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未信桃花勝菊花

  「饒是撞雲縣是龍潭虎穴,我們五人亦能降龍伏虎!」

  「秋兄,勾察使職責是……」

  「沒那回事了,如今斬妖司內,就屬勾察使最忙,除了勾察斬妖人、繡衣衛,還要幫著斬妖除魔。」

  嚴義驚訝道:「何時的事?」

  「好巧不巧,半月前。」秋少游嘆道。

  他知曉勾察院的袁侯來過一趟陽縣,袁侯是清樞山山猿一族,上品知命境的修為,能勉強拿來當下品開府境用,體魄堅固的令人嘆為觀止。

  若是陽縣留下袁侯,定然不需死傷這般多的斬妖人。

  秋少游都有點分不清陽縣斬妖司如今是巡撫台還是白澤殿了,繡衣衛比比皆是,連為他們端茶倒水的亦是繡衣衛。

  嚴義呢喃道:「運氣差了點。」

  「無妨,我們拔掉撞雲縣,以牙還牙、以血還血!是啦,金山洞的王世略殺了嗎?」

  「跑了。」頓了頓,嚴義又補充道,「不知跑去了哪裡。」

  「先不管它。」

  「倒也不是不行。」嚴義猶豫道。

  現在不想輕啟戰端,誰知道會不會一發不可收拾,須知眼下的縣司靠著源水村才恢復了一點點元氣。

  秋少游察覺到了嚴義的心思,輕聲開口道:「人要向前看,撞雲縣已經摻和進來了,不滅掉他們,萬一撞雲縣打過來,你們可就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了。」

  嚴義一咬牙:「好。」

  「哈哈……大丈夫天不怕地不怕,何況是保境安民了。拔掉撞雲縣,大鎮撫使得請我們五個喝西唐國最好的酒!」秋少游大笑。

  趙蟾提著餐盒放輕腳步走了進來,打開蓋子,把福宴樓的酒菜一一擺在桌面。

  秋少游眯眼打量眼前這位身穿錦緞長袍的少年郎,問嚴義:「這少年郎君便是趙百戶?」

  嚴義頷首:「正是斬殺王斐、天狼的趙蟾趙百戶!」

  秋少游大喜,拉著少年郎的手臂坐下,「少年郎君,你可知你的名聲已經在瀾蒼府斬妖司傳遍了,許多心高氣傲的少年斬妖人要挑戰你。」

  趙蟾神色平靜,低聲道:「不必挑戰我,我不是他們的對手。」

  秋少游納悶的看著嚴義,「咦,這少年郎君怎麼沒有少年意氣?」

  「趙蟾出身山野,興許在秋兄面前害羞了。」

  「哈哈……我看吶,不像……」秋少游仔仔細細打量俊俏倜儻的少年郎,「像是在藏拙,你是對那些府司的少年斬妖人不屑一顧吧?畢竟他們可沒有百姓私底下立的生祠。」

  嚴義跟趙蟾齊齊臉色大變。

  秋少游暗笑,小小少年郎,何必那般古井無波?又不是生無可戀的老頭子。

  嚴義搖頭道:「此事我不知。我會親自勸說鄉親們搗毀生祠的。」

  不得朝廷認可的生祠,等同於淫祀,此是與敕封的神祇搶奪香火的大事,縱然那人是斬妖人,下起手來亦是毫不念情。

  「少年郎君,你有何話說?」秋少游好笑的問道。

  趙蟾很快收拾乾淨情緒,再度將餐盒裡的酒菜擺到桌上,不只一個餐盒,福宴樓的小二尚在縣司外面等著,他告了聲罪,前去接了餐盒,直到全部飯菜擺好,秋少游快等的不耐煩了,趙蟾才詢問他最關心的事:「瀾蒼府斬妖司有沒有一位叫做潘喜的修士?」

  「潘喜?」秋少游萬萬未曾料到趙蟾會把話急轉到潘喜身上,看在嚴義的面子,他答道,「確實有潘喜這麼一人,是白鎮撫使介紹來的,大鎮撫使給了他千戶的官職,聽說本是要給鎮撫使的,可鎮撫使官職須得國司來封,潘喜嫌麻煩便做了府司誅魔房的千戶,現在,應該去斬妖除魔了吧,毓山郡作亂的妖魔多不勝數,殺不過來。」

  趙蟾沉默了片刻,才說道:「百姓私底下為我立生祠,並不能說他們愚昧,他們不過是打心底感激斬妖司。」

  「給你立生祠,怎麼變成感激斬妖司了?」秋少游明知故問。

  「或許我年輕,又僥倖活了下來,才被鄉親們熟知,用我來代表斬妖司。」

  秋少游不禁撫掌道:「好一個伶牙俐齒的少年郎君!」

  嚴義放下了心,「吃飯,吃過了飯,我還要見見你帶來的修行資源。」

  「不,嚴兄,你先說說趙百戶在那一戰中的表現。」

  也不知秋少游打的什麼主意,嚴義只好談起趙蟾在徐師順拼死之下用四神君符籙斬殺心雀真人,又力拼王斐,以【念君】玉佩抵擋王世略必殺一擊,再拉開【鉤月射狼弓】射殺天狼。

  安靜的聽完。

  秋少游神色複雜的注視著趙蟾:「名實相副。府司那群出身高貴的少年斬妖人確實不如你。小子,敢不敢隨我去滅了撞雲縣群妖?」

  嚴義猛地起身,瞠目結舌,剛要阻攔,便聽趙蟾迅速問道:「當真?當真要去滅了撞雲縣?」

  「哈哈……千真萬確,毫不弄虛作假。」

  「怎麼不敢?我也想盡殺撞雲縣。」

  隨著趙蟾說著話,少年郎意氣風發,連秋少游都感到吃驚,似乎他們不去拔掉撞雲縣,這位趙百戶亦要獨自去斬掉那位紫髯縣令的腦袋。

  好一個膽大包天的少年郎!

