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臨頭,晁魯直為眾人打氣:「多行不義必自斃,撞雲縣儘管不像其他妖巢那般四方為虐,但犯下的罪業亦是罄竹難書。我們此行是為了保境安民,一勞永逸的剷除禍害,替天行道,既然如此,必有天佑。」
秋少游這幾日服下了不少恢復真氣的丹藥,眼下已無大礙,昂首挺胸的起身道:「晁千戶說的極是,優曇花之源頭就出在撞雲縣,我們若不將之剿滅,這妖花反反覆覆開在我們身邊,教人煩不勝煩!別忘了,我們是修士,不懼妖花蠱惑,可千千萬萬黎民卻身不由己的受到此花戕害,為之歲月空耗,其中指不定會有我們的親友。」
「可以預見的是,這一戰定然十分慘烈,但我們都經歷了無數妖患,豈會懼怕妖焰洶洶?」
獨孤蘭芝懷抱長刀依靠在牆壁閉目養神,趙蟾走進小院時,她才睜眼看了少年郎一眼。
少年郎神色古井無波,平靜的猶如一潭清水,身穿錦緞棉袍,背著長劍,比之世家公子更具瀟灑風流之氣概。
高丘坐在嚴義旁邊,瞥著站在人群中的趙蟾,笑道:「你們總說想見見聞名遐邇的趙百戶,瞧,他在那兒。」
他笑呵呵的指著少年郎。
剎那間,院中所有人的視線盡都落在趙蟾身上。
經過數日閉關,趙蟾身上逸散的氣息越發穩健,但穩則穩矣,該有的鋒芒丁點不差。
魏縣斬妖司的寅賓房主官錢燎笑道:「上次群妖攻城,我去譽江縣送還【避水珠】順便請援,不曾料到,譽江縣自己也一攤子破事,未能請來援手,趙百戶會不會怪罪我?」
嚴義介紹錢燎的身份過後,趙蟾連忙抱拳道:「錢百戶嚴重了,各家有各家的難處,譽江縣之事我也聽說過了……」
頓了頓。
「況且,高千戶已經帶著斬妖人及時趕來支援,若非妖魔狡詐,必能把攻打陽縣的群妖悉數留下斬殺。」
錢燎注視著他,滿意的點了點頭。
自然看的出來,此少年,絕非浪得虛名之輩,整個人銳利的仿佛一柄劍,但,這柄劍有劍鞘,鋒銳歸鋒銳,卻並不傲然睥睨。
錢燎見過不下三十餘位築基劍修,哪一個不是盛氣凌人、目無下塵?
有鋒芒氣,亦能藏鋒於內,此為正道。
一見之下,錢燎立即判斷,趙百戶的前程無可限量。
盧睢笑道:「教孔燕行搶先一步,若知游居鎮有你這位天縱之才,我非得天天蹲在你家門口拉你進魏縣斬妖司誅魔房。」
又聽了嚴義介紹,趙蟾拱手一拜:「見過盧百戶,我早就聽聞盧百戶的劍法是殺妖殺魔之劍,有了閒暇還望盧百戶不吝賜教。」
「哈哈……好說好說!」
宋公洮適時出言:「趙百戶,盧睢好飲酒,聽高千戶說,你也有好酒量,你們兩人棋逢對手、將遇良才。」
陳菘和何潘仁私下低聲道:「趙百戶英雄少年,但那撞雲縣絕非等閒之地,到了那兒,你我若有機會還需幫一幫他。」
「你說的,如我所想。撞雲縣有那般多的知命妖魔,他又是築基境,即使佩戴保命的法寶,難免會被知命妖魔一次次耗費掉,最終殺害了他。」
「嗯,就這樣。」
「是啦,你覺得魏縣斬妖司的斬妖人,與我們章縣比,如何?」
何潘仁複述宋公洮那句話:「棋逢對手、將遇良才,皆是極難得的斬妖人。」
其實沒什麼好比的,現今的世道之下,任何一座縣城的斬妖司,都有飽經磨礪的斬妖人,這是一定的,若無他們充當頂樑柱,豈會是相同境界卻比人族修士戰力強一線的妖魔敵手?
