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0章 大人物的世界

  儘管球隊中存在著核心、首發、主力輪換、替補、邊緣人這些等級分明的角色定位，但除了這些基於球隊地位的角色劃分，由於各隊情況的不同，還會有很多衍生角色出現。

  就像馬特·邦納之於馬刺，哈斯勒姆之於熱火，每個球隊都有一兩個特立獨行的人，用於定義球隊的氣質。

  派屈克·貝弗利或許是超音速隊內地位最低的人之一，但他又是聯盟中最自大的球員之一。

  雖然通過選秀進入NBA，但選中他的湖人隊沒有認可他的能力，導致他不得不去海外打拼，然後，幸運地在停擺期間受到於f飛的賞識，就此叩開NBA的大門。

  貝弗利知道於飛為何欣賞自己。

  所以，即使加入聯盟第一隊，貝弗利依舊我行我素，除了於飛，誰的面子也不賣。

  他是最勤奮的人，也是最拼命的人，這不稀奇，阿隆佐·基有著相同的特質。然而，和基那種與人為善，樂觀開朗的性格相比，貝弗利就是個反面，他既粗鄙又自傲，願意與任何人競爭，只要看見不順心的事就一定要指出來。

  如果說，那些已經在球場上銷聲匿跡的打手型球員是被對手痛恨但深受隊友愛戴，那貝弗利這種人則是平等地讓每一個人都對他不爽。

  貝弗利知道自己的角色。

  在那些強調積極的情境下，他要起到帶頭作用，有些於飛不適合說的話，就要由他來說。

  所以，他看見杜蘭特無視隊友連續單打了幾分鐘之後，忍不住發出了質疑。

  對杜蘭特來說，這很新鮮。

  這個賽季，杜蘭特的數據明顯提升，自從成為了全職三號位，他的場均出手次數增加到18次，場均得到26分5籃板3助攻。

  他的場均得分僅僅比於飛少2分。

  他認為，當於飛和羅伊不在場上時，他擁有無限開火權，之前一直是這樣的。

  但今天貝弗利突然對這件事提出了質疑，因為他今晚做得比較過火，連著幾分鐘都沒有讓其他隊友出手。

  這事在比賽里屬於「就算他是錯的你也不能說出來」，因為杜蘭特的地位非同尋常，但貝弗利卻不加掩飾地質疑起了杜蘭特的進攻選擇。

  一下子，場上的溫度驟降。

  最慌的人是泰倫·盧。

  於飛的馬仔公開對杜蘭特表示質疑，這是貝弗利自發的行為還是於飛的授意？如果是貝弗利自發的，那該如何處置？如果是於飛授意，那代表著什麼？GOAT大人不想打四號位了？所以故意用這種方式否定杜蘭特，以此來讓自己回到三號位？

