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陽成衣新一季度訂單量猛增,再高昂的價格也抵擋不了客人購買的熱情,一躍登上上海最高端成衣店的寶座。閱讀這場試裝秀過後,織陽成衣,帶著那個標誌性的梔子花圖案,跟著鋪天蓋地的報紙進入所有人的視線,掀起一陣熱潮後紅的發紫,在上海的人即便買不起,但也肯定知道這個象徵著高端和品質的品牌。
同樣的標誌有的被做成衣領的刺繡,有的被做成扣子上突起的雕刻,放在織陽成衣所有的成品上。於是只要顧客一看到那個梔子花,就會知道這是織陽成衣的衣服,是品質和檔次的代名詞,成為一個十分具有代表性的圖案。
見到織陽成衣打了一場翻身仗,生意好的令人嫉妒,上海不少成衣店也坐不住了,開始跟著搞起了服裝展,一時間上海被各種大大小小的服裝展擠滿,多到大家都開始審美疲勞,只是他們不管是從衣服的質量,還是模特的水平,都跟織陽成衣有一定的差距。
顧梔正忙著數錢,聽到店長焦急地說上海別的成衣店也開始搞服裝展了,相比於店長的焦急,顧梔聽後懶懶打了個哈欠,顯得十分淡定。
這種東西一個火了後面有人跟風是肯定的,市場有競爭才有活力,不過歸根到底,再多的噱頭宣傳,還是衣服的好壞最為重要。
她對自己店裡的商品還是很有信心的。
顧梔數完了錢,才開始想這回要怎麼感謝一下見過世面的霍廷琛。
畢竟這最初的主意是他出的。霍式旗下有華成紡織公司,他大可以不告訴她自己去弄。
給他送錢送東西吧,霍廷琛那種男人,東西什麼也不缺,再多的錢他也看不上。
所以霍廷琛現階段究竟想要什麼呢?
顧梔思索了一下,然後只想到一個:
他想要父憑子貴……
顧梔臉黑了。
呸。她啐了一口,決定請霍廷琛吃頓飯,不管他需不需要她這頓飯,反正她請了,人情還了就行。
顧梔本著只選貴不選對的原則,把請客吃飯的地點定在和平大飯店。
霍廷琛欣然應邀赴宴。
和平飯店龍鳳廳,這裡供應最高檔地道的上海菜和粵菜,顧梔知道她跟霍廷琛一起出現的話會惹人注目,於是要了個包間。
為了掩人耳目,還特意跟霍廷琛囑咐了他們要一前一後到場。
正是下午的飯店,黃浦江的夕陽美如畫,外面龍鳳大廳里已經坐滿了客人,服務生端著餐盤,井然有序地穿梭在每張桌子之間,顯得忙而不亂。
霍廷琛今天加了點班,顧梔比他先到,他進去的時候,顧梔正在翻菜單。
服務生把霍廷琛引進包間,為霍廷琛拉開椅子,然後體貼地帶上門,再次進來時手裡拿著小本子和筆,等他們點單。
和平飯店裡每天都匯聚著上海的各種名流人物,於是服務生看到上海著名傍大款女歌星顧梔和上海最沒有人性的資本家霍廷琛坐在一起時,雖然心裡震驚,但是臉上的表情依舊保持的十分鎮定。
難道顧梔傍的大款是霍廷琛嗎,可是感覺上又不像啊。
哪有傍大款的反過來請大款吃飯的道理。
人間迷惑。
顧梔見到霍廷琛進來,從菜單里抬頭:「來了。」
「嗯。」霍廷琛笑了笑。
顧梔示意,讓霍廷琛翻他面前的菜單,大方道:「你想吃什麼隨便點,我請客,不用跟我客氣。」
以前都是霍廷琛帶她來吃飯的,現在終於輪到她對這男人說想吃什麼隨便點了,顧梔心裡油然升起一種作為有錢人的爽感。
霍廷琛翻了翻菜單,點了兩道顧梔以前愛吃的銀絲乾貝羹和水晶蝦仁。
服務生正提筆記,然後又彎腰跟霍廷琛說:「先生,這兩道菜剛才這位小姐已經點過了。」
