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斬鬼

  「阿姐是從何處得知此事的?為何我不知曉?」

  白玉卿道:「上次在翎州城見了位老友,她提及了此事。」

  「翎州城?哎呀!我在城裡走街串巷呢,翎州城好大好大呀差點使我找不到北!」白幼君回憶道,「難怪阿姐找到我時面露不喜,竟是因為游居鎮。」

  「不是,是因你貪吃!」

  「阿姐快看,郎君推開門了!」

  趙蟾不曾敲門,直接推門邁步走了進去。

  他到院裡,聽見屋內有人竊竊私語,隨著腳步聲,說話戛然而止。

  「誰啊?」

  「是我,趙蟾。」

  「趙蟾?你怎麼來了?有事嗎?」

  從屋裡走出一位老婦,六十上下的年紀。

  趙蟾問道:「馮大娘,你屋內長霉了嗎?」

  「瞧你說的,誰家不長霉啊,別說我家了,咱弄歲巷家家戶戶都長了霉,你說說,太怪了,往年這時候不管怎麼下雨都不長霉,今年不知道咋回事!哎呀,看見這些霉我就覺得晦氣!」馮大娘大吐苦水。

  「馮大娘還記得前年我來找過你嘛?」

  「記得,怎麼不記得?你上山采漆時摔斷了腿,一瘸一拐的到我這兒來買狗皮膏藥,其他的不敢吹,你馮大娘制的狗皮膏藥比藥鋪賣的效果還要好!你是識貨的!」

  趙蟾放下心,馮大娘不是霉鬼,「過幾天我再來買幾貼膏藥。」

  「幾貼?我家裡沒多少了。」

  「四貼。」

  「不行不行,只能賣給你兩貼,咦,趙蟾你有錢了?哎?你喝酒了?」

  「存了點錢。我就不打擾馮大娘休息了。」

  「趙蟾,你賺錢不易,不要喝酒啊,那玩意挺貴的!」

  「多謝馮大娘關心。」

  為其關上大門,他看著兩邊門框長滿的霉,疑惑馮大娘為何不是霉鬼。

  弄歲巷有八戶人家。

  趙蟾走到馮大娘家隔壁,這次沒有推門,而是想先敲敲門。

  但手落在門前,卻未曾敲下去。

  不對!

  馮大娘寡居多年,靠賣狗皮膏藥為生,屋裡哪來的人和她說話?

  「大概是來買膏藥的。」

  也不對!

  「她身上有種……像是肉放久了長滿霉的味道。」趙蟾自語道。

  他猜到了一種可能。

  重新回到馮大娘院裡,喊道:「馮大娘我想了想,還是現在買兩貼膏藥吧。」

  「你怎麼又回來了?」

  「我可以進屋嗎?」

  「不行!不行!!你就在院子裡,我給你拿膏藥!」

  馮大娘一臉怒容的拿著兩貼膏藥走出來……

  ……

  一直關注趙蟾的白幼君心跳到了喉嚨:「阿姐!阿姐一定、一定要幫郎君!」

  白玉卿淡淡道:「瞧你驚慌失措的樣子,你的如意郎君還沒怎麼樣呢。」

  另一邊,阿萍不禁嘆了口氣,霉鬼不曾瞞過趙蟾,接下來,他只好不讓趙蟾斬殺霉鬼,也不允許霉鬼殺了他。

  少年是他物色給玄微宗的天才,有大用!莫說被殺,即便受點小傷他都得心疼。

  ……

  「兩貼膏藥四十文錢!」

  「好,我給你拿錢。」

  趙蟾霎那間拔出腰間斜插著的桃枝,電光火石間以《撼神劍》第三式劍痕斬掉馮大娘的腦袋。

  鮮血直流。

  但,馮大娘的鮮血並非正常的紅色,而是如霉斑那般的絢麗,猝然爆發的霉味,直教人噁心反胃。

  趙蟾退後數步,注視著自屋內踱步走出來的老者。

  老者蓬頭垢面,齜著牙,牙齒與霉斑無異。

  「你叫做趙蟾對不對?」霉鬼笑嘻嘻問道,「你殺了我的鬼仆,該當何罪!」

  它一步步走向趙蟾:「可惜啊,有人不讓我殺你,否則,我定把你身上種滿霉!」

  霉鬼向他走一步,他便退一步,很快退至大門旁。

  「這下知道害怕了?」

  霉鬼笑道:「我也不為難你,恭恭敬敬跪下給我磕三個響頭我就放你走!」

  若非瀟水真人說過「和趙蟾一塊成為翡山的巡山鬼使」這句話,它哪能如此輕易饒了他?!

