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有時候認字比不認字強,但其實不認字又比只認得幾個字強,不識字的,看到一句話兩眼一抹黑,糊糊塗塗就過去了,可這一句話這認得四個,其中還有一個是她的名字,實在是吊的人心癢難耐。
然而這棟洋房裡除了她就是三個傭人還有一個司機,顧梔覺得她可能還是這幾個人裡面最有文化的那個……
顧梔盯著報紙,思來想去,只好給古裕凡打了個電話。
古裕凡知道顧梔給她打電話的目的後,顧梔在電話里都聽到他在憋笑。
顧梔冷漠臉:「別憋了快說吧。」
古裕凡從一堆報紙里翻出今天的《今日名媛》,給顧梔念了念:「題目是……嗯……如何買到顧梔身上的衣服。」
顧梔:「………………」搞了半天就是這個?
古裕凡掃了掃這條新聞:「覺得你穿的這身旗袍款式和紋繡很好看,全是在分析你身上這件旗袍是哪個服裝店的手藝和風格,在哪兒能買到。。」
顧梔「哦」了一聲,頗有些得意:「我那是自己找裁縫做的,款式也是我自己定的,買不到。」
古裕凡伸了個懶腰:「那上海的裁縫們要忙嘍。」
果不其然,顧梔再出門,發現裁縫店裡不少女人拿著報紙,指著她身上的那件旗袍說要做同款,成衣店櫥窗里也擺上不少類似的款式。
古裕凡又興奮地打電話過來:「你上次在報紙上穿的那件旗袍火了,裁縫店好多女人拿著報紙去做同款,好幾家成衣店現在打電話給公司想讓你做GG,接不接接不接?」
顧梔:「什麼是GG?」
古裕凡:「就是讓你穿他們店的衣服,然後把你的照片掛在店裡或者登在雜誌上,吸引顧客來買,當然,他們肯定會給你GG費。」
顧梔想了一想。她最近不缺錢,不僅不缺錢,錢還跟會下蛋似的越生越多,勝利唱片每個月有分紅不說,永美珠寶行自從上次的富婆同款風靡上海之後直接把店帶火了,在她的教育下店裡員工每天朝氣蓬勃煥然一新,每天顧客踏破門檻兒,生意好的不得了。
只不過自己穿的一件衣裳,一張照片就能把這件衣服帶火,顧梔覺得這還是不錯的,以後說不定能利用起來。
然後她果斷回絕古裕凡的盛情邀請:「不用了。」
古裕凡似乎已經料到了這個回答:「不要又跟我說你不缺那點GG費。」
顧梔乾笑了兩聲:「嘿嘿,是的。」
古裕凡想掛電話,顧梔似乎想到了什麼,急忙叫住他:「等等!」
古裕凡:「怎麼了。」
顧梔這幾天一直在考慮顧楊給她說的請老師學認字的事,隔著電話臉都漲的通紅:「我想拜託你件事,就是額,幫我找個老師。」
古裕凡眉頭一皺:「老師?什麼老師?」
顧梔不好意思地「嗯」了一聲:「我想……學認字。」
古裕凡一聽樂了:「你要學認字,行啊,什麼要求?」
顧梔鬆了一口氣,慶幸古裕凡沒嘲笑她這麼大了才開始學認字:「也沒什麼要求,工資什麼的都好說,只要教的好就行。」
古裕凡答應下來,說一定給她挑個好老師。
顧梔掛掉電話,赤腳在沙發上激動地蹦了好幾下。
她終於說出口了,她要找老師了,她要學認字了!
顧楊說得對,現在是富婆是顧老闆是當紅歌星,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不認字怎麼行呢?
霍廷琛有個留洋的未婚妻有什麼了不起,她以後也要有學問,比那個未婚妻還有學問,氣死那些以前看不起她的人!
——
霍氏,身著歌星顧梔同款旗袍,腕戴神秘富婆同款手鐲的女秘書進門,給霍廷琛端上一杯剛煮好的美國咖啡:「霍總。」
霍廷琛「嗯」了一聲,結果一抬眼,就看到秘書從衣服到首飾全身上下的「顧梔同款」。
「……」
「別再穿了。」他淡淡開口。
「啊?」秘書正轉身,突然聽到霍廷琛的話,只得又茫然地轉回來,「霍總,您是在跟我說話嗎?」
霍廷琛:「去財務領錢買兩身新衣服和首飾,身上的,以後別再穿了。」
秘書聽得一頭霧水,正想問為什麼,她身上這些全都是上海最流行的款,大家都在穿,難道有什麼問題嗎,然後又想到霍廷琛的話嚴格意義上是一條命令,她能做的就是服從,於是只好幹練點頭:「好的,馬上去換。」
秘書走了,帶上門,
霍廷琛仰在椅子上,揉了揉眼睛內眥。
他告訴自己不用再去管那顆歪脖子樹,而且他確實沒有主動在管,只是他每天有看報紙的習慣,有些東西,他想不看到也難。
還真是無孔不入。
到下班的時間了,霍廷琛沒有回霍家,而是讓陳家明去了楠靜公館。
自顧梔搬走之後這裡便空著,陳家明把車開到楠靜公館樓下,還是忍不住說:「霍總,趙小姐和老爺夫人,他們還都在等……」
霍廷琛坐在車后座,閉了閉眼,打斷他的話:「你先回去,告訴他們不用等了,我今晚有點事情。」
陳家明似乎還想再說什麼,只是最後又沒有說出來,答道:「好的。」
霍廷琛下車,陳家明看著他背影的眼神那叫一個欲言又止,上海那麼多從根兒上就長的倍兒端的好樹不選,怎麼偏選在一棵歪脖子樹上吊死。
霍廷琛用鑰匙開門,然後按亮電燈。
屋裡靜的連根針掉下的聲音似乎都能聽見。
霍廷琛進屋,坐到沙發上,然後看了一圈這個地方。
他發現自己好像出現了幻覺,每個地方都有那顆歪脖子樹的身影,臉上表情也很生動,笑著的,撒嬌的,委屈的。
他甚至有一種錯覺,好像下一秒,歪脖子樹就會從臥室里出來,然後抱住他胳膊黏在他身上叫「霍先生」。
在公司很累,他是少東,肩上有數不清的擔子,在霍宅也很累,他是出身煊赫,被寄予厚望的長子獨子。只是好像有顧梔在時,在這個地方,他完全放鬆。
即使現在她不在了,他就待在這個地方,似乎也能放鬆了一些。
霍廷琛索性閉目養了會兒神,然後他醒過神來,發現剛才眼前的顧梔不見了,笑著的撒嬌的委屈的,全都不見了,整個公館安安靜靜,空空蕩蕩。
是空空蕩蕩。
霍廷琛又掃視了一圈這個公館,突然發現這裡比他想像的,還要空空蕩蕩一些。
哪裡出了問題?
不見的似乎不止只有顧梔,好像還有——
壁畫,落地燈,水晶瓷器,古董花瓶……
這些不見的東西似乎都有同樣的特點,值錢,能搬動。
怪不得最近陳家明說二手家具市場好像有霍家的東西流出去。
霍廷琛:「………………」
臉又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