  明明有此等豪邁之氣,何必藏拙?

  「你是下品築基境?」

  「是,尚未鑄造道基。」

  「今年幾歲?」

  「十四。」

  十四歲的下品築基境斬妖人。

  秋少游忍俊不禁的哈哈大笑,對嚴義笑道:「嚴兄啊,實在不好意思,既然我來了,趙郎君便得跟著我去瀾蒼府斬妖司,那裡的天地更為廣闊,亦能得到更好的資源和磨礪。」

  不等嚴義答覆,秋少游又問趙蟾:「怕不怕那群山上宗門到府司鍍金的斬妖人?他們一個個的,皆有大背景!」

  擺下酒宴之時,孔燕行拉著張冰心識趣的離開了,小院只剩他們三人。

  趙蟾給嚴義和秋少游斟酒,「我連上品知命境的心雀妖魔都不怕。」

  秋少游喜不自勝,伸手指著趙蟾:「難怪白鎮撫使如此看重你,趙郎君,有些話說到前頭比較好,你若是在府司招惹了背景深厚的斬妖人,千萬不要拉不下臉面,直接找白鎮撫使,她能為你解決十之八九的麻煩。」

  「我還未答應去府司。」

  「……」

  嚴義頓時失笑,拉著秋少游推杯換盞。

  三杯酒下肚。

  秋少游詩興來了。

  驀地站起身。

  「趙郎君,大鎮撫使親自說毓山郡有兩大奇珍,一是薛瑾花的書畫,二便是我的詩詞了,今天見你,教人知道了何謂少年英雄!!」

  說罷,抑揚頓挫吟道:

  「清酒一杯甜似蜜,美人雙鬢黑如鴉。

  莫夸春色欺秋色,未信桃花勝菊花。」

  嚴義雖也讀書,卻在詩詞一道上十竅通了九竅——一竅不通。

  趙蟾暗暗思量,清酒該是指眼下正喝著的龍湫酒,美人則是離開不久的張冰心。

  莫夸春色欺秋色,未信桃花勝菊花。

  便應是定能一戰摧破撞雲縣,我輩斬妖人,未嘗不可百戰而勝之。

  秋少游施施然落座,笑問:「如何?」

  嚴義儘管聽不懂,卻鼓掌道:「不愧是西唐國的大詩人、大詞人!」

  「哎,我不是儒家的讀書人,未曾走詩詞一道,那些儒家的詞人才叫厲害,吟一首詞可移山填海,叫天落三分。」

  「雖不是儒家讀書人,卻有一分規矩之外的靈巧之氣。」趙蟾順勢誇讚道。

  嚴義笑道:「正是!正是!鞦韆戶滿肚子詩詞,比儒家讀書人更有書生意氣。」

  秋少游在興頭上,也不管「書生意氣」四字是褒義還是貶義,舉杯便飲,「我秋少游與你們相見恨晚啊!」

  話音未落,酒意就上了臉,通紅通紅的。

  趙蟾跟嚴義不留痕跡的交換了下眼神,原來這位從府司來的千戶,不勝酒力啊。

  吃罷了飯菜。

  秋少游還記著正事,忙運轉真氣驅散酒氣,「趙百戶且坐下。」

  趙蟾收拾著杯盤狼藉,聽他這般說,只好落座。

  只見秋少游翻手拿出了四張符籙:「你是下品築基,我不能白白葬送了你的性命,否則,白鎮撫使非得打殺了我不可,此為完整的四神君符籙,比你們縣司用的四神君符籙要好一些。」

  嚴義趕忙道:「別辜負鞦韆戶的一片心意,快收下。」

  「是。」

  「毓山郡共三十枚仿造的【念君】玉佩,恰巧,我這裡亦是有一枚,並且是接近下品靈器的一枚,我當趙郎君是知音,這塊【念君】玉佩送你了。接下來我們共赴撞雲縣,你只需斬殺知命境以下的妖修並在知命妖修手底下活下來就夠了,其餘事,不需你理會。」

  嚴義送予趙蟾的那塊【念君】玉佩擋了源水水神金准以及王世略的全力一擊,已然證明其珍貴之處,而秋少游一出手便送趙蟾接近下品靈器的【念君】,豈不是紫髯縣令都殺不了這小子?

  少年郎略顯遲疑。

  不必嚴義開口,秋少游笑罵道:「你小子才是下品築基,壯著膽子隨我們前往拔掉撞雲縣,已然十分了不起!但你不是去送死的,而是與我們共立大功,拿著!這塊【念君】玉佩可替你死五次。記住了,下四境修士才行,如果是開府境修士殺你,玉碎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