顧梔不知道她請客吃飯,霍廷琛點她喜歡吃的才做什麼,說:「這些你來之前我自己就點了,你點你自己喜歡的,不要給我省錢。」
然後霍廷琛又看了看菜單,想到這幾天螃蟹肥了,於是點了兩隻大閘蟹。
菜點完了,服務生帶著菜單出去,包間裡只剩顧梔和霍廷琛兩個人。
顧梔端起面前的檸檬水喝了一口,清了清嗓子,說:「我今天請你吃飯是專門為了感謝你的。」
霍廷琛笑了笑:「謝我做什麼。」
顧梔:「當然要謝啦。別人幫了我我都要謝的,我今天是特意謝你上次給我出那個服裝展的主意。」
霍廷琛點了點頭:「不客氣。」
顧梔又想了一下,說:「還有就是你教我認字的這事,你有一直不肯要工資,可是我不能白占你便宜,嗯,那麼等你把六年級的教完,我小學畢業了,我另外再一併謝你如何。」
霍廷琛聽顧梔一直在念叨什麼謝不謝的,她總是跟他說謝,讓他有一種顧梔在急於撇請跟他的關係的錯覺。
這讓人感覺十分不好。
於是霍廷琛微微提高了嗓子:「顧梔,不用跟我說謝。」
顧梔表情疑惑:「為什麼?我不跟你說謝跟你說什麼?」
霍廷琛對著顧梔的眼睛:「你知道的,我要的不是你的謝謝。」
顧梔聽後先是一愣,然後想明白之後,咬了咬唇,最後狠狠瞪著霍廷琛:「父憑子貴是不可能的,你想都不要想!」
霍廷琛:「………………」
頭好疼。
幸好這時候門響了,服務生端著做好的菜品進來,把一道道做好的精緻菜餚擺到兩人面前桌子上。
「二位請慢用。」服務生布好菜後說。
顧梔看到面前霍廷琛點的螃蟹。
似乎比她臉還大的螃蟹,完整的螃蟹,正趴在碟子裡,兩個眼睛好像也在睜著看她。
可能是小時候餓慣了,她不愛吃這種渾身上下沒二兩肉吃不飽,吃起來還要剝殼的麻煩食物。倒是霍廷琛,這種沒有餓過肚子的人,似乎對這種費時費力的東西情有獨鍾。
服務生送了剝蟹用的蟹八件上來。
顧梔低頭看到面前像是縮小版的刀槍棍棒。
霍廷琛很自覺地坐到了顧梔旁邊,把她的螃蟹和蟹八件都放到自己面前。
「你吃,我給你剝。」
顧梔點點頭:「哦。」
顧梔吃了個自己點的蝦仁,然後好奇地看霍廷琛剝螃蟹。
男人動作優雅到像是在吃西餐,先是用剪刀把蟹腿和蟹鉗都剪下來,然後用鑷子剔除蟹腮和蟹肺,最後用鑷子在剛剛剪下的蟹腿上一頂,一條完整的蟹腿肉就被頂了出來。
顧梔沒想到還能這樣把肉弄出來,似乎很驚訝。
這是最早被取出來的蟹肉,霍廷琛看到顧梔咽口水的小模樣笑了笑,蘸了點蟹醋,餵到她嘴裡。
「怎麼樣?」他問。
顧梔品嘗著蟹腿肉的味道,很鮮,回味帶著微微的甜味,很好吃。
顧梔點頭,有人專門幫她剝這種複雜的食物給她吃的話她還是願意的,於是笑出一口小白牙,似乎已經忘了到底是誰請誰:「繼續,再給我剝。」
小情夫納了就要用起來,剝螃蟹也是其中一項。
霍廷琛同樣第一次發現原來給人剝東西,看別人吃他剝的東西,感覺也能這麼好,於是繼續剝了起來。
顧梔看到那些小鏟子小錘子在霍廷琛手裡像變戲法一樣,整個螃蟹還是好好的,但是裡面的肉和黃全都被剔出來了。
霍廷琛讓顧梔邊剝邊吃,顧梔搖搖頭,一點一點吃不過癮,她要等霍廷琛全部把肉剝完後再一次性吃個過癮。
於是霍廷琛繼續拆他的蟹。
顧梔吃了幾口其他的菜,然後說自己要去洗手間。
霍廷琛正用小刮刀把蟹黃一點一點刮下來,說:「去吧。」
顧梔去之前又回頭警告了一番:「不許趁我不在偷吃。」
霍廷琛笑:「好。」
顧梔放心地去洗手間了。
她洗完手,對著鏡子理了理頭髮,然後出去。
