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然將信將疑地把桌子上的紙翻過來,就看見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字樣。
初一看以為是胡亂的塗鴉,仔細看才發現,上面竟是五線譜和英文歌詞,只不過線譜太密,英文歌詞又寫得太潦草,所以整體看起來就跟鬼畫符似的。
「這是……歌譜?」
「看不出來嗎?」
沈安然茫然搖頭,是真看不出來。
要說識譜這項本事,她並非音樂專業出身,還是在女團時期學了一點。
一些簡單的譜子會看,但這首歌的譜子,音樂密集程度比起之前的《珊瑚海》,完全是滂沱暴雨和牛毛細雨的區別。
沈安然除了能看出來這是首快歌,其他的完全理解不了——包括歌詞。
「這怎麼還是英文歌啊?」
「什麼英文歌,這是中文歌好吧!」
「你當我不認識英語啊,這明明……」
話沒說完,她愣了愣神,這才看見密密麻麻的英語歌詞裡,竟然神奇地夾雜著幾句中文。
「活在不一樣世界又怎樣」
「水裡呼吸著扇動不屬於我的翅膀」
「絕不會幹涸的我為海洋染色」
……
就這麼幾句中文歌詞,穿插在整首歌中,成為了沈安然唯一能看懂的地方。
然後她就徹底疑惑了。
譜子先不說,這詞是認真的嗎?80%的英文夾雜著20%的中文?
這怎麼看,也像是外國人寫的歌吧,畢竟以中文在世界範圍內的流行程度,許多外國歌曲為了時髦加兩句中文在裡面,成了這個世界的普遍現象。
和徐聞前世,音樂圈的人生硬地往中文歌詞裡塞英文一樣,覺得自己很時髦。
不過雖然這個世界中華文化和經濟冠絕全球,但因為中文真的太難學,所以並沒有在世界範圍內廣泛流傳,英語仍是國際上最被廣泛使用的語言。
所以,為了融入國際環境,國內的英語學習也十分普遍,但不算做義務教育範圍,更不是高考內容。
幾乎所有學校都會設置英語課程,地位和體育、思政等課程是一樣的,因為不參加升學考試,所以學習內容以實用為主,基本上都是日常口語。
這個情況,讓穿越而來的徐聞著實驚訝了許久。
基於這個文化環境背景,他在深思熟慮之下,才寫出了《Manta》這首歌,因為歌詞本來就比較口語化,大眾聽起來不存在理解上的問題。
但現在,他發現情況好像有點不對。
「你沒學過英語啊?」
「你才沒學過英語呢,我大學還專門去考了級好吧。」
「那你這個表情!」
「你這寫得跟鬼畫符似的,誰能看得懂?」
「……」
徐聞無語,拿過樂譜一看——呃,確實是神鬼難辨。
他尷尬地大笑起來。
「要不這樣吧,你給我自彈自唱一遍,我聽聽看是什麼意思!」
「……」
徐聞當場翻白眼。
「怎麼了,你不是會彈吉他嗎?」
「大姐,你也看見這譜子有多複雜了,用吉他能彈得下來嗎?」
「那我……」
徐聞無奈嘆氣,事到如今,也只能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了,誰讓他管了這丫頭的閒事兒呢!
他拿起手機,起身去打了個電話,沒兩分鐘就回來了。
「妥了!」
「妥什麼?」
「韓立州給我們聯繫了一個錄音棚,是他圈子裡的朋友,就在江州。一會兒把微信推給我,我把譜給他發過去,那邊照著譜子做個小樣出來。什麼時候弄完,我再帶你過去試唱一下,好吧?」
沈安然看他的眼神都變了,從一隻挑刺的鬥雞,瞬間變成了乖巧的小迷妹。
那眼神,柔得能把人溺死!
「幹嘛這麼看著我?」
「沒……沒什麼!」
沈安然也意識到自己失態了,雖然不想承認,但……徐聞輕描淡寫解決一切的樣子,真的好帥哦!
小心臟又撲通撲通亂跳起來。
徐聞察覺貓膩,作死的心又蹦躂起來了,往她面前一探頭,眉飛色舞十分油膩:
「是不是覺得我特帥,現在特別崇拜我?」
「……沒有!」
「沒有?口是心非吧!你看看你那思春的小眼神,早把你給出賣了!」
「我!」
沈安然瞠目結舌又無言以對,最後只能憤憤不平地瞪起小眼睛,把所有力量化作食量,吭哧吭哧乾飯。
徐聞見多了她趾高氣昂的樣子,難得看她這麼可愛,心都萌化了。
也不知道為什麼,現在就是特別想欺負她。
他拉了下椅子,朝她靠近了一點。
「喂,沈安然!」
「幹嘛?」
「你說……我對你這麼好,你感不感動?」
沈安然愣了愣,本來想賭氣說不感動,但好像實在有違自己的良心,憋了半天,還是點了點頭。
徐聞見狀,開心地嘴角咧到耳後根。
「女生沒有愛情,誰對她好她就喜歡誰。這話是你說的吧?」
「嗯!怎麼了?」
「那你現在喜歡我了嗎?」
「……」
沈安然沒想到,有一天會被自己給坑死,現在這情況,典型的自己挖坑自己埋,而且還是自己挖坑埋自己!
