眺望城——
經過十多天的跋涉，裴仁禮三人從沙漠中心的鐵足礦井重新回到矮人的城市，依舊是在馮達爾家休息了一晚，洗掉沙漠裡的塵埃。
冒險者工作前後都得跟委託人匯報，這算是標準操作。
「那麼，請你們向諸位說明在鐵足礦井的情況吧。」
馮達爾他爹留下這句話後退半步，雙手背在身後，一副你們隨便說的樣子。
但這還真不是能隨便胡咧咧的地方。
巨大的階梯狀會議室，在正對著裴仁禮三人的最上方坐著眺望城的國王，往下看每一個座位上都坐著眺望城的大臣、官員、貴族和市民代表……
也不知道是哪個鬼才設計的會議室，裴仁禮感覺自己三人就像是受審的被告，往這一站就接受了上百個矮人的注目禮。
鐵足矮人的礦井對於眺望城來說極為重要，因為按照馮達爾老爹的說法，眺望城下面的礦脈已經快被挖光了，想要續命只能靠鐵足的礦井。
雖然目前這件事還僅限於管理層知道，但眺望城方面也對這件事給與了充足的重視，連國王本人都來旁聽了。
正因如此，昨晚馮達爾他爹跟三人稍稍排練了一下該怎麼發言。
矮人們還是很寬厚的，不會因為緊張或是說錯話就拉出去砍了，排練的主要目的，是為了讓三人別緊張。
——結果適得其反。
最先開口的應該是阿爾頓，但他可能是被這個陣仗嚇到了，慌慌張張的左顧右盼，仿佛在尋找逃生路線。
把一個擅長陰影中行動的遊蕩者丟在這種強勢圍觀的環境，感覺已經給阿爾頓造成心理陰影了。
他不斷的看向裴仁禮和馮達爾，那意思是我的台詞你們說了，千萬別讓我發言。
在場的旁聽者或許也很理解這種緊張，三人聽到觀眾席上有人說：
「鐵足的礦井是真的嗎？」
馮達爾站在演講台上，裴仁禮第一次看到他臉色僵硬的好像是石頭。
「額………我們，去過，額沙漠。」
裴仁禮忍不住扶額，實在是忍不住了。
「是的，它就在沙漠深處。」
他向前一步，手輕輕撫著符合矮人身高的演講台，這讓他的大半個身體都露在外面。
「你們的傳說是真實的，確實有鐵足矮人的礦井，我們去過了。」
階梯狀的會議室里立刻響起嗡嗡的討論聲，馮達爾遞給裴仁禮一個感謝的眼神，他剛才緊張的都有點說不出話來了。
「安靜！」
馮達爾他爹展現了一下矮人的大嗓門，明明沒有魔法提升音量，他的聲音卻像是炸雷一樣不斷的迴蕩。
等討論的聲音沉寂下去，他補充道：
「有問題請舉手詢問，不要隨意打斷發言。」
然後有遞給裴仁禮一個請繼續的眼神。
裴仁禮拿出那張地圖，將它舉高展示給在場的人看：
「地圖上的標註大致正確，但可能由於幾百年的風沙吹拂，一些路標不太好找。我們做了一些新的標註，它現在能準確無誤的指引任何人前往鐵足的礦井。」
視野左下角有個學者打扮的矮人興奮的跟身邊的同僚低聲說著什麼，估計是歷史學者之類的，鐵足矮人的礦井被證實存在，也證明他的研究是正確的，所以才很興奮。
此時有人舉手發言道：
「你們進去了嗎？那裡面是什麼情況？」
「礦井被一群沙蜥人和獸化人強盜占領作為基地，我們清理了上層的要塞和下層的礦井，但繼續廢棄的話，說不定還會有沙漠的里的生物住進去。」
裴仁禮從背包里拿出根精美的金屬套筒，裡面是一張古老的羊皮紙捲軸，舉著它展示給在場的人看看。
「他們的首領是一個自稱沙法緹亞女王的娜迦，按照這根捲軸上的記載，她是數千年前在那片沙漠中出現的，古老蛇人王國的正統繼承人。」
搞定娜迦之後，三人花了一天時間搜索礦井，一方面是掃蕩殘兵，另一方面是搜刮戰利品。
這隻捲軸就是在沙法緹亞女王所盤踞的頭骨堆下面挖出來的。
說穿了其實也沒什麼，那只是一張類似於家族族譜的東西，標註沙法緹亞女王的正統性。
就是不知道族譜是不是偽造的，還是真貨。
——反正都無所謂。
此時之前的那個學者舉手道：
「礦井是不是只有鐵足矮人才能打開？」
「傳說有一定的正確性，我們是通過只有鐵足矮人才能打開的密道進入的礦井，但這是因為通道被堵死的關係，它需要很多人才能重新疏通。」
裴仁禮指了指馮達爾，示意這就是我們的鑰匙。馮達爾則緊張的瘋狂點頭，感覺不管說啥他都沒有異議。
「我們應該立刻派遣士兵保護礦井。」
「它在沙漠中，補給和線路問題還沒有解決。」
「還要運送石材重新修葺礦井和要塞，這可是個大工程！」
矮人們又在一起興奮的互相交換意見，裴仁禮試圖補充，但他的聲音被徹底淹沒了。
馮達爾他爹無奈的連聲讓所有人安靜，這才讓大家止住話茬，又對裴仁禮做了個請的手勢。
「本著冒險者的職業素養，我得提醒諸位，鐵足矮人的礦井下面有很難搞的東西，在解決它之前，礦井無法投入生產。」