夕陽完全從天邊消失,天色剛暗下來,整個外灘華燈初上,黃浦江面水光凜凜,江面上還有幾艘輪渡,龍鳳廳臨黃浦江的牆被改成了大落地窗,顧梔走過去,看了一眼夜景,想自己下次還要買一套帶江景的房子。
她想霍廷琛的螃蟹可能已經剝的差不多了,正準備回去,突然聽到身後有人似乎在叫她。
「顧小姐。」
嗯?顧梔回頭,往聲音的來源看去。
她看到何承彥。
自從上次生日會過後顧梔就沒有見過何承彥了,差點忘了他。
何承彥把西裝外套掛在手臂上,他裡面穿著白色的襯衫和馬甲,打了條暗紅色的領帶,正向她走來。
於是顧梔笑了笑,打招呼:「何公子。」
何家是大戶人家,在和平飯店碰到何承彥也實屬正常。
何承彥走到顧梔面前:「好久不見顧小姐。」
顧梔:「你也來吃飯嗎?」
何承彥點頭:「跟我家人一起過來的,我出來透透氣,沒想到碰到了顧小姐,真是巧。」
顧梔乾笑了兩聲:「巧。」
何承彥:「顧小姐跟誰一起來的?」
顧梔:「我……」她猶豫了一下,「跟我一個朋友。」
何承彥臉上的笑容一滯,又問:「是顧小姐的好朋友嗎,我能不能見見?」
顧梔忙拒絕:「不可以!」
何承彥眸光瞬間暗了下來,想起那張歌星顧梔投懷送抱,傍大款買房子的報紙。
顧梔似乎也反應過來自己拒絕的太果斷了,突然有些尷尬。
她現在才想起來,何承彥肯定也看過報紙,她現在在他眼裡已經不是從前的單純小歌星顧梔了,而是愛傍大款的虛榮女歌星顧梔。
怪不得,何太太后面都沒有約她去打麻將了。何家再開明,兒媳婦可以是歌星,但是也不可以是愛傍大款,跟大款有一腿的歌星。
顧梔鼓了鼓腮,說:「何公子,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等一下。」何承彥叫住顧梔,從後拉住她一隻手腕。
顧梔停下來,看了一眼自己被拉住的手腕。
何承彥意識到自己唐突了,立馬放開手。
他看著顧梔,眼神複雜:「顧小姐,你,很缺錢嗎?」
顧梔:「嗯?」
何承彥似乎覺得自己剛才說的不太禮貌,又立馬道:「對不起。」
他說:「顧小姐,我是想說,何家應該也還算得上富有,你既然……為什麼不考慮一下我呢?」他無奈笑了笑,「你也知道,我母親很喜歡你,這意味著什麼。」
何承彥在知道顧梔拒絕他而是去選擇傍大款時沉寂了好一陣。
既然要傍大款,為什麼不傍他,他自己很喜歡顧梔,他母親也很喜歡顧梔,她應該明白,跟了何家,她可以直接嫁進來。
何家可能不如她現在傍的那個大款有錢,但是能夠嫁進去這件事,這對於任何一個愛傍大款的女人來說,無疑都是極大的誘惑。
顧梔:「………………」她想說我可能比你還富有。
顧梔表情有些為難:「呃,這個,何公子,這個事情說起來比較複雜。」
顧梔想了半天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畢竟顧楊之前差點把她賣給了這個男人,最後乾脆心一橫:「我這人就喜歡給別人當姨太太,當正經夫人什麼的不是我的追求。」
何承彥聽後被直接驚到愣住。
顧梔說完後又點點頭,然後又忍不住拍了拍何承彥的肩膀:「對,就是這樣的,所以何公子,真的很不好意思。」
何承彥:「………………」
他一時間甚至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這世上真的有女人,就喜歡當別人的姨太?
