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婷看到趙蟾手上的泥土:「來洗洗手。」
蹲在溪水旁,洗乾淨泥土,趙蟾從懷裡拿了十文銅錢遞給她。
「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已經給老劉買了棺材,棺材鋪午時送到我家裡,想請吳婷姐和我一塊幫老劉入土為安。」
吳婷氣鼓鼓道:「趙蟾!你看不起誰呢,我是見錢眼開的人嘛!!」
「聽我解釋。」
「好,你說,我聽著。」
「吳姐姐畢竟跟老劉沒有關係,不能白幫忙,何況,以前我和老劉采完漆下山,經常到吳姐姐家裡蹭吃蹭喝……」
「那我也不要。」
趙蟾無奈道:「要是你不收下,我只能自己為老劉下葬了。
好姐姐你就收下吧!
你不要,我良心難安,老劉是教我采漆的師傅,我給他送終是理所應當的,吳姐姐可沒這份情分。」
吳婷接過十文銅錢,嘆氣道:「犟不過你,何時下葬?」
「明天午時吧。」趙蟾道,「時候不早了,我得返回鎮子,吳婷姐,我加入了斬妖司,以後不缺錢,你不必擔心。」
「你……」吳婷大為吃驚,急問,「你,你加入斬妖司?」
「嗯。」趙蟾輕鬆的笑道。
「趙蟾!」吳婷氣道,「你不清楚斬妖人多危險嗎?山里妖魔那般多,你肉體凡胎的,哪是那些畜牲的對手!」
趙蟾跑開了,留她站在溪水旁急的跺腳,揮手笑道:「總該有人去做這些事。」
看著他往游居鎮跑去,吳婷喊道:「你以前是很惜命的!」
「或許……人會變的吧。」只剩下背影的少年答道。
吳婷心事重重坐回小溪邊的石塊上,伸手清洗衣物,忽地一頓。
「趙蟾話多了。」
「也開朗了。」
「不像前幾年那般沉悶。」
「趙蟾說的對,人會變的。」
阿萍與白玉卿姐妹認真看了被斬為兩半的虎妖,確是下品採氣境無誤。
阿萍呼吸急促,他才反應過來,趙蟾修練的天資驚才絕艷,現今便能斬殺下品採氣境妖魔,若送至玄微宗不惜代價培養,豈不是會震驚修行界?
趙蟾將是中興玄微宗的天之驕子!
白玉卿似是察覺到了他的心思,冷笑道:「玄微宗這座小廟裝不下這尊大佛。」
阿萍絲毫不理她,轉身便走,他要找謝師妹商量此事。
「阿姐!他要搶走郎君嗎?」白幼君小聲問道。
白玉卿鄙夷道:「以趙蟾的心思他不會去玄微宗的。」
「他把郎君強行擄走了怎麼辦?」
「青妹啊,為何這時候你卻傻啦?莫非在你眼裡,阿姐打不過他?」
白幼君頓時摟著她的臂彎,央求道:「阿姐,可不可以帶郎君回大峨山,山下太複雜了,我怕郎君會吃虧。」
「吃虧?」
白玉卿嗤笑,拍著白幼君的小腦袋:「趙蟾一連串的所作所為你也看清楚了,如此面善心黑的人,你覺得他能吃虧?」
「哎呀,阿姐不要拍我的腦袋,會長不高的。」她惱道,「郎君分明是淳厚老誠之人。」
「淳厚老誠?」白玉卿驚呆了,反問,「趙蟾真是淳厚老誠的話,早被那外鄉人在家門口砍殺了!」
「哼,淳厚老誠又不是迂腐死板。」
「青妹,你是不是被下了情蠱?」
「是阿姐點了我們這一對姻緣……」
「我……」白玉卿無話可說,早知如此,她絕對不會亂點鴛鴦譜。
兩人不著急,遊山玩水般的回返游居鎮。
依照原先的計劃,她們不過是在游居鎮落腳休息,順便玩樂數天,不曾料到,發生了變故。
兩人自漿洗衣物的吳婷身邊經過。
吳婷扭頭看了眼,客氣的朝她們笑了笑。
白玉卿呢喃自語:「這女子,天資較之趙蟾稍差,但也是良才美玉似的人物,若山上大宗門帶走她,不消數年,修為道行便有所成。
山水環繞的小地方,真是教人大開眼界。」
「阿姐在說什麼?」
