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匣中既有三尺劍,敢入吳潭斬龍子

  第169章 匣中既有三尺劍,敢入吳潭斬龍子

  也許是因為諸多星辰顯現,星辰上有風吹來,吹散了厚重的雲霧。【無錯章節小說閱讀,google搜尋】

  原本黑暗籠罩的夜晚,反而有月色透出,緊接著一輪明月在天上雲霧中若隱若現。

  星稀河影轉,霜重月華孤。

  天上的孤雲稀月,令許多人都覺得今日的夜晚蕭瑟而又孤寂。

  盛姿從十里長寧街走來,最終也不曾見到陸景。

  舞龍街上的那棵槐樹在這冬日中,越發顯得寂寥。

  甚至站在舞龍街口,遠望著悠長的街道,還在怔然出神。

  南禾雨和持星將軍站在那巨大槐樹的枝幹上,望著盛姿的背影。

  此時的盛姿發著呆,有些不知所措。

  葉舍魚望著盛姿,臉上的白星面具上,星星點點的光彩還在不斷轉動。

  「不惜深夜趕來,又孤寂而蕭瑟的站在這舞龍街口,你看……你南家小姐不曾珍惜的人物,總也有人迫切的惦念著。」

  葉舍魚語氣有些可惜:「只是……陸景先生這一遭給他人抓住了把柄,原本他雖然是一介白身,卻頗有聲望,又是十三皇子少師,論及地位倒也有些。

  只是現在……兩條天龍之爭,他已經與李家有了血海深仇,七皇子也絕不容許有這樣的天驕,站在他的對立面。」

  南禾雨腰間千秀水此時此刻顯得越發平靜,就連微風吹過劍鞘,都不曾發出任何聲音。

  她也遠遠看著有些慌亂的盛姿,耳中還迴蕩著葉舍魚的話。

  良久之後,她卻微微搖頭:「當時我心有執念,不願意被拘束在玄都中,也不願意身上帶著家族的枷鎖。

  時至如今,不曾與陸景先生成婚一事,我仍然不後悔,我劍心之所以有愧,是因為我作出決定之後,又優柔寡斷,不曾擔起這樁事中應該擔負的責任。」

  「而陸景先生所修行的劍意惶惶如大日之光,烈烈如扶光之焰,我站在他的角度卻並不覺得他是衝動出劍……如果他不出劍殺人,我反而會覺得詫異。」

  南禾雨想到這裡,不由低下頭來,想起冰峰上陸景刻下的四行文字,想起那四行文字中所夾雜著的鋒銳劍氣。

  劍氣沖天,其中夾雜著希望,又夾雜著一往無前的銳氣。

  他人看不懂,南禾雨那顆羽化劍心,卻能清楚的感知到。

  「不論衝動與否,陸景先生面臨的劫難,終究十分沉重……而他如今去了皇宮,玄都李家想要以律法殺他,等到天亮之後,京尹府開案,就會上呈太玄宮,讓京尹府赤獅進宮拿人。」

