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梔走的算快,一直出了大廳走到外面走廊,最後還是耐不住霍廷琛人高腿長,追上了她。
霍廷琛伸手拉住顧梔的手臂。
顧梔只得停下腳步。
她回身,語氣不悅:「放開我。」
霍廷琛不知道顧梔為什麼突然像吃了炸藥桶一樣:「他們惹你了?」他指的是剛才那些人。
顧梔「哼」了一聲,看到霍廷琛抓住她手臂的手:「霍先生,請你自重。」
霍廷琛聽到「自重」兩個字,看向顧梔。眼前的女人跟他什麼沒做過,如今卻對他用起了「自重」兩個字。
霍廷琛手指觸到她胳膊上細膩的肌膚,低眸,還是放開來。
晚宴還在繼續,他放開她手臂,說:「我陪你進去吧。」
顧梔:「不用。」
她惡狠狠瞪了霍廷琛一眼,自己先回宴廳了。
霍廷琛深深凝著顧梔的背影。他下班後滿心想的都是之前顧梔說的那個沒有男伴,於是便過來了。
只是好像,自己過來的並不是那麼受她歡迎。
霍廷琛理了理西裝前襟,再度踏進晚宴大廳時,現場騷動不小。
誰都沒想到霍廷琛今晚回來,他的到來,對於盛星晚宴來說,足以稱得上「大駕光臨」四個字。
眾人不約而同看向霍廷琛空蕩蕩的身側。
他竟然來了,趙小姐呢?
他不是陪趙小姐來的嗎?趙小姐之前不是婉拒了盛星晚宴的邀請,霍廷琛又突然出現在這裡做什麼。
眾人一肚子狐疑。現場的記者倒是興奮不已,不停沖霍廷琛的方向按著快門。
舞會結束,到了今晚晚宴最主要的環節,慈善拍賣。
顧梔上次參加過一次拍賣會所以很有經驗,用邀請函去換了競標牌。
雖說是慈善晚宴,但是盛星晚宴的拍品一直選的很用心,現場參加慈善晚宴的名媛們舉牌競價的也十分熱鬧。
畢竟是慈善晚宴,即使在街上看到一個黃包車夫都要捂著鼻子走,但是拍起東西來大家都還是積極,即使沒有那個做慈善的心,也要搏個樂善好施的名頭。在場的小姐們大都帶了家裡的任務來,家裡給個限額,讓今晚在限額之內拍點東西回來,明天好在報紙上寫誰家的小姐人美心善捐了多少錢。
連拍好幾件油畫和樂器之後,競拍官又拿出一件放在紅色絲絨盒裡的首飾。
這件首飾一出,在場的人均是眼前一亮。
紅色的絲絨盒裡是一條藍寶石項鍊,藍寶石顏色純正厚重,即便是四周鑲嵌的一圈閃閃發光的碎鑽都沒能奪走寶石的光彩。
拍賣官戴著白手套,把東西放在手裡向大家介紹,「這條項鍊的名字叫『深海』,來自法國,中間的藍寶石之前是法國國王王冠上所鑲,這條項鍊的拍賣所得將會用於醫院的修建,起拍價,一萬大洋。」
這世界上幾乎沒有女人不會對珠寶動心。又能買到項鍊,又能完成捐錢的任務,雙贏。
他話一落,在場就有小姐舉起了牌,每次舉牌最少加價是五百。
「一萬五百。」
「一萬一千。」
……
顧梔握著手裡的競標牌。小姐們競價如火如荼,在場的歌星影星們,在這個環節大都比較沉默。
幾年下來幾乎都是如此,沒什麼特別的理由,即使是收入再高的明星,那也拿的是月工資,跟這些家底豐厚的名媛們比起來,大都不值一提。
「三萬!」這條名為「深海」的項鍊最後被喊到了這個價,一時間沒有人再舉牌競價。
顧梔看向那個喊出「三萬」價格的,正是高響唱片的高盈小姐。
見沒人競價,似乎勝券在握,她嘴角揚起勝利的微笑。
這時,顧梔直接舉牌:「三萬五千。」
於是全場的視線都集中在她身上,然後都是一臉不可置信。
在拍賣環節,很少有明星加入喊價,而歌星顧梔,喊到了三萬五千?
她竟然有那麼多錢?!
拍賣的喊價絕對不能亂喊,否則東西拍到了你手上,你卻拿不出那麼多錢,失掉保證金事小,被報到處去,被全上海人笑掉大牙才是大。
今晚坐在這裡的,沒有哪個是不在乎面子的。
「三萬五千,」競拍官,「還有沒有加價的。」
高盈萬萬沒有想到最後竟然是顧梔在加錢,看到她,想到剛才追她出去的霍廷琛,咬了咬牙,不肯服輸:「三萬六千!」
顧梔緊隨其後,也不磨磨蹭蹭,直接加:「四萬。」
別人都是儘量少加價,五百五百往上加,於是顧梔的四萬一出,全場的人倒吸一口氣。
顧梔喊完四萬,看向高盈,眼神挑釁。
高盈說什麼也不肯輸給這個被自己奚落的歌星,咬著牙繼續加:「四萬一!」
戰爭的硝煙已經集中在這兩人身上。
勝利唱片的當紅歌星顧梔,正和高響唱片的千金競價一條項鍊,一時間你追我趕,似乎誰也不肯服輸。
高盈旁邊的王子琪使勁扯她手,她喊的價格早已高過家裡人給出的最高限額了,不能再加了,然而高盈已經拼紅了眼,似乎誓死不肯輸給顧梔,一個勁地往上加。
一場激烈的競價廝殺之後,高盈已經拼紅了眼,舉起競拍牌,擲地有聲地喊下:「八萬!」
全場雅雀無聲。
然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顧梔身上,似乎再等她又要加到多少。
可惜這一次,出人意料,她竟沒有再舉牌。
她也看到了所有人對著她的視線,笑了笑,安安靜靜地坐著,拿競標牌的胳膊卻沒有絲毫要抬起來的跡象。
這是怎麼回事?