寒暄過後。
嚴義讓吳愈為他們擺了壯行宴,皆未飲酒,只是吃了個飽腹。
而後牽來快馬,一人三馬的配置,開了城門,一行人疾馳而去。
這幾日一日比一日冷,如今已是寒風撲面。
嚴義、秋少游、趙蟾、高丘四馬在前。
實在是飛行法器攜帶不了如此多的人,要不然,早就駕馭飛行法器去撞雲縣了。
「忙的我暈頭轉向,何日是立冬?」高丘感受著寒風,大聲問道。
趙蟾回道:「還有三天。」
「三天啊……我記得我老家習俗立冬吃水餃,三天時間解決掉撞雲縣,回陽縣,叫嚴千戶大擺宴席請功,請我們吃蛟肉餡水餃。」高丘笑道。
秋少游吧唧、吧唧嘴,別說,蛟肉的味道是真的不錯,遠比雞鴨牛羊肉好吃:「嚴千戶,叮囑你那廚子,多放些鹽巴,口味清淡了些。」
「清淡點好,太咸了喝水多,使得肚子鼓鼓脹脹的。」嚴義失笑,「莫說水餃了,覆滅撞雲縣,處置優曇花,我請大家吃陽縣頂好的菜餚。但比瀾蒼府那些珍饈差點,萬望鞦韆戶別嫌棄。」
「哈哈……你嚴千戶請吃的飯菜,我哪會嫌棄?!」
四人之後,是薛瑾花、晁魯直、陳菘、何潘仁以及魏縣斬妖司的宋公洮、盧睢。
晁魯直高聲道:「到了撞雲縣,【七傷陣】有我們五人加陳菘、何潘仁處置,你們其他人查缺補漏,哪邊有群妖進攻,便幫哪邊,隨機應變。」
宋公洮道:「晁千戶,此事放心,咱們兩縣帶來的皆是精銳之輩,都是打老了仗的斬妖人,必然不會給你們扯後腿。」
他點了點頭,問道:「薛勾察使,有什麼話要補充的嗎?」
薛瑾花凝著眉頭:「足足一整個縣城的妖修,諸君萬萬不許留情。」
「遵命。」
秋少游和薛瑾花的地位在眾人之間是最高的,章縣、魏縣兩縣斬妖人以屬下的身份回復。
錢燎和獨孤蘭芝挨得近,他的目光時不時看向獨孤蘭芝那柄長刀。
此刀殺氣之劇烈、冰冷,是錢燎僅見,猶如風暴來臨前的極度壓抑,一旦宣洩殺氣,可想而知,那該是怎樣強悍的戰力!
「這刀……」
他甫一開口,獨孤蘭芝淡淡回道:「如今,刀是我,我亦是刀。」
「你,唉,何苦呢!」
言外之意,錢燎聽懂了。
「你叫什麼名字?我忘了。」
「錢燎。魏縣斬妖司寅賓房百戶。」
「嗯,我看的出來,倘若你活下來並且僥倖沒有傷到根本,很快會晉升知命境。」
「無所謂了,我一家人被妖魔吃光,獨剩一個我,我活著的目的便是儘可能的多殺些妖魔,死了都願意。你呢?」
「我……我這半人半妖的殘軀是被妖魔折磨的。」
「……」
「巧了,我跟你的目標一致,之所以活著,僅僅是為了斬妖除魔。」
獨孤蘭芝騎在馬背上,給自己扎了個馬尾辮。
老邁的身軀似乎重新煥發了活力,一如她未曾陷入妖魔之手時。
章縣斬妖人陳大、劉貴、劉水三人,怔怔注視著變得不一樣的獨孤蘭芝,忽然留意到,她隨身攜帶的磨刀石,已經用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