  「如今,李雨師帶人前去圍殺陸景先生這件事,反而並無多少證據了。

  反倒是陸景持劍走入舞龍街,劍斬李雨師的事,被舞龍街上不知多少將軍,不知多少下人看見。

  七皇子與玄都李家,必然要解決這件事情,置陸景先生於死地!」

  葉舍魚說到此處,語氣中的可惜越發明顯了:「我在玄都許多歲月,以我的年歲,尚且不曾看到過如同陸景先生這般出彩的少年。

  他身上自有清正之氣,容貌、天質自不必多言,又有可稱天才的天賦,只是可惜……這樣的人物,卻終究躲不過權力的傾軋。」

  南禾雨默不作聲,又遠遠看到原本呆呆站在舞龍街口的盛姿似乎忽然想到了什麼,轉身離去,步伐匆匆。

  她想了許久,又轉身看向太玄宮:「陸景先生前往太玄宮,也許並非僅僅只是想要短暫避一避災禍。」

  「明日便是……殿前試,卯時初,參加元神、武道兩試的修士,便會入朝面聖,可京尹府開案、上呈太玄宮,等待太玄宮內務府批閱,總需要一些時間。

  陸景先生……也許是想要以殿前試破局。」

  持星將軍先是微微頷首,旋即又微微搖頭,她認認真真看向南禾雨,詢問道:「便是得了優勝又如何?雖說得了殿前試優勝,便可向聖君提請,可他終究犯下大案,想要讓聖君在朝堂上赦免他的罪過,並不容易。

  你我皆知大伏律法如何,可既然此事已經擺到了檯面上,終究要給玄都李家一個說法。」

  「而且……陸景先生天資不凡,可他卻身受重傷,元神大虧之相尚且不曾被彌補。

  他自身劍意自然玄妙,可就算劍氣玄妙,能夠引動喚雨劍,可以他如今的元神,想要掌控三品的寶劍,只怕極難。」

  南禾雨側頭看著太玄宮,看了許久,忽然轉過頭來,望著持星將軍道:「其實,陸景先生刻在冰峰上的四句文字與我而言有著不小的裨益,在那之後他也曾出言指點我。

  如果他與我相爭……」

  南禾雨話語至此。

  葉舍魚瞬間明白過來:「伱想要讓出喚雨劍?」

  南禾雨微微思索,旋即搖頭道:「陸景先生的元神自有玄奇,他明明元神大虧,元神上布滿裂痕,卻仍然能夠突破境界。

  也許以他自身元神,也能承載三品寶物。」

  東宮。

  朱雀仍然一身青紅二色的長袍,站在殿宇中。

  太子禹涿仙正低頭寫字。

  仔細看去,他寫的卻是陸景曾經寫給他的「學道須猛烈」五字。

  朱雀望著自己身軀前方一丈之地,不曾抬頭直視太子,道:「陸景先生底蘊厚重,我在他身旁清晰看到他捏碎一枚寶石異寶,引天上天官星降神而來,殺出一條血路,又前往舞龍街,殺了李雨師。

