從生理特徵判斷自己是男人的依據是什麼？不就是你自己學到的知識嗎？而知識這種東西是人創造出來的，如果那些知識也是經過篡改的，你學的知識本身就是錯的，那你怎麼能夠判斷自己到底是不是男人呢？」老千又說道。
「你這個問題沒有什麼意義吧，就算全世界都在騙我一個人，那又有什麼意義呢？無論名義上是男人還是女人，對我並沒有什麼影響。就像是藍綠不分的色盲一樣，雖然他們會把藍色和綠色搞混，別人眼中的藍色，在他們眼中是綠色，別人眼中的綠色在他們眼中是藍色，但是別人說到綠色的時候，他們也知道哪個是真正的綠色，只是他們自己看到的顏色不是綠而是藍，他們自己並不知道那是藍色，但是卻不會影響他們和別人的正常構通。」年輕男人沉思道。
「當然有影響，如果你學的知識都是假的，那你怎麼知道你認知中的那些東西都是真的呢？也許生孩子的並不女人，也是除了你自己到過的地方之外，其它的地方都並不存在，也許地球根本不是個球，而是一個平面，你沒有親自驗證過的東西，都有可能是假的，只是你不知道而已。」老千正色道。
「這不是就是虛無主義嘛，照你這麼說，就算是親眼看到的東西，也未必是真的，也有可能是別人故意演出來的。」年輕男人覺得這個問題實在沒什麼意義。
「對，所以當你分不出真假的時候，你要用什麼標準來衡量什麼是真什麼是假呢？」老千又問道。
「那就只能靠自己的感覺了。」年輕男人沉吟道。
「對，靠感覺，但是憑感覺的話，人往往只願意相信對自己有利的事是真實的。」老千繼續說道：「在古時代有一個傳奇故事，說的是一個非常強的強者，他找了一個算命非常準的人給他算命，那算命的人說有兩個人是他的福星，有那兩個人幫助他，他就能夠稱霸天下。於是那位強者就找到了那樣的兩個人，將其收為愛將。有了那兩個人相助之後，強者也確實稱霸天下。」
「可是那算命的給他算的命還有後半段，那兩個人能夠助他得到天下，也會因為那兩個人讓他失去天下，如果你是那位強者，現在你信不信那後半段的命？」
「當然不信。」年輕男人嘆氣道，他已經明白老千說的意思了。
「是的，就算那算命的算的都准，人也不會相信對自己不利的真相。命運對自己有利的時候，人會相信命運，命運對自己不利的時候，無論真相如何，人都更願意相信人定勝天。」
老千繼續說道：「再比如你是一個胖子，如果有一個人告訴你，只需要隨心所欲的享受美食，你就能夠輕鬆減肥；而另外一個人告訴你，你必須要痛苦的鍛鍊才能夠減肥，而且還要戒掉所有好吃的東西，在你不知道到底哪個是對的之前，你嘗試了，然後你會願意相信哪一個人的話？」
「如果不知道真相的情況下，只要嘗試了一下，應該都會選擇隨心所欲的享受美食吧。可是這種事，怎麼可能不知道真相呢？」年輕男人反問。
「如果你知道的真相是假的呢？其實你只需要隨心所欲的享受美食就可以減肥，而不知道真相的你，一再糾結，並沒有能夠隨心所欲的享受美食，還時不時的去鍛鍊，結果並沒有能夠減下來，這時候你還會想，是不是因為沒有能夠堅持節食，是不是因為沒有能夠堅持鍛鍊，所以才沒有效果的呢？」
「這……」年輕男人似乎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了。
「如果全世界的人突然告訴你，你以前都被騙了，好好享受美食才能夠減肥，你想不想去試一試呢？」老千的神色變的像是誘人墮落的惡魔一般。
「應該會吧，畢竟嘗試一下也無所謂。」年輕男人說道。
「如果說嘗試之後，確實有了效果呢？」老千繼續問道。
「這怎麼可能會有效果呢？」年輕男人覺得這說法實在太荒謬了。
「怎麼不可能有效果，你憑什麼知道自己是瘦了還是胖了？」老千冷笑道。
「我有眼睛可以看。」年輕男人說道。
「你怎麼看？事實上你並沒有辦法直接看到自己的全部。如果你看到的鏡子中的自己是假的呢？如果體重稱上的數字也是假的呢？」老千逼迫式的問道。