  雖然盧認為可能性很低，但作為一個經歷過OK內鬥的人，他會用最陰暗的想法來揣測場上發生的事情。

  他看了於飛一眼，想知道他是什麼態度。

  「不用管他們。」

  GOAT下達了指示。

  那就不管。

  反正這種事本來就不在教練組的管轄範圍之內。

  這讓盧指導莫名有些悲哀。

  想當年菲爾·傑克遜可是OK內鬥中的重要角色，而他在超音速隊根本說不上話。

  於飛一言而決。

  第一節最後的三十秒，貝弗利繼續給杜蘭特傳球。

  但杜蘭特似乎接受了建議，運了幾下就把球回給貝弗利。

  於是，超音速隊的首節最後一攻終於打出了一個有條理的戰術。

  杜蘭特掩護，貝弗利突破，安東尼·莫羅外線接球三分。

  看起來事情很順利，但一分鐘前發生的事情是不會被忘記的。

  第一節打完，超音速以6分的優勢領先。

  來到場邊，於飛對貝弗利說：「帕特，你要向KD道歉。」

  貝弗利甚至沒問為什麼，就在眾人面前為剛才的事情致歉。

  事情到這裡就算結束了。

  沒有複雜的隱情，沒有特別的暗示，貝弗利就是這樣的人，他剛才有些過火，所以他需要道歉，這是於飛想傳達的一點。

  然後，杜蘭特也不能只是站在那裡接受道歉。

  他有自己的人設。

  他的人設就是「世界第一最最好」的美國之子，作為一個不能有瑕疵的人，他剛才的表現很自私，被隊友質疑是應該的，但他竟然諷刺貝弗利是「傳球手」？

  所以他也承認，自己有做錯的地方。只是在道歉時，他的心中有一個聲音在咆哮：我不需要道歉！

  他之所以道歉，只是維護形象的需要，並不是他真的覺得自己有錯。

  看看這個該死的偽君子形象給他帶來了多少壞事。

  他在媒體那得不到尊重，在對手那也得不到尊重，現在連於飛養的一條狗都不尊重他了。

  他羨慕於飛可以毫無顧忌地對世界展示自己的性格，當世界誇讚他的謙遜與和善時，他會強顏歡笑，因為這不是真實的他。

  現在，他意識到這個形象不會給他帶來多少實質性的幫助

  反而是他會因為這個形象而處處受到掣肘。

  在杜蘭特的心中，一種叛逆的心理和做自己的欲望突然占領了高地。

  隨後是他們的對手，籃網隊在第二節早早把霍華德換上場，他們希望讓魔獸打出聯盟第一內線的統治力。

  這是一個內線凋零的時代，也是一個傳統被拋棄的時代。

  霍華德的天敵姚眀已經成為一個外線投籃為主，低位單打為輔的五號位。

  當內線被要求靠外的時候，他們的籃板數量就會下降，隨著森林狼隊的榜眼簽，當年號稱天賦超過杜蘭特的奧登在賽季初因為ACL再次賽季報銷，聯盟的內線天賦已經岌岌可危。

  遵循傳統的霍華德是當下唯一一個場均可以得到20+10的中鋒。

  結果卻不如網隊所願。

  因為超音速換上了小喬丹，一個在爆發力上可以和霍華德抗衡，身體條件可以與之媲美，但力量遠遜內線。

  身為哈基姆·奧拉朱旺在夏天開設的夢工坊的多屆留級生，霍華德企圖對小喬丹施展夢幻舞步。

  於飛看不懂，但深感震撼。

  有時候他真的搞不懂那些根本不會勾手和翻身投籃的內線整天學背身撤步做什麼。

  真的讓你撤出一個身位，你是能勾手還是能順勢投籃？

  霍華德並不是一點技術都沒有，真的給他擠到籃下，依靠極其發達的上肢力量和非人類的肩寬，他的近筐勾手準度不錯。

  可是，一旦他到不了籃下，那就沒轍了。

  小喬丹在超音速的定位不過是個主力輪換，但他在與霍華德對壘的幾分鐘裡展現出來的實力，足夠讓人驚訝。

  「為什麼我說西雅圖的四連冠勢不可當？」ESPN的傑夫·范甘迪說，「德安德烈·喬丹已經是聯盟中最具天賦的年輕內線，而他在西雅圖只能打替補。這就是他們必將成功的原因，超音速隊擁有首屈一指的陣容深度。」

  雖然小喬丹比霍華德還要反潮流，但這是一個內線凋零的時代。

  空間時代對內線的要求就是換防、護筐、三分。

  小喬丹如果不繼續增重，他的速度可以完成換防，護筐是他的強項，三分是他唯一沒指望的弱項。

  有兩個卓越的長板就足夠讓他成為這個時代的明星內線。

  這種潛力是不會被替補所掩蓋的，尤其是像超音速這樣被人拿放大鏡研究的球隊。

  因此，小喬丹在明年夏天一定會收穫頂薪報價。

  屆時，工資帽已經高得可怕的超音速會作出何種決定也是可以預見的。

  籃球開始變得不快樂，霍華德沒想到自己連一個替補都打不了。

  網隊迅速換上保羅來安撫霍華德的情緒。

  有保羅在，霍華德就不用辛辛苦苦地背打了。

  但超音速這邊也把於飛換回來了。

  於飛上場之後立即貫徹了對保羅的包夾策略。

  保羅經過最開始的不適應，後面已經可以穩定找到空位的隊友。

  而超音速在於飛的領導下，不斷地攻擊網隊的弱側，由此創造出外線的空位投籃機會。

  老將格蘭特·希爾是今晚的奇兵之一。他是全聯盟戰術待遇最差的首發，出場時間寥寥，場均出手極少，籃網隊也是看重了這一點，才頻繁把他放空。

  希爾或許是超音速隊內心思最純粹的人。他僅僅是奔著冠軍來的。只要能奪冠，他什麼都可以放棄。球權？地位？出場時間？這些都不重要。

  他在90年代擁有無上的星光，巔峰賽季具備聯盟前五的實力。然而，如今還有多少人記得他？希爾留給籃球史最重要的印記是什麼？他在2001年冬天，成為了弗萊·於上位的墊腳石。