  只是……陸景先生成於自身的氣性,卻也同樣敗於自身氣性。

  他劍道以及胸中正氣,俱都來源於他一身猛烈氣性,也正因如此,舞龍街上他也被自身的氣性裹挾,不得不劍斬李雨師。」

  朱雀說說自己的理解,語氣中還夾雜著清晰的感嘆,眼眸中頗有敬佩。

  太子和陸景飲茶時,朱雀曾經在太子身旁斟茶,當時的朱雀還不明白太子為何要對陸景那般客氣。

  可今夜之後,朱雀心中才明白……

  陸景能夠修出那道扶光劍氣,並不是因為運氣,也不是因為傳承,靠的是自身那一口真材實料的中正、勇猛氣魄。

  「這樣的人物,若是不遭此難,往後前途不可限量,可越是如此……七皇子、玄都李家、褚國公府則越是容不下他。」

  不知不覺間,朱雀在太子面前,竟發出這樣的感嘆。

  太子臨摹陸景文字,又拿起紙張吹乾上面的痕跡,仔細端詳著自己寫就的猛烈二字。

  他一邊看著,一邊隨口道:「無論天資如何,氣性一物,總需要磨礪。

  陸景之所以能修出這般中正勇猛的氣性,與他在九湖陸府的遭遇脫不開關係,以徹頭徹尾的白身斬去許白焰、獨身走一遭舞龍街面對諸多將軍威壓鎮壓也讓他的氣性越發圓滿。

  此事雖然是大劫,若陸景能夠不死,以他那一身劍氣,雖然僅僅只是化真修為,尋常神火虛境,只怕遇到他的劍意,都要退避三舍。」

  朱雀聽到太子這般評價,眼中不由露出現驚異。

  神火九重,每三重一個元神大關。

  神火虛境,便是指神火一重至三重。

  陸景雖然殺過大至比丘這等的神火一重,也就是虛境入門強者,可終究靠的是其他底蘊。

  他只憑藉自身修為,自然無法和神火虛境爭鋒。

  畢竟……

  修行一道,第五境和第六境之間,有著莫大鴻溝,並非輕易就能彌補。

  元神第六境,九重神火之間也同樣如此。

  「只是可惜,陸景所遭遇的這樁劫難,確實有些困難。」

  朱雀心中這般想著。

  太子則是放下手中的紙張,腦海中突然閃過二字。

  書樓……

  又想起高坐在帝位上的聖君。

  「陸景一旦憑自己越過這一劫難,在這太玄京中以他一身扶光劍氣,即便是南禾雨、北闕龍王三太子,都不可與他相提並論。」

  ——

  此時的陸景正在槐時宮中。

  即便已是深夜,炎序皇子和璃芸女官並未休息。

  炎序皇子就坐在陸景對面,那稚嫩的面孔上滿是緊張和擔憂。

  這向來堅強成熟的年幼孩童,此時眼中滿是淚水。

  「先生,我現在就去竹中闕見七皇兄。」

  炎序皇子道:「我也不知為何會鬧成這般樣子,可我與七皇子一母同胞,我去求他開恩,也許這件事情還有……」

  「炎序皇子。」

  陸景寬大衣袍遮住軀體,與炎序皇子一樣,跪坐在軟榻上,喝了一口璃芸女官斟來的茶水,望著炎序皇子道:「天龍之爭,乃是大勢之爭,而我如今已經站在七皇子對立面,李霧凰不久之後便是七皇子正妃,少柱國李觀龍是七皇子強有力的支撐。

  所以當我與李雨師之間有了嫌惡的那一刻,七皇子就絕不可能因任何事與我交好,否則就代表著他會與玄都李家生出隔閡。」

  「炎序皇子今日便是去求了,也無濟於事……更何況……這太玄京中,並非只有七皇子有人格,我陸景同樣也有人格……就好像我曾聽到坊間傳聞,許多人評價我與南國公府之間的糾葛,說是南國公應該按照禮數,招我為婿,不應讓我入贅,以此保全我的尊嚴,讓南國公府錦上添花,讓退婚一事不至於讓南國公府丟了那般大的臉面。」

  「可是這樁事裡,那些如此評價的人們,想到了南國公府的抉擇,也想到了南國公府的臉面,覺得這樣一來,便能解決我與南家的糾葛。

  可他們卻唯獨不曾想過我的想法!

  南國公府說讓我入贅我就入贅,說要召我為婿,我就立刻同意,去南國公府當女婿?

