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徐聞要陪媽媽一家到外婆家拜年,這是多年慣例。
初三,吳海萍要去醫院換藥。
所以徐聞決定,初四上午,帶沈安然上門。
這個主意是他自己在心裡偷偷定的,除了老婆,誰也沒有告訴,包括吳海萍。
之所以不告訴,是因為一旦說了,這老娘兒們肯定會把換藥甚至回娘家的事情全部推掉,因為在她心裡,沒有任何一件事比見未來兒媳婦兒更重要!
當然,還有另一個原因使他不願提前透露,那就是……有點害怕!
徐聞清楚地知道,自家老婆說的話是對的,她這大明星的身份,不能過早結婚的屬性,都極有可能遭到吳海萍的反感。
要知道這老太太天天念道兒媳婦兒媳婦,那可是要實實在在辦婚禮娶進門,然後生大胖小子的!
合著兒媳婦領進門,卻告訴她沒那麼早結婚,生孩子更是別想。
這哪兒還叫什麼好事,分明是個噩耗啊!
所以,徐聞對這場婆媳會面很不看好,心裡有點緊張。
當然,再緊張也緊張不過沈安然。
這兩天,沈大明星絕對是遭遇了人生當中最艱難的關卡,每天是吃不下睡不著,各種胡思亂想。
一會兒在琢磨要給未來婆婆送什麼禮物,一會兒問徐聞他媽媽可能會問她什麼問題……完全沒有心思干其他的。
徐聞被自家老婆折磨得都沒心思猜測媽媽的反應了,現下頗有一種學渣上考場的急促和霸氣:過不過的不要緊,趕緊結束吧!
帶著這種期盼,終於熬到了周三下午,徐聞陪媽媽從醫院複查完回來。
在家裡坐下後,他鼓足了半天勇氣,打算開口,這時手機響了起來。
是沈安然。
他趕緊跑到陽台去接,電話那頭聲音急促:「哥哥,對不起,我……我不能去見你媽媽了。」
「啊?為什麼?」
「剛才陳哥來電話,說是劇組有緊急通知,讓我回申城補拍一場戲。我今天晚上就得走了!」
沈安然語氣急促,顯然是有點緊張,但更多的是一種鬆了一口氣的竊喜。
這一刻,徐聞是慷慨赴死的學渣,沈安然是逃過一劫的敗將,大家都有光明的未來!
……
回家的路上,徐聞還在想,這丫頭是不是為了躲避見未來婆婆,所以故意編了這麼個蹩腳的理由。
但是回家後發現,沈安然已經收拾好行李,訂好了機票,已經打算出發了!
看來真是確有其事!
沈朝文氣得夠嗆,坐在沙發里臉色鐵青。
童雅琴則一邊抱怨一邊檢查有沒有漏東西,嘴裡不停:「演員這工作可真不是人幹的,外表看起來光鮮亮麗,其實背地裡都是苦楚。本來就沒趕上除夕團圓,這在家休息了沒兩天,又被叫走了,這是個鐵人也熬不住啊……」
沈安然從進這行到現在,就一直是自己一個人孤軍奮戰,不管是《高樓》時被全網黑,還是後來長達三年的雪藏生涯,都是一個人挺過來的。
如今守得雲開見月明,這點辛苦自然不在話下。
倒是媽媽充滿擔心和不舍的數落,讓她本來以為足夠堅硬的心,突然變得柔軟起來。
鼻子一酸,差點掉眼淚。
徐聞見狀,偷偷捏了捏她的手,以示安慰。
沈安然朝他燦爛一笑。
這時,童雅琴盤查好行李,忙道:「哎喲,都五點多了,你飛機是幾點?七點半是吧!那該出門了,別堵車,誤了飛機就不好了!」
說著,又忙叨叨地吩咐徐聞:「阿聞,你送她去吧,她一個女孩子打車我也不太放心!」
徐聞一聽,這才覺察到不對!
「怎麼回事,藍藍呢?她不陪你去嗎?」
「藍藍她回老家了,現在正在村里呢!這通知來得突然,她一時半會兒也趕不過來,所以這次我一個人去!」
「……」
徐聞沉默不語,皺緊了眉頭。
沈安然知道他不放心自己,忙笑道:「哎呀,放心啦,我這麼大個人了,難道還不會照顧自己啊。到申城,劇組會派車來接我,補一天戲,最多兩天,我就又回來了,沒事的!」
徐聞卻仍是不放心!