  這樣的記憶是殘酷的，也是無奈的，但這就是與歷史偉大者掛鉤的代價。

  當他來到西雅圖時，發現自己穿了多年的33號已經有主。超音速隊的33號主人是阿隆佐·基。

  基願意把號碼讓出來，但希爾沒有接受，因為他已不再是那個33號了。

  於是，他選擇了3號。這意味著，他現在只剩下曾經的一半。

  生涯初期的盛大與末期的沒落讓希爾可以接受各種結果，他現在只是作為老將發揮餘熱，然後開始讓新澤西人頭疼。

  他命中了弧頂三分，隨後是弱側三分，最後是簡單的底角三分，他連進了兩個。

  整個第二節，如果只看文字直播，那麼球迷只會記住一件事：弗萊突破分球希爾，希爾三分出手，命中。

  場均三分命中率只有36%的希爾，在今晚的第二節6投6中，單節砍下18分，幾乎要憑藉著一己之力把比賽打進垃圾時間。

  若不是保羅和安東尼手硬，在要命的節點各自單打得分續了命，比賽懸念會在半場結束前消失。

  半場結束時，希爾的臉上帶著笑，時間仿佛倒退了20年。

  那個在杜克大學意氣風發的天才回來了。

  於飛問道：「格蘭特，籃球很有趣吧？」

  「如果它不是這麼有趣，」希爾笑道，「我就不會打到40歲了。」

  看起來希爾比於飛還要熱愛這項運動。

  希爾願意打到40歲，但那是於飛無法想像的，他最多打到35歲，因為他無法接受自己在老去之後被年輕人當墊腳石打爆。

  這已經和熱愛無關，一個人站得越高，他的自尊就越脆弱，經不起什麼刺激。

  超音速以12分的優勢進入下半場。

  泰倫·盧興高采烈地讚美著希爾。

  他說希爾是西雅圖的寶藏。

  「格蘭特在今晚打出了我所見過的最偉大的老將表現。」

  盧還說：「他在一節內投進6記三分，你敢相信嗎？三分球可不是他的強項，這是聯盟的新紀錄吧？我很奇怪他為什麼不對著鏡頭攤手聳肩。」

  點誰呢，盧指導？

  比賽的勢頭就在超音速隊手上。

  現場球迷期待著大勝，然而，網隊能在賽季初橫掃全軍不是沒有原因的。

  上半場只顧著穿針引線的保羅，突然開始發動攻勢，他的身材看起來那么小，但他的決心和意志卻已經蔓延到球隊的任何角落。、

  明明是三巨頭，但安東尼不能說這是他的球隊，霍華德也不能說，可保羅可以。沒了他，網隊就只是一支普通的強隊。

  保羅玩了幾次教科書級別的一對一單打，而後助攻安東尼命中三分，又與霍華德連線，超音速只是打了幾個回合的鐵，分差直接被縮小到5分。

  庫里日天之前，保羅就是當下的第一控衛。

  像這種不涉及季後賽生死對決的常規賽，哪怕是焦點戰，他的影響力也是直觀的。

  於飛看著他把比賽懸念打回來，心裡想的是，他如何在四號位做同樣的事情？

  如果他現在還是打一號位或者三號位，他會比保羅更有影響力。

  但既然決定要嘗試新的風格，就不能半途而廢。

  於飛現在的主要問題是還沒有針對四號位的需求強化自己的力量，雖然他現在對上大多數球隊的四號位沒有力量上的劣勢，可是遇到五號位就難受了。

  要打四號位，與五號位的錯位在所難免。

  可這件事很難在賽季期間改善，因為訓練是系統的，一旦力量訓練的比重增加，身體平衡就會被打破，那麼很多技術動作和肌肉記憶都需要重新構造。

  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

  兩隊圍繞著5分的分差開始施壓，於飛幾次接球，羅伊的無球進攻，杜蘭特的單打，都沒能打死網隊。

  比賽結束前四分鐘，安東尼一記三分直接當著杜蘭特的面扔出。

  「唰！」

  只是一瞬間，分差來到2分。

  安東尼囂張地用手點了自己的腦袋三下，網隊的氣勢上升到巔峰。

  杜蘭特急了，他真的認為自己的實力在安東尼之上，於是果斷叫停戰術，持球強攻。

  安東尼沒防住他，防住他的是霍華德的協防。

  杜蘭特冒險出手一記跳投，結果完全投偏。

  「太冒失了！」羅伊不滿杜蘭特的進攻選擇。

  就在這瞬間，一道身影划過天空，眾人只看到那是超音速的44號。隨即，44號抓住籃球，當著霍華德的面將其狠狠摁進籃筐。

  「我看夠了。」冷酷的44號，傲慢的44號，霸道的44號，無解的44號。他只是往回走著，卻說出讓人無法忍受的話語：「你們就鬧到這吧，聖誕快樂。」

  安東尼怒道：「弗萊，你太狂妄了！」

  是不是狂妄，安東尼馬上就會知曉。

