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縣令交給他的是方小匣子,匣子古樸,沒有鐫刻任何花紋,甫一接在手上,北落晝立即感到溫和、如沐春風。
他知道嚴千戶在哪,拖著匣子急急忙忙趕過去,既然陽縣令如此鄭重其事,想必匣子之中的寶貝必定意想不到的珍貴。
此時。
嚴義和魏縣的兩位千戶官站在豎斷山山崖,和嚴義並肩而立的鬚髮皆白的老者便是距離中五境的開府境只差半步之遙的高千戶,高丘。
另外一位五旬年紀的千戶,中品知命境,姓白,叫做白宗實。
「【一步登天丹】剩多長時間?」
「不到半刻鐘了。」嚴義嘴角泛著淡淡的笑,「這次大戰收穫頗豐,護大王寺的枯枝和尚被趙校尉出其不意斬殺了,金山洞的三洞主、五洞主亦是留下性命。」
帳有各種算法。
倘若算一算斬妖司損失的人手,自然是血虧到姥姥家了。
一直被嚴義看好的誅魔房劉爽,戰死在這場戰役里,他還想著積攢功勳,為他爭取一枚伐毛洗髓、脫胎換骨的【芸草還骨丹】,服下此丹,中五境是不可能,知命境有機會。以劉爽對陣法、符籙的領悟,一旦修煉至知命境,必是斬妖司的大殺器!
當然,徐師順突破到下品知命,把這筆帳彌補了一下。
如果換一種算法。
護大王寺的住持之一枯枝和尚戰死,將來征討護大王寺,極為有利。
金山洞死了多少築基、採氣妖魔,暫且不管,絕對不少!只憑被嚴義親手斬殺的鳳羽、何攀,這一筆帳,已經賺翻了。
接下來陽縣斬妖司沒必要親力親為,讓實力比他們強大的魏縣斬妖司討伐就行。
滅人坡、雀鼠谷雖然也到了些妖魔,和金山洞、護大王寺比起來便差了許多意思。
而且,雀鼠谷來的儘是些冤魂怨鬼,誰不知道雀鼠谷真正的精銳乃是孔雀老祖和病鼠侯爺麾下的妖魔?
滅人坡不談了,殘缺道人膽子小的很,不願意得罪金山洞,又不捨得讓麾下妖魔送死,在這場攻城戰里,稍稍意思了下。
「接下來從哪裡找人手?」白宗實問道。
嚴義無奈嘆道:「哪還有人手,儘量守著陽縣吧,很長一段時間內,陽縣斬妖人哪都去不了,金山洞交給你們了。」
頓了頓。
嚴義又問:「枉水群妖……」
高丘緩緩開口:「儘是些小妖小魔,那頭蝦魔藏在枉水水底當起縮頭烏龜。原以為蝦魔是試探魏縣斬妖司的實力,派去監視金山洞的斬妖人匯報之後,方才知曉是來牽制我們,好策應王世略攻打陽縣。」
「得想個辦法除掉蝦魔,老是拖著你們魏縣不是個事。」
高丘嘆道:「老夫豈會不想著除掉它?枉水是蝦魔的主場,老夫不太懂水下功夫,打傷它容易,打死它難。」
嚴義忽然想起孔燕行提過的源水水神金准,下一刻暗中搖頭,斬妖司還是儘量別與這些朝廷敕封的神祇有所牽扯,省得朝中大臣彈劾斬妖司動搖「國基」。
白宗實說道:「金山洞群妖交給魏縣,你們好好養傷。」
「養傷是小事……高千戶,不如你我寫信給府司,讓他們調集些人手過來?」
高丘失笑:「府司若能派出人手,別說枉水、金山洞、滅人坡、護大王寺等妖魔洞窟了,即使是撞雲縣都被剿滅了。」
「不是有兩位鎮撫使暫時無事?」
「唉,府司也有府司的難處,我們面對的妖魔洞窟都是些小妖小魔,府司面臨的卻是大妖。」
中五境以上的妖魔,斬妖司習慣稱其為大妖。
瀾蒼府斬妖司的鎮撫使,面對的就是大妖統率的洞窟。
嚴義也明白此般道理,這不是火燒眉毛了嘛!
