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床·戲

  第二天早上,沈安然迷迷糊糊醒來,覺得自己渾身的骨頭都快散架了。

  因為這一覺睡得太沉太踏實,以至於她睡眼惺忪地坐起來,松胳膊晃腦袋,好半天才意識到自己所處環境的不對勁。

  床墊比記憶里更硬,被子也更加粗糙,甚至連房間的溫度都感覺更熱一些……觸覺接收到的異樣信號在她的腦細胞里得到了快速的反饋,與此同時,身體各方面技能瞬間甦醒。

  她愕然睜開眼,關於昨天晚上的記憶還沒有湧現,視覺先觀察到了被子、窗簾、所有陳設與自己房間的不同。

  然後,幾乎與昨夜的瘋狂、繾綣和疼痛一同觸發腦細胞神經元的,是身邊裸著上身睡得正香的徐聞。

  「啊!」

  這聲短促的尖叫剛一出口,立馬就被她硬生生咽下去了,捂著嘴巴,用瞪大的眼睛來繼續抒發自己的驚愕。

  雖然這時候,斷斷續續的記憶已經讓她明白,昨天的確發生了點什麼,可此時此刻,她的意識卻突然關注了另一件不太要緊的事:為什麼做這種事,也會斷片?

  不過想起昨天晚上的瘋狂,那種宇宙盡頭完全忘我的感覺……她似乎有了答案。

  然後,遮天遍野的害羞席捲而來,把她燒得渾身滾燙,身旁的男人連瞧也不敢瞧。

  又捨不得不瞧!

  那一身精煉的肌肉,好像為了故意露給她看似的,被子只在腰部以下。

  沈安然就算在極度的嬌羞中,也仍然忍不住頻頻側目……差點流鼻血!

  腦細胞已經開始世界大戰,短時間內沒有結局,於是她的行為直接越過了思考,放棄了這場視覺盛宴,做出了當前最有利於她的決策——跑。

  當這個念頭出現的同一時刻,她已經開始搜羅自己的衣服,躡手躡腳地穿上,然後就貓著腰要離開這個罪惡的地方。

  這次不敢再看床上的男人,怕腿軟。

  而這時,最令她擔心的事情出現了,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

  「去哪兒?」

  沈安然這時剛貓著腰走到床尾,一聽這聲音,條件反射地轉過頭,就看見徐聞一手撐著腦袋,一臉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出於禮貌,她只能也回了一個微笑,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腳下加速,全力往外沖。

  她幾乎就要成功,手已經摸到了門把手,卻突然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力道攔在了她的腰間,直接將她原地提起來,空中轉體一百八十度再落下。

  這個過程發生得太快,以至於沈安然完全沒有明白,自己是怎麼回到房間裡的。

  腳踩在地上,冰冰涼涼的!

  她驚魂甫定地張著圓嘴,發著「哦」的驚嘆,與此同時感受到腰上的那股強大力道還沒有撤退,然後視線前移……再次看到了徐聞並不大塊但十分明晰的胸肌。

  她倒吸一口涼氣:這是我不花錢能看的嗎?

  然後,耳朵上的灼熱再次襲來。

  「你……放開我!」

  「不放!」

  「哎呀,放開我,我……我要回家了!」

  「回家?」

  徐聞故意把頭往旁邊歪了歪,以這個角度才能看到沈安然極力壓低的、已經紅得發紫的臉頰,笑得一臉滿足。

  「回哪個家,這就是你家啊!」

  「這……」

  沈安然本來想說「這不是」,但即使腦袋短路也很快明白過來,剛才徐聞說的是一句情話,而不是一個「1+1=3」的傻話。

  她就無言以對了。

  以她現在的腦迴路,應付不了這麼精妙的話術,所以只能無言。

  「害羞了?」

  沈安然還是不說話,也不動。

  「還走嗎?」

  這一下,她搖了搖頭。

  徐聞笑了更滿意了,既然歪了頭,就不能白做這點功,於是順勢在她臉上親了一下,這才把脖子調整到正常狀態。

  沈安然被這一吻親得破防,心裡是甜蜜的,但臉上必須要擺出一個生氣的態度,於是抬頭瞪眼,像一隻河豚一樣氣鼓鼓地迎著他。

  「哎呀,嚇唬我,我好怕啊!」徐聞十分配合,賣力表演。

  「啊……死徐聞臭徐聞,你就知道欺負我!快放開我!」沈安然放大招,歇斯底里地大叫起來。

  「我不放!」

  「放開,放開!!!」

  沈安然像只泥鰍一樣掙紮起來,但徐聞的手勁太大,而她經過昨晚的癲狂之後又實在沒太多體力,所以完全無法撼動半分。

  最後,還是徐聞做出了讓步。

  「放開也可以,答應我一個條件。」

  沈安然停止掙扎,喘著粗氣,用沉默回覆:有屁快放!