  沒辦法,今後修行還要指望著瀟水真人,既然趙蟾是真人欽點的另一位巡山鬼使,它只能寬宏大量的網開一面。

  俗話說宰相肚子能撐船,期望在修行路上越走越遠的霉鬼,願意咽下這口氣,畢竟,它胸懷大志,要成就鬼仙的果位,便得對一些小事做出妥協。

  趙蟾手臂哆嗦,不知他刻意假裝,還是當真懼怕霉鬼。

  「愣著幹嘛?過來!跪下!」霉鬼喝道。

  趙蟾攥著桃枝的手臂不自然垂落,仿佛認命了,明白自己不是霉鬼的對手,亦步亦趨走向它。

  「對嘍,對嘍,好!就站在那兒,跪下磕頭吧。」

  「你這小兔崽子喝什麼酒啊,老子想喝酒都不能喝!」

  站在屋頂上的阿萍長鬆一口氣,看來,此事算是圓滿落幕了,趙蟾跟霉鬼皆不曾身死。

  白幼君瞪大眼睛,不願相信的小聲自語:「郎君要給那霉鬼下跪?郎君,不可跪呀!」

  白玉卿收起扶風劍,她猜測到了趙蟾接下來的動作,玩心大起,故意騙她道:「青妹,市井百姓也都知曉男兒膝下有黃金,你那一見鍾情的郎君看來膝下沒有黃金啊。」

  「不會的、不會的,郎君不可能向霉鬼下跪的,他……他在詐它,肯定是這樣!」她呢喃解釋道。

  阿萍渾身輕鬆的又躍至她們一邊,笑道:「趙蟾不過丟了些無關緊要的面子,倒是他們和睦相處卻是一件大喜事!」

  白幼君發脾氣道:「你這偽君子不要跟我們說話!」

  「哈,你這小妖孽真是有趣,不如隨我回玄微宗當頭看守藥園的靈物?」阿萍半點不把她的嘲諷放在心上。

  白玉卿抬手止住白幼君的反唇相譏,問道:「你如此自信?」

  「嗯?」

  「現在才哪到哪,好戲即將登場。」

  頓時,阿萍睜大雙眼,額頭那道劍痕因為表情劇烈轉變,顯得愈發猙獰。

  ……

  將來同為翡山巡山鬼使,此刻,趙蟾要向它下跪,縱然損失一頭可以保持生前記憶的鬼仆,霉鬼的心情也十分高興。

  「你並不清楚殺了一頭怎樣的鬼仆!雖說鬼仆容易煉製,但擁有生前記憶的鬼仆卻千中無一,你殺了她,我非常生氣,令你跪下磕三個響頭都算是我豁達大度。」

  「行了,跪下吧,不要再往前走了。」

  霉鬼是下品採氣境的道行,趙蟾在他眼裡,是毫無威脅的家畜。

  就算家畜背著一柄劍,攥著一桿頗為奇怪的桃枝,霉鬼也沒有任何擔憂。

  趙蟾一句言語不曾說,皆是霉鬼自說自話。

  所以,他極其輕易的走到它面前,如同斬殺那頭不可一世的虎妖似的,調動筋骨間的勁力,仍然是《撼神劍》第三式劍痕,他對這一劍的感悟愈來愈深厚,用起來得心應手。

  桃枝斬向丁點沒有防備的霉鬼,此劍一往無前!

  劍譜形容大成的劍痕為「獨見痕跡、可斬石裂金」。

  趙蟾施展的劍痕一劍,連「痕跡」都快看不清了,仿佛滿天大雨中一道淺淺的雨線從天上掉落。

  下品採氣境的霉鬼甚至到死也不曾反應過來。

  一劍斬為兩截。

  為了確保霉鬼死透,依舊平靜的少年郎在它的腦袋補了一劍。

  隨後,他看著發霉的地方,默默等待。

  直到顏色各異的霉枯萎、飄散,趙蟾才扭頭走進巷子。

  小巷潮濕的角落,之前同樣長著霉,霉鬼一死,紛紛脫落而後消失。

  他解下系掛腰間的酒葫蘆,拔開塞子咕咚咕咚喝了兩口。

  酒水辣喉,像一條不講道理的火龍。

  品咋著酒水的滋味,順便回味剛剛那一劍。

  《撼神劍》十二式,他越來越喜歡劍痕這一式。

  沒有花里胡哨,惟有速度以及力道,足夠的乾脆、利落、不婆婆媽媽。

  他是第一次喝酒,已經喝了一壇,加上這兩大口,沒過多久便暈乎乎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