「想想別的辦法。」高丘道。
「沒別的法子,澤縣、譽江縣的人手同樣捉襟見肘。」嚴義看著飛奔而來的北落晝,「這孩子,受了傷還毛毛躁躁的。」
高丘反而面色一正,「他手裡托著的匣子裡的寶貝,氣息不俗,是件好東西。」
「陽縣令的寶貝,他堂兄是翎州城斬妖司的衛子書。」
「衛子書?那位獨自一人斬殺四頭知命妖魔的衛子書?」
「嗯。」
「沒想到衛子書的堂弟竟然是你們陽縣的縣令。」
嚴義笑了笑:「他是承了衛子書的好處,被朝廷破格提拔成陽縣縣令的,他也明白此點,這些年兢兢業業,不敢有分毫大意,生怕墮了衛子書的名聲。更是不願提及自己是衛子書堂弟這件事。」
「你如今不差衛子書,你一人斬殺兩頭知命妖魔,同樣了不起。」
嚴義苦笑道:「不一樣的,衛子書只憑自己的實力就能斬殺四頭知命妖魔,而我是藉助了兩儀伏魔陣和一步登天丹。」
「對了,那位斬殺枯枝和尚的趙校尉在哪?喚他來我見見。」高丘道。
嚴義指著盤坐在一棵樹下的少年郎,「那兒。」
高丘和白宗實眯著眼睛,仔仔細細打量運氣療……不,不僅僅是療傷,這少年斬妖人居然在打通穴竅,已經打通了二百一十七座穴竅。
轉瞬,又打通一座。
二百一十八!
白宗實道:「他傷勢挺重的。這小子心太大,如此境況依然冒險修練。哦?你教的他《止水心經》?」
不同於《冷泉劍嘯》,魏縣斬妖司的庫藏內,亦有《止水心經》。
「不錯吧?」嚴義不禁微微抬高了下巴,頗為自傲,「我對他寄予厚望。」
小小年紀斬殺知命妖魔,在魏縣的高千戶、白千戶跟前,他嚴義也與有榮焉。
「採氣之身斬殺知命妖魔,厲害、實在是厲害,我魏縣那兩個小傢伙做不到這一點。」
嚴義揮著手,貌似謙虛實則自得道:「哎呀,別這麼說,這小子取巧的,靠著《請孟章神君符》、【念君】玉佩才斬殺的枯枝和尚。」
「呵呵,剛剛還說陽縣接下來該怎麼辦,有趙校尉在,只要我們魏縣斬妖司給你們爭取一年半載的時間,就能更勝往昔。」
白宗實接著高丘的話,說道:「嚴千戶,也別太愛惜他,該經歷的磨難一件也不能少,不然,你是害了他。」
「明白,仿造的【念君】玉佩都給他了,自是存了令他經受磨礪的打算。」
高丘笑著遞給他一柄三寸小劍。
「哎呦,高千戶,使不得、使不得。」
「沒什麼,我瞧趙校尉走的是劍修之道,這小玩意送予他玩玩。」
「您說真的?」
「哈哈……我都一把年紀了還能騙你?」
嚴義似是搶劫般從高丘手裡奪過三寸小劍,「卻之不恭、受之有愧,我絕對告訴趙蟾,這是魏縣斬妖司高千戶的一片心意。」
說罷,他眼巴巴看向白宗實。
白宗實心知躲不過這一關,「趙校尉是用了《請孟章神君符》?」
「對,對對對。」
「恰好,我這裡有三張。」
「都說魏縣斬妖司的白千戶慷慨大方!!我替趙蟾謝謝您了!」
「你都這般說了,再加一張《請陵光神君符》。」
嚴義忙不迭接過:「趙蟾若在這兒,肯定會說,『祝白千戶早日高升』!!」
早日高升,自然是從中品知命境突破至上品。
北落晝帶來了匣子。
當著高丘和白宗實的面,嚴義掀開木匣的蓋子。
映入眼帘的是一枚不起眼的丹藥,整體呈黃褐色,宛如荔枝大小。
高丘嘆道:「衛子書果真疼愛這位堂弟,好大的手筆啊,居然是枚中品延壽丹。」
北落晝一字不差轉述陽縣令的話。
嚴義怔在原地,半晌,「中品延壽丹確實也算療傷丹藥……應當是療傷的珍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