也不是不放心,只是覺得大過年的,老婆還要孤零零地趕飛機,可憐巴巴地拍戲,實在是於心不忍。
想了想,有了主意!
「你經紀人去不去?」
「陳哥?他不去,他去幹什麼,就補兩場戲而已……」
「那我陪你去!」
沈安然愣了愣!
童雅琴倒是反應得快,忙道:「對對對,讓阿聞陪你去,有他在身邊我們也放心。」
沈安然還是沒反應過來,徐聞知道她的顧慮,自己卻不以為意。
當下大手一揮:「那就這麼定了!」
當即下樓,用了10分鐘簡單收拾行李,隨即便拉著沈安然奔赴了機場。
路上他安撫道:「老婆放心,反正你們公司的人也不在,不會暴露我的身份的。要是劇組的人懷疑,你就說我是藍火傳媒的人,他們也不會多想,這種小事肯定也傳不到陳星泊耳朵里。所以你完全不用擔心……」
沈安然聽著他的話,笑得璀璨。
徐聞看她笑,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伸出一隻手捏了捏她的臉。
「傻老婆,你笑什麼呢?」
「哥哥,我覺得好開心啊!」
沈安然文不對題,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剛開始接到通知要去補戲,我還很鬱悶呢,好不容易有個假期,又被破壞了。可是現在我一點都不難過了,因為有哥哥陪我,這哪是去工作,這分明是去度假嘛!」
徐聞看著這傻丫頭手舞足蹈的樣子,頓時覺得自己剛才的擔心十分多餘,當下也跟著笑了起來。
……
兩人很快到了機場!
徐聞把車停好後瞬間戲精上升,一臉嚴肅地推著行李,把今日份「最帥助理」的戲份演得十分到位。
沈安然全程憋著笑,忍不住想和他打鬧,但因為在機場隨時可能被人認出來,所以只能忍住了。
三個小時後,兩人落地申城,劇組的車已經在機場等著,將兩人護送到酒店。
沈安然實在喜歡這種假公濟私度蜜月的感覺,雖然已經很晚了,卻還是睡不著!
她翻來覆去,還是忍不住給徐聞發微信。
徐聞其實也沒睡著,但不是因為想老婆,而是標間的另一個床位住著劇組的另一名工作人員,鼾聲打得震天響。
聽到老婆的呼喚,他當即從床上蹦起來,躡手躡腳出了門。
五分鐘後,他出現在沈安然的房門口,剛一進去,就被某個溫香軟玉般的小丫頭撲進了懷抱。
對於這種送羊入虎口的好事,徐聞當然……非常不介意。
他這時不禁慶幸自己帶了工具,當下二話不說,把老婆打橫抱起扔在床上,接著就是五千字的不可描述!
第二天一早,沈安然立即把自己切換到工作狀態,五點就起床了,洗漱、護膚一頓操作後,徐聞才起來。
溜回房間,同屋的人已經走了,這倒讓他省去了解釋的麻煩。
花了五分鐘洗臉刷牙,陪沈安然前往片場。
要補拍的是兩場很重要的戲份,由於工作人員的疏忽,當時拍好的內容因為虛焦而用不了。
但是沒了這兩場戲,劇情的邏輯性就不能成立,所以只能補拍。
對於劇組的認真,徐聞倒是十分感慨。
這部劇的最終效果如何暫且不知,但劇組的態度就已經值得肯定。
尤其是比起前世那些以圈錢為目的,各種摳圖替身、粗製濫造的狗血劇來說,要強得多得多!
徐聞深刻感知到,影視行業成熟之後,原來是這個樣子!
沈安然到達片場後,連早飯都來不及吃,就立即開始化妝。
由於是古裝仙俠劇,造型、服裝都很費工夫,花了一個多小時才弄好!
整個過程,沈安然都在背台詞,醞釀情緒,徐聞見狀也不敢打擾。
他的出現,已經引起了劇組其他人的注意,包括導演。
工作人員還沉浸在大過年加班的抱怨情緒中,自然懶得搭理他,倒是導演陳海峰有點閒,打著哈欠過來問:「你是藍火的人?」
「是的,陳導!」徐聞自然回復。
然而這個回答,還是叫陳海峰驚了驚。
「你認識我?」
「呃……剛才見別人這麼喊您來著!」
「哦,這樣啊,我說我頭一次見你,怎麼你倒認識我呢!」
徐聞:尷尬不失禮貌的微笑!
