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勿謂言之不預也(四千)
「敢問同同袍,究竟發生何事,才要我等背上鋤頭?」
「何事?自然是挖掘渠道水淹鄴城?」
「!水淹鄴城?如此狠厲害的計策是出自誰的手筆?」
「當然是賈軍師啊。」
賈軍師.
賈詡!
水淹鄴城!
戴盔披甲的李孚心中驚愕不已,鑑於眼下身處黃忠關羽軍中,他不敢將心緒表現出來。
他極力的控制臉上一絲一毫的肌肉,生怕他人看出什麼端倪。
好在傳令的兵卒,沒有發現他的異樣,僅僅是腳步停頓了片刻,便朝著遠方走去。
只不過令他有些疑惑的是,方才他詢問是出自誰的手筆時,那個兵卒為何面色變得古怪了一些?
李孚細細一回想,又有些不確定兵卒有沒有露出古怪的表情,畢竟是轉瞬即逝的事情,他也無法確定。
但是不管怎麼說,暫時是躲過一劫,冒充一事沒有被人識破。
呼
李孚鬆了口氣,緊繃的神情稍稍放鬆了一些,不過他可不敢大意,無時不刻用餘光觀察四周的動向。
他並不是黃忠關羽部曲中的一員。
他是鉅鹿人,在擔任小吏是一儒生。
興平年間,鉅鹿郡的百姓遭遇饑荒。李孚當時是儒生,正值種薤,想要計算收成。有人向他索要,他一根都不願意給,自己也捨不得食用。
後來到了公孫瓚攻伐冀州的時候,他將存的糧食一股腦的拿出來,為將士堅守城池,等來呂布的援軍出了一份力。
故而他被袁紹立為表率,擔任袁紹軍中一書佐。
至於他為何出現在黃忠關羽軍中,皆因黃忠關羽之兵太過勇猛,連區區一都尉都打的朱靈抱頭鼠竄。
自朱靈以後,袁紹多次派兵來援,結果每一次都無功而返。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鄴城裡面究竟是什麼情況,他們無從得知。
李孚心一橫,毛遂自薦由他假冒黃忠關羽之部將,藉機混入黃忠關羽軍中,趁著關羽黃忠疏忽的時候,迅速進入鄴城,取得聯繫。
在袁紹援兵的掩護下,他與兩個騎士分別扒下黃忠關羽軍中一部將和兩兵卒的甲冑,混入黃忠關羽軍中。
考慮許褚的勇猛,他只是扒了一什長的甲冑。
正當李孚以為事態的發展會按部就班的進行下去。
偏偏讓他得知賈詡竟然獻策想要水淹鄴城!
此等消息著實是讓他和兩個騎士嚇了一跳,若是真的水淹鄴城,那麼冀州就玩完了!
「李君,我等應當如何是好?」
送走傳令的兵卒後,最先按耐不住心情的是跟隨李孚的兩個騎士,他們壓低聲音述說著各自的憂慮。
「若是關羽黃忠水淹鄴城,鄴城必將淪陷,屆時冀州必然落於黃忠關羽之手啊!」
「還有賈詡賈文和,此獠凶名在外,便是小兒聽到此人名號,都得害怕的抖三抖啊!」
「莫非我等真的要替黃漢升關雲長挖掘渠道?」
李孚面色不變,語氣也維持在平穩的範疇之內,「不必著急,我等藉此靠近城門,而後報上暗號。至於應對之策.想來使君和審從事應該有應對之法。」
兩騎士面面相覷,連連直說「李君言之有理。」
於是三人懷著複雜的心思,隨著大部隊朝著鄴城靠近。
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他們的一切都被兩雙眼睛看得清清楚楚。
「兄長,黃將軍還當真是神了,這三人果然有異樣!」
「不過.兄長你說關將軍為何知道這三人是袁紹的間者呢?」
「為何要放他們進城呢?」
「要不是兄長的提醒,某還真以為他們是普通將士。」
曹洪望向捧著遠望鏡的夏侯淵。
夏侯淵無奈看了曹洪一眼。他這個兄弟,跟隨新兵一同訓練後,為人是變得穩重了一些,但是不愛動腦,喜歡直來直去。
好在曹洪的口風嚴。