他搖頭苦笑,要麼顧梔與眾不同,是這麼脫俗,要麼,就是她在編話敷衍他。
後面一種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顧梔臨走前不忘對何承彥說:「何公子,你們家特別好,真的。」
這輩子反正配不上,她下輩子,在給霍廷琛當準姨太之前,要是能遇到何承彥,她肯定嫁。
那她就是真正的直接嫁入豪門了。
顧梔回包間的時候霍廷琛螃蟹早就已經剝完了,霍廷琛正準備出去找她的時候才回來,霍廷琛微微皺了一下眉,問:「怎麼去了這麼久。」
顧梔重新坐好,看到霍廷琛給她剝好的螃蟹,真的像是一口沒偷吃的樣子。
不知道為什麼,覺得自己如果說剛才碰到何承彥了,霍廷琛可能會不高興。
她可還記得上次霍廷琛說顧楊叫何承彥姐夫,那個酸死人不償命的樣子。
於是顧梔理直氣壯地說:「拉肚子,不行啊。」
霍廷琛似乎不信:「真的?」
顧梔「哼」了一聲:「難道我還騙你嗎?」
霍廷琛笑了一下,然後把給顧梔剝好的螃蟹肉全部端到了自己面前。
顧梔已經饞死了,立馬伸手去搶:「這是我的!」
霍廷琛:「螃蟹性寒,拉肚子不能吃。」
顧梔後悔自己怎麼撒了個拉肚子的慌:「不行,你給我,我肚子已經好了。」
她一直伸手去搶,霍廷琛存心逗她,又把盤子往離她遠的方向挪了挪,顧梔使出吃奶的力氣去夠,好不容易夠到盤子了,只聽見一聲清脆的裂響。
霍廷琛剝好的螃蟹肉,連著旁邊的蟹醋,全都打翻在地。
和平飯店精緻的金邊白瓷盤在地上碎成兩半。
霍廷琛:「………………」
顧梔張了張嘴。
那麼大個螃蟹,她一共就吃了個腿兒,現在,全送給地板了。
「霍廷琛!」顧梔快氣死了。
霍廷琛雙手上舉投降狀:「我再給你剝好不好?」
顧梔咬牙切齒。
她期待了那麼久,現在送給地板之後,又得重新剝。
那種一氣呵成享受美食的期待感和欣喜感立馬就沒有了。
顧梔螃蟹吃不成了,氣得撲過去,咬住霍廷琛的肩膀,似乎想要吃他的肉。
顧梔咬了兩口沒咬動,鬆開口,呸了兩聲。
霍廷琛把另一隻螃蟹端過來。
顧梔氣哼哼地等著。
這一回,霍廷琛剝好了螃蟹,把所有的蟹肉和蟹黃都小心翼翼蘸好了醋,送進顧梔的嘴裡。
顧梔吃好後才發現霍廷琛一晚上似乎沒有動筷子:「你不餓?」
她才反應過來明明是她請客,結果客人一口沒有吃,都忙著給她剝螃蟹了。
霍廷琛搖搖頭。
兩人出了飯店,黃浦江晚上的風吹在人身上涼浸浸的,顧梔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霍廷琛把外套脫下來,給顧梔披上。
顧梔這才發現霍廷琛今晚這打扮跟何承彥還挺像的,都是西裝外套,裡面襯衫加馬甲,領帶還都是暗紅色。
不過霍廷琛穿起來貌似要好看一些。
霍廷琛見顧梔似乎在出神:「想什麼呢?」
顧梔回過神,尷尬地笑了一下:「我想你衣服好看。」
霍廷琛不知道顧梔怎麼開始關心起了他的衣服,嗤了一聲:「想做男裝?」
顧梔點點頭:「以後可以考慮。」
顧梔裹著霍廷琛的外套上車,霍廷琛開車,把她送回家。
歐雅麗光,保安認出是霍廷琛的車,開了門。
霍廷琛停車的時候,顧梔正在副駕駛打著盹兒。
霍廷琛先下車,然後從車前繞過,走到副駕那邊,把車門打開。
顧梔清醒過來,看了看外面:「到了。」
她正準備下車,發現霍廷琛堵在副駕門口。他一手撐著車座椅靠背,一手撐著車門。
顧梔下不了車。
她微微皺了下眉:「幹嘛?我有保鏢哦。」
霍廷琛笑了一聲,緩緩湊近,任顧梔往後仰,在她小巧的鼻尖上輕輕吻了一記。
「可以了。」他吻完,站起身。
顧梔擦了下被親了一口的鼻尖,又沖霍廷琛聳了聳鼻子:「哼。」
霍廷琛倚在車身,目送顧梔進門口才重新坐回車裡,駕車離開。
……
第二天,霍式公司,總經理辦公室。
霍廷琛照例喜歡在早上喝一杯咖啡,提神用。
陳家明敲門進來,笑著匯報說上報紙了。
顧小姐和霍總上報紙了。
霍廷琛聽後放下咖啡,從陳家明手裡接過報紙。
就陳家明這個表情和語氣來看,這次的新聞貌似不會讓他失望。
霍廷琛展開報紙——
「歌星顧梔與大款甜蜜約會,和平飯店共進浪漫晚餐。」
這個大款,當然指的就是他。
霍廷琛笑了笑,把目光移向旁邊的照片上。
拍的很模糊,但是還是能看清,顧梔和身材高大修長的男人,拉著手,並肩站在和平飯店龍鳳廳的落地窗,在看夜景。
陳家明正笑得一臉蕩漾,剛想夸一夸夜景照拍的十分甜蜜,正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卻發現他霍總的臉色似乎越來越難看,越來越難看。
就連周邊的氣壓,似乎也驟然降低。
陳家明笑不出來了。
霍廷琛合起手裡的報紙,臉色鐵青。
他昨晚什麼時候跟顧梔手拉著手一起看過夜景。
作者有話要說:顧梔:I'mfine
霍狗:I'mgre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