  他們想要召我為婿,總要問一問我的意見,所以依照那些人的想法,是覺得我不應當有我自己的想法,南國公府提出來我就要答應?」

  陸景小聲地講述著,語氣卻十分平靜,一字一句好像是在教授炎序皇子什麼道理。

  炎序皇子低頭細想了許久,這才點頭道:「南老國公大約也是想到這些,如果想要讓先生做他們的女婿,就要問過先生的意見。

  可陸景先生卻有可能不答應,正因有了這樣的顧慮,南停歸才會手持婚帖,想要先將先生迎入府中再說。」

  「先生此時與我說這些……想來也因為你心中自有不屈,在七皇子一事中,同樣不願妥協。」

  陸景凝視著炎序皇子:「往後等你開府,御下迎賢之時,也要明白……人各有志,不能強求。

  他日若你站在雲端,不要覺得站在雲端者就不會引起他人的怒意以及恨意,更不要覺得你身份貴重,天下人就要全然按你的意來。」

  小小的炎序皇子似乎聽懂了,又似乎沒有聽懂,只是眼中更加煩憂起來。

  「可是……先生,等天一亮,京尹府……」

  陸景看著十分擔憂的炎序皇子,笑道:「不必擔憂,許多事等事到臨頭,才能夠下定論。」

  「明日,自有明日的恩澤。」

  禹炎序十歲的面容上,清晰的閃過愧疚之色。

  「先生,我在諸多皇子中最為勢弱,您乃是我之少師,可今夜有人要圍殺於你,我起不到絲毫助力。

  如今你身陷險地,還不忘教我開府待人之道,我卻只能……」

  禹炎序說到這裡,不再繼續說下去,而是站起身來,轉身走入自己的寢宮中。

  大約過去十幾息時間,並不高大的禹炎序雙手捧著一把長劍,徐徐從宮中走出。

  「先生,以我的年歲,還無法輕易出槐時宮,明日先生無論做何打算,還請先生拿我這柄槐時劍前去!

  槐時劍乃是大匠造為我打造,自有其珍貴之處,乃是一柄三品寶物。

  可這把槐時劍自從入我手中,卻從來不曾出鞘,倒是讓這把寶劍蒙塵。

  今日先生有難,炎序無以為助,唯有以這柄寶劍為贈,希望先生能夠得脫厄難。」

  禹炎序雙手捧著寶劍,遞到陸景身前。

  陸景看著這般青褐色的槐時劍,望向炎序皇子的眼神,越發柔和。

  這許多日子以來,陸景不止一次看到過禹炎序十分愛惜的擦拭著這一柄槐時劍,有時這小小的孩子,還與這柄劍竊竊私語。

  可陸景卻沒想到,這般愛惜槐時劍的十三皇子,竟然會將這把劍拱手相送,這讓陸景頗為意外。

  炎序皇子看到陸景不接,又道:「先生曾經教我仁愛,先生自為我少師以來,也傾囊相授,教我良多,其中雖有聖君之命,我卻也能感知到先生話語、文章中對我包含的期許。

  先生自有期許,炎序總要報師恩……」

  他這般低語。

  一旁的璃芸女官低著頭,很想要提醒炎序皇子……

  陸景此時的元神頗多裂痕,就算陸景先生受了這把三品寶劍,也只能當做一柄鋒銳的菜刀,無法以元神祭煉,無法以此催發先生那玄妙無比的扶光劍氣。

  可這位始終陪伴在炎序皇子身旁的女官,看到炎序皇子憂慮而又期待的眼神,就不再多說什麼。

  陸景聽到炎序皇子這番話,探手接過寶劍。

  這柄三品寶劍落入他的手中,只覺其中一道道鋒銳的劍氣此起彼伏,浩大的元氣儲存在其中,又有種種神秘的力量穿行於劍身,讓手持這把槐時寶劍的陸景,元神在剎那間都變得凝實厚重許多。

  三品寶物……確實不凡。

  尤其是這一柄寶劍,出自大伏大匠造手中。

  「這把寶劍,哪怕是在三品寶物中,也稱得上頂尖。」

  陸景右手落在劍柄上,輕輕一動,銀白色的劍身就映照出一道劍光,原本有些昏暗的殿宇,因為這銀色光輝,而變得燦亮。

  炎序皇子看到始終晦暗的槐時劍,落入陸景手中便迸發出這等光輝,眼中終於有了些神采。

  而陸景拔劍出鞘,手腕一動。

  數道劍氣噴涌而出,落在身前的桌案上。

  璃芸女官眼神不由一滯,炎序皇子也低頭看向桌案。

  只見桌案上,陸景數道劍氣,刻出一個文字來。

  ——「骨」!