「子廉啊,你沒有發現,方才那什長提及『同袍』二字時,神情不自然麼?黃將軍與二將軍備受兵卒愛戴,我等都能察覺不妥之處,黃將軍與二將軍怎能不知呢?」
曹洪猛地一拍大腿,讚嘆道:「兄長不愧是兄長,怪不得那個什長如此古怪!兄長,要不要我動手,將這三人捉拿過來?」
「不,不必。」夏侯淵想起了徐庶的囑咐,他認真的說道:「之前我就惹得黃將軍不快,哪怕黃將軍不會真的與我計較。但是此事還是要辦好,不能讓黃將軍和徐軍師失望,我等只需要好好盯著此三人,勿要打草驚蛇。此外哪怕讓這些人進城,憑藉袁紹如今軍勢,就算鄴城與袁紹串通一氣也無法擊敗我等。更何況這些人進城,是對我等有利啊。」
「對我等有利?什麼利?」
「這些人進城,一來可以證明袁紹援軍不利無法救援,二來可以帶去我等想讓他們知道的事情。再者說若是這些人真有異動,想要危害我軍,屆時子廉你我便出手,想來必能擒拿!」
「諾!」
曹洪大喜,他學著士卒的模樣,鄭重地朝夏侯淵抱拳。
夏侯淵無奈笑了笑,衝著曹洪揮手作別,「去吧。」
他望著曹洪離去的背影,回想到近些時日發生的事情。
前些時日黃忠關羽徐庶等人敲定好謀劃,但付諸行動仍然需要一定時日。
在這些時日中,袁紹賊心不死,派出一波又一波的援兵前來求援鄴城。
當然主將不再是朱靈,主將換了一個又一個,別說是許褚了。
就連他都接到委任,前去擊潰袁紹的援兵。
結果袁紹又把朱靈換了回來,據說袁紹氣得火冒三丈,不停地數落著麾下部將,諸如什麼「混帳,此前不過是敗給都尉,如今都敗給了司馬?!下次是不是要敗給軍侯?是不要敗給都伯???爾等還要顏面嗎?」
起初夏侯淵還覺得好笑,但他意識到袁紹嘴裡的司馬是自己後,他便笑不出來了。
總而言之,軍力被削減得的袁紹軍迫切的想要知道鄴城的情況,迫切的想要與鄴城取得聯繫。
然而這些都在徐庶的預料之內。
於是李孚前腳假冒什長,後腳就被手持遠望鏡的黃忠瞧出了端倪。
黃忠這才委派夏侯淵時刻盯住李孚等人,為了不辜負黃忠的重託,夏侯淵命曹洪配合自己,同時派出幾個身手不凡的老卒盯著李孚等人。 如今的曹洪不過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兵卒,但是其勇武堪當一員勇將,不說制服李孚等人,拖住李孚等人想來並非難事。
「李君,一路安全,沒有發生什麼異樣。」
三人趁著夜色,一路提心弔膽摸到了鄴城城門前。
望著高大模糊的城門,李孚懸著的心總算是落下,他抹去額頭的汗珠,喃喃自語,「好險,好險。今日我總覺有刀子懸在背後,還以為被發現了,原來是虛驚一場。」
今日發生之事,讓李孚大氣不敢喘一聲,他總覺得有無數雙眼睛盯著自己,但凡舉止有一點異樣,身後的壯漢恐怕就會突然發難,屆時或許連性命都不保。
關雲長黃漢升之軍實在是太過駭人.
光是想想李孚都感到一陣後怕。畢竟關羽黃忠軍紀之嚴,實在是當世罕見,時不時有人檢查衣著言行,要他們保持相符的一言一行,太過費心費力。
不過平心而論,關羽黃忠軍中伙食著實不錯.
且慢。
李孚靈光乍現,腦海里浮現出一大膽的猜測。
關羽黃忠不會是發現他了吧?
他能來到城門前會不會是關羽黃忠故意而為之?
李孚情不自禁地吞了吞唾沫,明明四下無風,穿得倒也算暖和,他卻覺得手腳發冷,遍體生寒。
若真是如此,對方所圖什麼呢?
與鄴城取得聯繫,有利於黃漢升關雲長嗎?
其中定然有賈文和的手筆!
李孚不敢繼續想下去,他怕賈詡的目的恰恰就是讓他懷疑關羽黃忠發現了自己。
賈文和,果然無愧於毒士之名!
「汝可是李孚?」
熟悉的聲音從頭頂上砸落,李孚幾乎是第一時間就認出這道聲音的主人——審配!