她的臉現在比臭雞蛋還難看!
徐聞看她這樣,更是得意大笑,伸手在她毛絨絨的腦袋上一通胡擼。
「哎呀!」
沈安然煩躁地大叫起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繼續吭哧吭哧乾飯!
徐聞眼見著這隻小獅子要炸毛,不敢再招惹,安心吃飯。
……
錄歌的事兒不著急,交解約金卻即將到期限。
沈安然自己是拿不出這筆錢的,她前段時間入帳200萬,但因為現在住的房子是貸款買的,這筆錢到手後,第一時間被她拿去還了尾款,現在也就剩個幾萬塊。
最後掏這筆錢的,當然還是徐聞。
到銀行轉完帳回來,徐聞上1402,把匯款單給她,本意是讓她做個證據留存。沒想到她接了之後,轉身遞了張紙過來。
「什麼?」
徐聞接過來才看明白,這是張借條,上面清清楚楚寫明了這500萬的借貸關係,甚至還標註了還款期限和利息。
徐聞看得一樂,順手就給撕了。
「唉,你幹嘛?」
「沈安然,我們倆就沒必要這麼生分了吧?」
「什麼叫生分?親兄弟明算帳,一碼歸一碼。你借錢給我,我就應該給利息寫欠條,這樣我都還欠你一個人情呢。」
沈安然的表情很是嚴肅認真,不像是情侶間打情罵俏的那種情趣。
徐聞見狀,也認真起來。
「我是覺得,咱倆這關係,就……」
「咱倆什麼關係?」
一句話給徐聞噎住了,臉色不好看起來。
沈安然卻道:「徐聞,你這個態度我很不喜歡。這段時間,你幫了我很多,我心裡很感激。但你不是我男朋友,你沒必要也沒義務這麼做!」
「你這所有做這些,是因為你喜歡我,這一點我明白。我相信你也明白,我也喜歡你,說什麼讓你追我的話,其實只是給我們一個從朋友過渡到戀人的緩衝期,不出意外的話,我們肯定會在一起的。」
「但正因為這樣,我才希望你能平等地對待我。我不是你的附屬品,不是你的小弟。」
「感情上的幫助和饋贈,我可以心安理得地收下,並通過其他方式回贈給你。但物質上的幫助,該多少錢就多少錢,必須要算清楚。」
「只有這樣,將來我才能底氣十足地站在你面前,平等地和你走進一段戀人關係。而不是吃你的喝你的花你的,在這段感情里漸漸變成弱勢的一方,成為你的附庸甚至負累。」
「你……明白嗎?」
一番陳詞,剛開始時還慷慨激昂,到後面,沈安然的語氣已是十分動情,最後甚至變得有點感傷。
徐聞站在離她不到50厘米的地方,心中的震撼卻比喜馬拉雅山還高。
在所有人默認男強女弱的社會關係里,他還是頭一次聽到這種論斷,很震驚,也很驚喜。
就在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這個女生對於事業打拼的賣力和堅持。
或許,她就是想通過這種方式,來獲取自己想要的人生,而不是未來只能依附於某一個男人。
這種堅持和獨立,讓此刻穿著普通睡衣、素麵朝天的她,在這個不大的房子裡熠熠閃光。
徐聞看得心潮湧動,一種莫名的情緒支配著他,讓他從呆若木雞的狀態突然出動,迅速上前把女生抱在懷裡,然後在她臉上小雞啄米似的「坑坑坑」砸下三個吻。
沈安然剛反應過來要掙扎,徐聞已經把她放開了。
「你……你幹嘛?」
「這是利息!」
「哈?」
「500萬的利息,收你5個吻,你還欠我兩個,等我想要的時候再來收!」
「你……」
沈安然早羞紅了臉,聽到這番虎狼之詞,更是從後脖頸子一路紅到了肩胛骨,「你……哪有這樣的,你……耍流氓!」
徐聞現下心情大好,直接進局子都樂意,更別提只是被罵兩句了。
他往沙發里一倒,十分愜意:「先聲明啊,我這可不是耍流氓。是你說要付利息的,但咱倆好歹也是准男女朋友關係,法理之外還得講人情。」
「你自己也承認,我之所以幫你是喜歡你,那我喜歡你,圖的難道是你按年化5%給我付利息?」
「那肯定不是嘛!你要還錢,就得還到債主心坎里。」
「現在,我這裡……很滿意!」
徐聞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一張臉笑得跟大喇叭花似的。
沈安然簡直被他這無恥的邏輯給打敗了,便宜也被占了,說又說不過他,關鍵自己還一點也不生氣,胸口小鹿亂撞砰砰跳個不停。
這情緒把她支使得無地自容,原地跺了兩腳,最後捂著臉把自己關進了房間裡。
徐聞聽著房門關上的聲音,頭一次體會到了流氓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