「青妹你去問下那漿洗衣服女子的名字。」
「好。」
白幼君蹦蹦跳跳到吳婷旁,俏皮問道:「這位姐姐,你長得真漂亮,能不能討教下姐姐的芳名?」
突然叫人夸漂亮,吳婷霎時不知所措,看著白幼君玉貌花容,直覺她不是壞女子,整理心緒後,低聲道:「小女子不敢當討教二字,姓吳,單名一個婷字。」
「是娉婷婀娜的婷嗎?」
「啊?」吳婷不懂聘婷婀娜是何意思,她不曾讀過書。
白幼君撿來一根枝杈,在水邊草地寫下「婷」字。
吳婷紅著臉,應道:「對,是這個婷。」
「叨擾了,後會有期!」白幼君揮手告別。
「問到啦?」
「那位姐姐叫做吳婷。」
白玉卿頷首:「知道了。」
「阿姐想幹嗎?」
「也許可以賺一個大人情。」
「哈,我知曉了,阿姐是想把吳婷介紹給一座山上宗門!」
「就你精明!」白玉卿笑嗔。
……
游居鎮的鎮子口殘留一地瓜子皮。
想來昨夜的皮影戲讓百姓們看的心滿意足。
跑到夕照客棧門前,老闆娘謝婉坐在長凳嗑著瓜子。
「小蛤蟆!」
「婉兒姐好。」
「你是從外面回來的?別告訴我在斬妖司守夜。」她疑問道。
「去山裡看了看漆樹。」
「你都是斬妖司的斬妖人了,難不成還要采漆?」謝婉玩笑道。
趙蟾笑道:「總歸是一門賺錢的活計。」
謝婉攥著瓜子,將瓜子塞給他,特意看了幾眼手。
樹漆沾到手上很難清洗,他現在手上潔淨,指甲蓋里卻遺存不曾洗去的泥土。
「你不睡覺,跑山上挖土?」謝婉問道,「漆刀也沒帶。」
漆刀都沒帶在身上,怎麼檢查漆樹適不適合採漆?
小蛤蟆撒謊。
謝婉有點不高興。
趙蟾面不改色,仍然平靜,他不願解釋,岔開話:「婉兒姐還需要短工嗎?」
「呵。」謝婉深深看著他,「小蛤蟆……」
「婉兒姐再見,我還得去斬妖司。」趙蟾跑向弄歲巷。
謝婉怔在原地。
他變了。
不僅話多了,也懶得再與人「和善」。
謝婉沉下臉。
他以前生怕一句話說的不好就讓人瞧不起,仿佛謹小慎微活著的螻蟻。
……
張翠翠早早擺下餛飩攤。
一夜未睡的楊昀精神頭仍然不錯,向張翠翠行禮道:「一碗韭菜餡的餛飩。」
「給你做好了。」她端著熱氣騰騰的餛飩放在楊昀面前。
楊昀拿勺子攪著湯汁,笑道:「趙賢弟當真是奇才。」
「哦?怎麼說?」
他把昨夜對趙蟾講解書法之道的事說了遍,感嘆道:「賢弟這般才貌超群,如果靜下心苦讀聖賢書,必能獨占鰲頭、金榜題名。」
張翠翠安靜聽著。
「翠翠姐早安、楊大哥早安。」
「賢弟!」楊昀放下湯匙,起身作揖行禮,剛要說話,便見趙蟾已然跑遠。
「唉!賢弟何必如此焦急!我還想與你繼續探討書法呢。」楊昀搖著頭坐下吃餛飩。
張翠翠緊皺眉頭。
趙蟾昨夜不可能值守斬妖司,她是知道斬妖司規矩的,游居鎮許多百姓也知曉,像趙蟾這樣的新人,要先考察一段時間,通過考察後,再委任一些事情,例如在斬妖司守夜……
那麼,他是由鎮子外回來的,他昨夜去哪了?
淡淡疑惑縈繞心頭。
張翠翠似乎不經意問道:「你們討論了一夜?」
「不曾。賢弟凌晨才走。」
「你的賢弟好像沒有回家睡覺。」
楊昀笑道:「少年郎嘛,精力旺盛,該是聽我講解書法之道興奮難抑,一早去強身健體了。
讀書人絕不能只讀聖賢書而荒廢了身體,要知一具健康的身體才是長長久久讀書的本錢。」
張翠翠坐到對面,靜靜注視他:「你呢,整日整夜只知讀書半點不在乎自己的身體。」
「姑娘此言謬矣,正因在下有一具強健體魄,方能夜以繼日苦讀聖賢書。」
「楊大哥缺一位照顧你讀書的媳婦。」
「在下獨剩兩袖清風,哪有錢財娶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