競拍官精準數著手裡的秒表,遲遲沒有人再加價:「八萬第一次,八萬第二次,八萬第三次,成交!」
拍賣錘落下,響聲清脆。
「恭喜高小姐!」
全場響起掌聲。
顧梔也沖高盈和她未婚夫鼓了鼓掌,表示恭喜。
高盈舉起的競價牌緩緩落下,聽到耳邊的掌聲。
她身邊的未婚夫王子琪已經急的跳腳,剛才拉了好幾次都沒把她拉住,現在礙於多人在場不好發作,只是在她耳邊斥道:「你瘋了!」
家裡給的最高限額是三萬,而她賭著一口氣,一直加到了八萬。
這種拍賣,都是公開的,所有人包括記者都看著,沒有喊了高價,又說我不要的道理。
如果拍了又嫌貴不要,那明天的新聞傳出去,整個高響唱片高家都會被全上海人笑掉大牙。
高盈看到顧梔恭喜的微笑,恍然大悟。
她竟然花了八萬拍了條起拍價只一萬的項鍊!
高響唱片最近在勝利唱片的競爭下生意本就不好,她今晚回去再跟父母說自己拍了八萬塊的東西……
高盈打了個寒顫,兩眼一白,要不是未婚夫撐著,差點暈倒。
霍廷琛在後面,看到顧梔沖一臉得意地沖高盈挑著眉鼓掌恭喜時,笑了笑。
拍賣進程已經過半了。
下一件拍品又開始競價。
顧梔想到自己還放在角落花瓶後門的東西,悄悄地起身離座。
她拿著袋子去了洗手間。
洗手間裡沒人,顧梔把袋子裡的東西都拿出來。
大禮帽,墨鏡,還有……織陽成衣新做的那身旗袍。
她原本打算今晚一開始就穿著亮相的。
顧梔反鎖了洗手間的門,換上新旗袍,然後把頭髮放下來,戴上大禮帽和墨鏡,看了看鏡子裡的自己,出去。
她用上海市神秘富婆的邀請函換了新的競標牌。
大廳里已經拍到最後一件拍品。
然而相對於之前的拍品,這件拍品顯得有些特殊。
不是什麼名畫樂器,更不是什麼珠寶首飾,而是一個書包。
這個書包也並不精緻,破破爛爛,上面還打著補丁。
當競拍官把這個書包拿上來時,下面的人竊竊私語起來。
競拍官說道:「這是本次慈善拍賣的最後一件拍品,書包。」
「它可能並不名貴,但意義深遠,孩子是我們未來的希望,而在上海有數不清的孩子從未踏進過學堂,所以本件拍品的所有拍賣所得,將會用於建立小學,幫助那些失學的孩子,尤其是女孩。下面開始拍賣,起拍價一塊大洋。」
一個用於助學並不值錢的書包,底下的人聽著,還是紛紛舉牌加起了價。
只是競價的激烈程度明顯不能和之前相比,之前的拍到了還能落個值錢物件,而這個不值錢還打補丁的書包,拍了等於是白送。
好半天之後,價格才被喊到了一萬。
這個一萬是霍廷琛直接喊的,他喊過之後,一時間沒有人再競價。
畢竟一萬塊買個破書包,似乎實在是不值。
然而,就當拍賣官快要落槌時,一道清澈的聲音響起:「三十萬。」
三十萬一出,全場似乎都安靜了一下,。
然後紛紛回頭,看向聲音的來源。
最後面,站著一個女人,精緻的旗袍裹出她曲線迷人的身材,她戴著大禮帽,臉龐隱匿禮帽遮擋出的在光影下,露出來的手臂脖頸,皮膚瑩白如玉。
她手中的競標牌舉起,很顯然,剛才的價格是她喊的。
競拍官也跟所有人一樣,以為自己聽錯了:「那位小姐,您的喊價是……」
「三十萬。」她繼續又重複了一次。
這次的三十萬一出,全場譁然。
不單是今晚,就這個盛星晚宴開辦十幾年來,從來沒有拍出過如此高價。
三十萬,已經相當於一些人的全部身家。
競拍官似乎手都在抖:「三十萬第一次,三十萬第二次,三十萬第三次,成,成交。」
拍賣錘落下,事情似乎已經成了定局。
所有人似乎都還沒有回過神。
那個女人,花了三十萬,拍下一個連半塊大洋都不值得的書包?
這相當於是直接捐了。
這三十萬,會直接拿來建造學校。
天。
最先反應過來的似乎是記者,只不過在他們反應過來之前,三十萬拍下書包的神秘女子就已經轉身離場。
「小姐等一等!」記者們舉著相機追了上去。
神秘女子加快腳步,在幾個不知道從哪裡竄出來的黑衣保鏢的護送下飛快地離開,然後在夜色里上了一輛黑色汽車。
顧梔躥上車,聽到身後一陣瘋狂的快門響。
「快走。」她使勁往下拉著帽子,說。
謝余躲記者經驗十足:「好的。」
黑色汽車消失在夜色里。
第二天,新鮮報紙出爐。
顧梔用自己所學不多的字看了個大概,然後又打電話給古裕凡,確定了一下頭條內容。
「神秘富婆再次現身,豪擲三十萬幫助失學兒童!」
頭條照片裡,黑衣保鏢的簇擁中,富婆一身旗袍,在夜色下美到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