  「修行一道,自有其韻,劍之一道,自身的劍意也要有自身的骨,修行劍道若只是想要求一個平庸,倒不必講究許多,練劍便是。

  若是想要得一個大成,要找到自己的骨。」

  陸景收劍回鞘,將槐時劍遞給炎序皇子。

  炎序皇子抬頭,有些不解。

  陸景搖頭笑道:「這柄劍並不適合我,我雖然不曾見過大匠造,可看到這柄劍,就知道大匠造鑄造著槐時劍,並非是隨意為之。

  他看透了你的心性……這是一柄仁義之劍。」

  禹炎序還想再堅持一番,陸景持劍的手,又朝前幾寸。

  禹炎序思索幾息,終於從陸景手中接回槐時劍。

  「既然是仁義之劍,自然是適合先生的……為何……」

  「我前路坎坷,且不論我心中仁義與否,我想要走過劫難,就需要更加磅礴浩蕩的劍。

  而你不同……炎序皇子,你如今端坐於槐時宮,只需仔細修行,認真讀書,心中持仁義良善,往後自有所得,不必在乎其他磨難。」

  陸景話語至此,又對炎序皇子行禮道:「時候已經不早了,皇子與女官自去休息,明日清早,我恐怕不能再教授炎序皇子,就准皇子一天假,讀書之餘,可臨摹著桌上的骨字。」

  炎序皇子站起身來,向陸景行了一個弟子禮,又深吸一口氣,抬頭強笑道:「先生,你身上自有諸多不凡,不凡者多遭劫難磨礪,卻總能遇山越山,遇水渡水,總能參破眼前迷霧,得見世界之真!

  炎序還在槐時宮中等你,這桌案上的骨字看似簡單,看在炎序眼中,卻有諸多疑難,還望先生回來教我。」

  炎序皇子話語至此,又轉身離去,一路前行,還時不時轉頭看向陸景。

  璃芸女官看著炎序皇子,起初有些不解,突然又明白過來……

  自從娘娘逝去,在這廣闊的槐時宮中,尚且幼小的十三皇子便獨身坐在宮中。

  除了她這位隨身女官之外,極少見其他人。

  國子監那些先生前來,多數只是各司其職,又礙於皇子的身份,教授起學問來上來刻板,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唯獨陸景來了槐時宮之後。

  炎序皇子才多了一位朋友,也多了一位真切關心他、教導他的長輩。

  正因如此,炎序皇子才會這般敬重陸景先生。

  陸景所教授的「仁愛」二字,也被炎序皇子認真記在心中。

  「生而大丈夫,莫要扭扭捏捏,炎序皇子,往後我還會教你,仁愛之餘也要有些霸道之勢才是。」

  陸景看到炎序皇子這般模樣,又出聲提醒。

  而這話語裡……好似又是一種承諾。

  他還會回到這槐時宮中,還會繼續教授十三皇子。

  十三皇子聽到這番話,低頭細想,又深吸一口氣,轉身朝著寢宮而去。

  璃芸女官又為陸景添茶,恭恭敬敬向陸景行禮。

  「璃芸就在殿外等著,若先生有所需要,輕喚我的名字便可。」

  「璃芸女官也去休息吧。」陸景聲音柔和:「我讀一讀十三皇子珍藏的典籍便是。」

  璃芸女官低頭想了想,也並未堅持。

  槐時宮前殿中,就只剩下陸景一人。

  陸景坐在桌案前,讀了好一陣書,讓自己心緒越發平靜。

  這才轉頭看向殿宇之外,虛空中那若隱若現的月亮。

  「迎戰蕭樓將軍、李雨師,以及諸多強者,無論如何都是凶象,天官降神石這等珍貴的奇物,也因此戰而消耗。」

  「可是天官降神之後,我修行得以突破,扶光劍氣越發熾盛如陽,強盛無比……還有……趨吉避凶命格之下,許多收穫。」

  迎戰李雨師以及諸多強者,讓陸景收穫一道【兵骨】命格,這道命格乃是【璨綠】命格。

  【一應刀劍寶物落入陸景手中,則威能大盛】……

  除了這一道璨綠命格之外,陸景還收穫二百命格元氣。

  而舞龍街上,陸景玄檀木劍出鞘,殺了李雨師……

  當趨吉避凶命格流轉,陸景就察覺到,舞龍街前,陸景不殺李雨師,反倒是大凶之兆。

  陸景一身氣性將因此而崩解,扶光劍氣、春雷精神俱都會消散於虛無。

  這就意味著……陸景最大的依仗都將化為塵煙,消失不見。

  自身強盛才能在這世道下活得久遠一些,若陸景身上沒了扶光劍氣,沒了春雷精神,修為戰力哪怕仍然稱得上「不俗」二字,卻已經不算真正的蓋世天驕!