「這也能假嗎？」年輕男人苦笑道。
「為什麼不能？你在手機上看到的那些前突後翹大長腿的美女，現實中真的長成那樣嗎？」老千反問。
「好吧，雖然不太可能，但是如果真的發生那種事，我確實沒有辦法判斷真假。」年輕男人無奈的攤開手說道。
「是的，你判斷不出來真假，所以你吃了美食之後，種種假象讓你覺得自己瘦了，而美食又會讓你身心愉快，你是願意在這樣美好的世界當中生活，還是要在那個只能痛苦才能夠減肥的世界當中生活？你願意哪個世界是真實的？」老千繼續問道。
「如果能選的話，當然是更願意在那個美好的世界中生活。」年輕男人說道。
「那就對了，真相往往令人痛苦，對人有益的事往往都是違反人性的，而讓人感覺幸福的事，卻往往都是虛假殘酷的，如果你能夠編織出一個假象，讓人無法判斷最後的結果是好還是壞，那麼大多數人都會選擇虛假幸福的那條路，甚至有些人可能在明知道那些都是虛假的情況下，也一樣會沉溺其中無法自拔，只要感覺上痛快幸福就可以了，直至人生的毀滅。未來若是虛幻，人生也必將毀滅，這就是人生幻境。」老千緩緩說道。
「好一個生幻，若是真的能夠把人生玩弄如此地步，那與神靈怕是也無異了。」年輕男人讚嘆道。
「你又怎麼知道，我們現在不是在某個神靈編織出的人生幻境之中呢？」老千眯著眼睛嘿嘿冷笑：「也許你現在擁有的一切和過往的所有成就，都是那神靈給你編織出的幸福假想，也許你現在經歷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夢，也許在真實的世界當中，你已經是個全身發臭的將死之人。」
老千的聲音陰森恐怖，讓人不寒而慄。
年輕男人不由得陷入了沉思，如果自己理解的真實並不真實，那又如何去分辨到底什麼才是真實呢？
「哈哈，難得遇上同病相憐之人，今天說的有點多了，你也不必想那麼多，能把真幻和假幻那兩個境界練到極致，你差不多也就可以在光基之下有一席之地了，至於那生幻的境界，本就不是人類應該去考慮的東西，那是神靈才能夠玩的境界，我也是沒事的時候瞎想而已。」老千笑道。
年輕男人卻突然抬起頭，看著老千說道：「我想試試看你所說的生幻之境。」
「不是都告訴你了，那都是我沒事瞎想的，我自己都不會，又怎麼讓你試？」老千微笑道。
「不，我相信你已經達到了生幻之境，請賜我一劍。」年輕男人盯著老千平靜地說道。
「開……什麼……玩笑……」老千故作詼諧，可是看到男人那堅定的目光，他剩下的話沒能說完。
「請賜我一劍。」年輕男人目光灼灼的盯著老千，一字一頓的緩緩說道。
見男人如此，老千的神色也變的嚴肅起來，看著那男人沉聲說道：「我確實領悟了生幻的一點皮毛，但也僅僅只是一點皮毛，會有什麼樣的作用不得而知，甚至無法控制，如若我對你出劍，你可能會一輩子沉溺於幻想人生之中無法自拔，至死也不得而出。」
「我想試試看。」年輕男人依然堅持道。
「可是我不想殺人。」老千堅決的搖頭。
「那你就去死吧。」年輕男人突然拔出一把左輪手槍，對著老千的腦袋就扣下了扳機，速度之快根本讓老千沒有多餘反應的機會。
老千臉色大變，看那年輕男人拔槍和開槍的速度，就知道他絕不是在鬧著玩，而是真的想要殺人，而且快到他根本無法躲開這一槍。
幾乎是身體的條件反射，老千手中出現了一把如夢似幻的光劍，瞬間刺入了面前男人的胸膛之中。
嘭！
子彈幾乎是在同時擊中老千的腦袋，老千感覺腦袋一震，心中暗叫完了，沒想到竟然會這麼死去。
可是等待了一會兒，想像中的痛苦和腦袋崩裂的情況並沒有出現，他摸了摸腦袋，發現那裡沒有一絲傷痕，反而有一股力量在他身上擴散開來，把他之前與魔靈戰鬥時在額頭上留下的傷疤抹去。
老千摸著光滑的額頭，不由得微微一呆，不可思議地看著面前的年輕男人：「你是瘋子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