  保羅遇上於飛錯位防守，想要以小博大，但他的節奏被完全掐准，沒能晃出空間，被迫傳球。

  安東尼立棍單打，三分不中。

  於飛直接下快攻，中途接到傳球，一條龍殺到前場，奮力扣籃。

  這下保羅也急眼了，高位單打後連續晃動，取巧抓了個時間差，成功得分。

  新澤西人以為他們可以喘口氣了。

  於飛只是慢悠悠地跑到前場，杜蘭特剛想找羅伊要球，卻看見於飛用一個不容拒絕的手勢指著底角，讓他閃開。

  然後，他衝著羅伊揮手，球直接傳來。

  安東尼全力防守，而於飛卻是用快速的胯下交叉換手運球，砰砰幾下，晃開對方重心，然後一個幅度極大的撤步拉開身位，一記讓人心顫的三分球空心落袋。

  安東尼不死心，要找於飛打回來，可他在關鍵時刻一樣犯錯，不打低位，也不跑戰術，反而嘗試持球攻。

  於飛一給壓力，安東尼就不穩，再一失誤，球掉了。

  那是終場前90秒。

  於飛搶走地上的失控球，如貼地滑翔般沖向前場。

  安東尼瘋狂回追，卻也只是成為今晚最精彩的一記扣籃的最近的觀眾。

  時間還剩下不到80秒，分差被拉開到9分。

  從那記補扣開始，於飛連得七分，完全是用一己之力剪滅籃網。

  網隊無奈地請求暫停，這是一個遲來的暫停，他們知道大勢已去了。

  可誅心的是，於飛在安東尼下場前對他說的話。

  「梅洛。」GOAT用他特有的方式「歡迎」卡梅隆·安東尼來到大人物的世界。「你比勒布朗差遠了。」

  暫停回來，網隊掙扎了幾下，但沒能改變結果。

  115比106

  超音速以9分的優勢擊敗籃網三巨頭，取得聖誕大戰的勝利。

  賽後

  杜蘭特與貝弗利的爭吵是外界的焦點之一，下面是他們各自的解釋。

  貝弗利說：「我已就此事向KD道歉了，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們是兄弟，比賽期間會發生各種各樣的事情。」

  杜蘭特說：「我喜歡今晚發生的事情，願意指出伱缺點的朋友比那些只知道吹捧你的人更重要。」

  然後泰倫·盧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帶大家一起包餃子了：「那些非議我們內部不和的人，我只能說你既不懂冠軍，也不懂團隊，這就是我們西雅圖超音速隊！」

  他們把餃子包完，那於飛就沒什麼可說的了，只需要誇獎希爾就足夠。

  對於自己最後連得7分收比賽的表現，於飛只是簡單地說：「我只是做了我該做的事。」

  記者們經過比賽期間的狂熱，現在確實已經冷靜了下來。

  畢竟，那樣的表現在於飛身上是司空見慣的。

  所以，要麼和盧指導一起包餃子，要麼給希爾唱讚歌，這就是今晚的主題。

  希爾感慨地說：「你一路走來的所有經歷，最終都會折射到你的職業生涯中。當你回想起那些黑暗的時光，你會問自己是否還要繼續打球……因為傷病和年齡，我再也回不到曾經的樣子，但我仍在打球，我必須繼續前進。」

  那天，希爾回到更衣室。

  阿隆佐·基雙手奉上自己的33號球衣：「格蘭特，是時候做回自己了。」

  然而，希爾微笑著拒絕了他。

  「不，年輕人，現在你才是它的主人。」

  漫長的黑暗時光，唯一帶給格蘭特·希爾的利好，就是他對時光的珍惜。

  年輕的格蘭特·希爾，可以用一個變向低身加速運球，輕鬆擺脫NBA 95%的球員，然後用一個大步幅突破，完成一記剃刀般的上籃；他高興的話，每星期都能拿個三雙。而當他幾乎因傷病退役，在病毒感染的威脅下險些喪命之後，發現自己還能重新打球時，他決定一直打下去，直到打不動為止。

  穿著33號的格蘭特·希爾是不幸的，但穿著3號的格蘭特·希爾是幸運的。在職業生涯的最後一站，他可以與史上最偉大的球員做隊友。

  希爾拒絕了基的好意，走到自己的衣櫃前。柜子邊上的鏡子反射出站在後面的於飛。

  「格蘭特，我還是習慣看你穿33號。」於飛說道。

  「你是習慣看我穿33號，還是只是想通過我回憶起當年的那場比賽？」

  「都有吧，難道你不懷念嗎？」於飛說，「你曾經每個晚上都能像今晚這麼打球。」

  「那是十年前的事了。」希爾回答。

  這個世界上最懷念身穿33號的格蘭特·希爾的人如是說。

  「我已經忘得一乾二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