這話一說，會議室里的矮人們跟搶半價薯片似的瘋狂舉手。裴仁禮只好隨便挑了個，示意他發言。
「是什麼東西？與鐵足矮人突然失蹤有關嗎？」
「是的。」
裴仁禮拿出一個用皮革里三層外三層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小包，好不容易拆開，露出裡面一塊巴掌大的岩石。
岩石的縫隙中，有某種東西在發光，並如同呼吸燈一樣變化著顏色。
「諸位請看，這是我採掘到的樣本，它的名字是元素混沌。」
見矮人們一臉茫然，裴仁禮只好大致解釋一下混沌海的事情。
想想也對，除了像裴仁禮這種法師或是專門研究外域的學者，一般人還真不知道混沌海是什麼鬼。
「我不明白，為什麼這種東西會出現在鐵足的礦井。」
「以下只是猜測，源自我個人。」
裴仁禮用詞比較謹慎，畢竟他也不能100%的肯定，萬一將來出什麼事再怪到自己頭上那就不妙了。
「按照記錄，幾千年前那裡是蛇人的王國，我覺得可能是混沌裂縫可能來自蛇人法師的魔法實驗。」
見矮人們沒有異議，裴仁禮繼續說：
「眾所周知，大規模的魔法實驗對環境的影響很大，也非常危險。我猜測蛇人們當年進行實驗的時候特意開掘了一個非常深的豎井，打算在地底進行實驗，一旦實驗出了問題只要把洞填滿就行了。」
幾千年前，上古精靈的魔法文明早已隕落，重新撿起魔法這一技術的凡人們對魔導技術的了解還非常原始。
所以在當時，人們以為這種方法能確保實驗萬無一失也並不是不可能。
「結果應該是實驗失敗了，狂怒的魔法力量席捲了試驗場，也不小心打開了通往混沌海的混沌裂縫。蛇人們按照計劃將豎井填埋，以為這樣就能萬無一失。但泄露出來的原始混沌能量極大的影響了氣候，曾經蛇人居住的熱帶雨林變成了如今的沙漠，讓他們不得不逃離。」
裴仁禮又從背包里取出一本厚重的綠色皮革筆記，擺在演講台上：
「這是沙法緹亞女王的手記，上面記錄著一些證據。」
「這與鐵足的消失有什麼關係？」
「鐵足矮人們挖掘礦井的地方，剛好就是當年蛇人舉行魔法實驗的地方，他們一路往深處挖掘，最終挖到了混沌裂縫。結果歷史再度重演，但這次鐵足矮人比蛇人的運氣要差得多。他們沒有意識到混沌的原始力量會有多大的殺傷力，在頃刻間來自混沌海的力量沿著礦井散布，所有收到影響的鐵足矮人因此陷入永久性的瘋狂進而自相殘殺，那裡現在還有很多的遺骸沒有清理，依舊能看得出當年的慘狀。」
裴仁禮繼續說：
「在你們的記錄中沙漠被沙暴所淹沒，之後就與鐵足的矮人徹底失去了聯繫，這就是因為重新被釋放的原始混沌力量搞的鬼。」
矮人們面面相覷，鐵足的礦井極為重要，但如果裴仁禮說的是真的，那麼這個礦井還能用嗎？
「請問，您有什麼建議？或者我們是否可以僱傭您來關閉混沌裂縫？」
「不，我沒有這個能力。我推薦你們尋找擅長咒法學派的法師過來看看，而且一般人恐怕不行，得是極為擅長咒法的大師才行。我個人推薦納斯帕爾冒險者學校的格蕾絲老師，她也是教我魔法的老師，我覺得她可能有辦法。當然，你們也可以直接去魔法大學找人。」
裴仁禮沒有說謊，他確實沒這個能力。儘管他也算是擅長咒法學派，但對於關閉混沌裂縫目前依舊沒有任何頭緒，需要很長的時間進行研究才行。
他可不想在這地方耽誤太久，還有一大堆事兒等著呢。
矮人們低聲竊竊私語，估計沒有完全相信裴仁禮的說法，可能近期會組織探險隊再去看看情況。
「另外，我得警告你們，我們在探索礦井的時候，還遇到了惡魔，我懷疑他們可能與在布雷沃的事情有關。」
這話比剛才的混沌裂縫話題更加讓人難以置信，立刻就有矮人起身道：
「會不會有些言過其實了？一兩隻惡魔的話還是很常見的。」
以前提到過，年年都有冒險者會傳出碰到惡魔的消息，有些是真的，有些是吹牛逼，總的來說這幫狗幣始終都沒有放棄窺視凡人世界，時不時就會跳出來幾個。
他說這話，裴仁禮還沒怎麼樣，馮達爾先不樂意了。一下子忘掉了緊張，指著裴仁禮說：
「你們知道他是誰嗎？這可是布雷沃的除魔英雄，你們居然懷疑他對於惡魔的判斷？」
見矮人們還是有點茫然，感覺這個逼裝的有點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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