陳海峰明顯還有跟他閒聊的意思,但這時,扮演女主角父親的演員拿著劇本過來,有問題要和導演討教。
這個對話才戛然而止!
徐聞對這個演員已經很熟了,上次特意查過名字,叫戴寅,是個從龍套一路爬起來的演員,履歷非常感人,是個值得欽佩的藝術家!
徐聞遠遠看著他認真地和導演探討角色和劇情,就知道他的成功不是偶然,而是對演戲這份工作發自肺腑的痴迷與熱愛,以及日復一日的認真和鑽研。
因為這些努力,他才能把握住《琅琊榜》的機會,並一步一步在多部影視劇露臉,最終成了《仙祁》實際意義上的男二號,而且角色複雜程度,比男主還要高。
徐聞對他,只有欽佩!
早上9點,劇組正式開拍。
頭一場戲就是沈安然和戴寅這對銀幕父女的戲。
劇情很簡單,就是女主王姝已經懷疑父親的真實身份,兩人在書房裡的一段彼此試探!
這種戲看起來簡單,其實情緒很難把握。
對女主,既要展現出對父親的敬重,又要表露出證據確鑿的懷疑,心情自然糾結。
對戴寅也是!
身為父親的他表面上是個光輝正面的正派掌門,但背地裡一直堅持著一份血淋淋的事業。
然而不管他怎麼為惡不做,對女兒的感情也是十分真摯的。
所以面對女兒的試探,他既要隱忍假裝,又寒心失望,與此同時,還要在這種複雜的情緒中,表現出對女兒有所成長的欣慰……
角色複雜程度,比沈安然還要更高一層!
陳海峰在監視器後喊「開始」,兩位演員便開始對戲,刻在腦子裡的台詞順暢流出。
剛開始,沈安然還有點難以進入狀態,畢竟休息了三天,整個人都散了,情緒難以集中也很正常!
導演陳海峰發現了這一點,當即要喊停,這時看到飾演父親的戴寅開口了。
台詞、聲調、表情、眼神,無一不對!
甚至他袖子裡微微握緊的拳頭,都無時無刻不在戲中,如此投入沉浸的表演,讓導演不忍心打斷。
在他的帶動下,沈安然也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脈似的,瞬間進入角色。
後面的對戲,就只能用酣暢淋漓、精彩紛呈來形容。
幾分鐘後,陳海峰激動地喊停,片場瞬間爆發出激動的掌聲——演員入戲,他們也能早點結束這春節加班的折磨!
所以現在,全組人是真的高興。
沈安然再次補拍了最開始的那幾句台詞,這段戲就算過了。
現場開始布置第二場戲,沈安然去補妝!
由於第二場戲沒有戴寅,所以他得了空閒,也待在旁邊駐足觀看。
工作人員趕緊給他搬來一把椅子,恭恭敬敬地喊:「戴老師!」
戴寅態度隨和,對工作人員連連道謝,但沒有坐下,反而在回頭的時候看到了徐聞,想了想,回憶起來。
「小兄弟,你怎麼在這兒?」
「我……是藍火傳媒的人,這次陪沈安然過來的。」
徐聞有點不好意思,畢竟上次在明月山上,兩人頭一次認識並說話,戴寅以為他只是一個普通遊客,而他也承認了!
如今又說自己是藍火傳媒的人,難免會讓戴寅覺得自己在騙他。
可誰知,戴寅卻只是恍然地笑笑:「我說呢,大冬天的,怎麼還有人孤零零地上山旅遊。原來是小沈的工作人員,那就說得過去了!」
這個豁達的態度,讓徐聞不禁慚愧不已。
「戴老師剛才的表演太精彩了,把我看得都入迷了!」徐聞頗為誠懇道。
戴寅擺擺手,一副不值一提的樣子。
「別叫我戴老師了,怪麻煩的,叫老戴就行!」
「這……」
「沒事,劇組的人都叫我老戴,我喜歡別人這麼叫我,顯得親切!」
「那好吧!戴……老戴!」
戴寅笑了笑,並沒有順勢問他的名字。
徐聞想想也對,對這位戴老師來說,自己只是一個普通的工作人員。
雖然他很隨和,但畢竟身份擺在這兒,也確實沒有認識每一個人的必要!
徐聞瞭然,笑著問:「老戴,你也是臨時被叫過來補戲的吧?」
「我?我沒有,我本來就在申城!」
「您家就在申城嗎?」
「家……」
莫名的,戴寅神色有些哀傷,搖頭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