  徐聞笑得老謀深算:「簡單,不許再叫我徐聞!」

  沈安然對這個要求有點錯愕。

  「啊?為什麼?」

  徐聞翻了個白眼。

  「昨天晚上的事都忘了?就我們現在的關係,你覺得你還連名帶姓地稱呼我,合適嗎?」

  「……」

  「所以,嚴禁你以後喊我徐聞!」

  徐聞看沈安然嘴巴張開,一副要抖機靈的樣子,他直接先下手為強,對著她噘起來的小嘴猛地一親,然後快速道:

  「大菠蘿也不行!」

  沈安然反抗不成,還被占了個便宜,心裡更氣了。

  「這不行,那也不行,那我叫你什麼?」

  「你自己想咯!」

  「我不想,愛叫什麼叫什麼!」

  「你說的,那你就叫我老……」

  後面那個字沒說出來,被沈安然使出最後幾分力氣,兩手快速給他捂死了。

  「我想我想,你閉嘴!」

  徐聞為了生命安全,趕緊點點頭。

  沈安然鬆開手,他才得以喘息。

  「好傢夥,你這是要謀殺親夫啊!」

  「徐聞!!你又亂說!!」

  「你不也亂說!剛才不是說了,不許連名帶姓地喊我嗎?」

  「我……我是口誤,你是故意的!」

  徐聞看老婆現在就是一隻炸毛雞,不敢再刺激她,於是咧嘴一笑,趕緊摸了摸她的頭髮。

  「我錯了,別生氣了。那我不逗你了,你想吧!」

  「啊?現在?」

  「那要不然呢?你還打算讓我給你改口費啊?」

  「……」

  沈安然又害羞又為難,「那一時半會兒,我哪兒想得到啊!」

  「那我幫你?」

  「不要!你閉嘴!你走開!」

  沈安然麻溜爽快地拒絕了他的好意,然後賞了他一個大白眼。

  雖然鬥氣犟嘴,但徐聞的要求卻被她認真對待了,當下好不認真地想了起來,以至於圍在腰上的兩隻胳膊撤走了,把她又拉回了床上,她都沒發現。

  「啊,我想到了……」

  沈安然突然叫一聲,這才發現自己時空穿越了。

  剛才不還在地上嗎,怎麼又躺床上來了。

  徐聞正在她對面,一隻手撐著腦袋,笑得一臉陽光地看著她。

  這個明媚滿足幸福的笑容,讓沈安然即將脫口而出的一句打鬧,瞬間化成了同樣明媚、滿足、幸福的嬌羞,被她一個抿嘴咽回了肚子裡。

  「想到了?你打算叫我什麼?」

  「嗯,叫你……阿聞?」

  「別!你這口氣,像我媽!」

  「那我叫你……大哥?」

  「……」

  徐聞臉黑得像鍋底。

  「沈安然,你在搞笑嗎?」

  「沒有啊!叫大哥不好嗎?你本來就比我大啊!」

  「那我是不是要叫你二弟?咱倆結拜來了?」

  「那要叫什麼!又不讓叫名字,又不讓叫外號,連阿聞也不行!」

  沈安然徹底煩躁了,「不想了不想了,你怎麼這麼多事!叫什麼不行,不就是個稱呼嗎,就你事兒多!」

  沈安然說著,又假裝不耐煩地起身,下床往門口走去。

  其實徐聞看得明明白白,這妮子就是想逃跑,還演出一副義正言辭的不耐煩,演技之精湛,絕對是當代影后啊!

  他怎麼能讓她得逞,二話不說,飛撲過去就是一個回手掏,右胳膊攬住她的腰,直接一把凌空拽上了床。

  「啊……」

  沈安然大叫一聲,驚恐地閉上眼,然後就不知怎的又落在了床上,兩隻胳膊被舉過頭頂,手腕交疊在一起,被他一隻手死死壓住。

  她的腰身也動彈不得,徐聞直接整個人壓在她身上,另一隻手似乎是剛剛怕她摔疼,托在她的後腦勺。

  「叫哥哥!」

  「啊?」

  「叫哥哥!」徐聞重複。

  兩個人如此貼近,沈安然就夠嬌羞的了,這麼親密肉麻的稱呼,更讓她羞赧得連腳踝都覺得發燒,趕緊把臉別到一邊。

  「不叫!」

  「叫不叫?」

  「不叫不叫,太肉麻了!」

  徐聞詭異一笑:我還治不了你?

  然後嘴裡喊著:「叫不叫,叫不叫?」

  喊一句,在她臉上啄一下,喊一句啄一下,越啄越往下,已經到了脖頸……

  剛開始沈安然還掙扎大喊,最後因為實在被弄得全身癢,整個人就不受控制地大笑起來。

  她這一笑,徐聞也跟著笑,最後兩個人都使不上勁,笑得肚子疼。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笑得精疲力盡,還保持著一個壓一個的姿勢。

  隨著這種怪異喜悅的情緒在房間抽離,理智慢慢占據上風,而當徐聞抬頭,對上沈安然主動投向他的眼神,那剛剛出現了一瞬間的理智又瞬間被打散,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個對視只持續了短暫一瞬,就被徐聞傾軋過來的吻給覆蓋。

  沈安然沒有拒絕,連自己都詫異,為何像個老手似的就伸出了胳膊,挽住了他的脖頸,兩個人在床墊、被子和枕頭堆疊出的一個漩渦里緊緊糾纏。

  徐聞的手撫摸著她的頭髮,結實的身體緊緊貼著她的肌膚,這些都讓她感覺到無窮無盡的安全感。

  而這種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也讓她徹底失去思考的能力,沉淪在愛情的猛烈和溫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