心中湧現出些許慶幸,李孚都打算對暗號了。
「審從事,是我,我是李孚!我有要事轉告,還請放我等進城!」他抬頭朝著城牆上的審配喊道。
審配沉默片刻,最終還是大手一揮,「放下吊籃。」
隨著一聲令下,鄴城城牆上甩下一吊籃,幾個來回就將李孚與兩個騎士運上了城牆
李孚也終於見到了審配。
只不過審配遠比之前要來得憔悴,一雙明眸如今飽含血絲。
「審從事。」李孚和兩個騎士恭恭敬敬地行禮。
審配微微頷首,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言簡意賅道:「此地並非說話的地方,隨我來。」
一行幾人快步來到了審配的府邸,進入廳堂後,他將其餘人等統統轟了出去,只留一人高馬大的青年。
審配介紹道:「此子名為審榮,乃是我的猶子。」
「哎呀,審郎君真是氣概不凡,我名李孚,乃是袁使君的使者。」
「見過使者。」審榮抱拳行禮。
李孚擺擺手,連說不必多禮不必多禮。
幾句客套話之後,審配直入主題問道:「敢問何事需李君如此冒險?」
「唉。」李孚長嘆一聲,開始道明來意。
大致的意思是袁紹搬來援軍,想要救援鄴城,需要審配策應。
聽到這番話語時,審配點了點頭,畢竟真的這樣堅守下去,關羽黃忠撐不撐得住不清楚,反正他們肯定是撐不住。
正當審配以為李孚言盡於此時,誰掉李孚面露難色,這讓他提高了十分近十二分的注意力。
「李君,究竟是何事?!」
「審從事,賈文和抵達鄴城城外,揚言要水淹鄴城.」
「什麼?!」
審配當即就坐不住了,刷的一聲站起,一旁端茶倒水的審榮更是手忙腳亂的將茶壺摔落在地,啪的一聲茶壺四分五裂。
若是放在平日,審配定然要訓斥審榮。
奈何這一刻他的腦子都被水淹鄴城占據,耳畔嗡嗡作響,久久不能平靜。
要知道賈文和乃是赫赫有名的毒士,一手謀略讓董賊痛恨終身,能夠想出此招必然是賈詡無疑!
不!
或許此計只是初步謀略!
更厲害的或許在後面!
審配腦門滲出了冷汗,他睜大雙眼,突然望向李孚,急不可耐的問道:「此事當真?!」
一騎士下意識回道:「真比金子都真,我等便挖掘水渠是趁著叛軍的疏忽才跑到城門」
審配的臉色變得慘白,一個踉蹌摔倒在椅子上。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騎士縮著腦袋說道:「審從事,我等要不隱瞞風聲.」
然而沒有人理會他,隱瞞風聲,如此大張旗鼓是他們能夠隱瞞的了嗎?
不知過了多久,李孚忽然說道:「審從事,我有一計。」
審配勉強打起精神,「還請李君言之。」
「依我看,暫且將水淹鄴城之事隱瞞下來。我先出城,將消息告知使君,而後請使君加快腳步,屆時我等相互配合,前後夾擊叛軍,必叫他們首尾不能先顧。」
「此計甚好.不知李君該如何出城,又該如何瞞過叛軍耳目。」
「審從事放出百姓,讓百姓四散而逃,我便混跡其中。」
「.」思量片刻的審配想不到更好的方法,只能從嘴裡擠出一聲,「善。」
然而審配沒有注意到的是自家猶子神情的變化.
翌日,審配按照李孚的說法打開了城門,放走了城內百姓。
本以為事情的發展應該如李孚所說的那般,卻不料關羽黃忠提前找來了投降的屯田兵以及原鄴城的百姓,百姓們憑藉木喇叭將關羽黃忠收復的魏郡近況如數家珍,眼下的情形跟之前相比簡直一個天一個地,就連佃農的田租都降低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地步。
從鄴城離去的百姓原本猶如驚弓之鳥,對關羽黃忠之軍滿心惶恐,然而轉瞬之間居然安穩下來,絕大多數竟投入了關羽黃忠的懷抱。
這氣得審配牙痒痒。
他不禁在心中怒罵豪強大族,豎子!此前使君如此善待爾等,為何竟然轉投叛賊門下!
更糟糕的事情還在後面,「爾等可要聽好了,限爾等七日內投降,不然賈軍師便要下令水淹鄴城,此乃最後的通牒,勿謂言之不預也!」
審配攥緊拳頭,氣得怒目圓睜,咬牙切齒,渾身都在顫抖。
賈——文——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