  而且就算陸景不殺李雨師,也並不意味著七皇子、玄都李家,會就此停手,不再對付他。

  就像他方才和十三皇子所言……

  天龍爭鬥,爭奪的乃是大勢,七皇子絕不容許一個與他有殺身之仇的天驕存活於當世。

  而陸景殺李雨師,卻是吉象……

  「舞龍街前殺了李雨師,無論是我的春雷精神,還是我的扶光劍氣,都有莫大進精……

  尤其是扶光劍意威能大增,氣性所至,又有頗多明悟,不久之後,應當能夠衍生出第二道劍意來。」

  吉象當頭……又有殿前試機會近在眼前,再加上陸景對於自身劍意、精神,本來就頗多自信,陸景才會義無反顧,佩劍進這太玄宮中,想要在九死一生中奪一奪生機。

  「這吉兆之下,也有所獲,並無什么元氣,倒是有一道明黃機緣。」

  「璨綠命格兵骨,三百命格元氣,一道明黃機緣……此乃我之諸多所獲,莫說其他,光是一道璨綠命格,就算得上所獲甚厚。」

  「而加上之前的命格元氣積累,也已經能夠提升匹夫之怒命格。」

  陸景心念閃動。

  他腦海中,諸多光芒映照之下,一道道白色流光融入明黃色的光團中。

  明黃命格匹夫之怒在剎那間崩碎重組,化為了璨綠命格!

  「【君子之怒】……」

  陸景眉頭微跳。

  【若士必怒,伏屍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縞素!】

  【璨綠命格,去除限制,去除時效,於敵五步之內,自身氣血大幅度提升、肉體強度大幅度提升,武道玄功威能大幅度提升(自身武道境界修為越強,加成幅度減弱)…】

  當匹夫之怒蛻變為君子之怒,陸景周身氣魄變得更加深邃。

  而他體內的氣血也已轟然而動!

  剎那間,陸景氣血流通的速度變得越發熾盛,九神持玄法不斷流轉,其中帶著一道道春雷精神的氣血,變得越發熾盛。

  陸景所構築出來的氣血雪山,變得越發高聳,氣血流轉間,透露出浩大威嚴。

  「雪山之後便是大陽……有九神持玄法,又有春雷精神,我距離武道大陽已經不遠。」

  陸景長出一口氣。

  抬眼看去,卻見天上的月亮竟然變得越發皎潔,比起之前不知清晰了多少。

  而這月色下,許多人都在努力。

  南禾雨、持星將軍就在這深夜中,站在太玄宮之前,等待著宮門大開,去那太乾殿之前,見一見聖君威嚴,也看一看陸景是否真就能締造些奇蹟來,讓聖君開口,保全性命。

  盛姿先是匆匆回來府中,求自己的父親,太樞閣次輔嘆了一口氣,答應盛姿,會為陸景求情。

  在這之後,盛姿又寫下一封信件,遞入宮中仙遊公主處。

  仙遊公主親派自己的轎子出宮,迎接盛姿入宮。

  而此時此刻養鹿街、空山巷中……

  裴音歸見陸景未曾歸來,不知為何,心中竟然擔憂起來。

  她自然知曉陸景殺了這繁華太玄京中,立於最高處的家族之一的公子,也知曉陸景入了太玄宮。

  她不知陸景會被如何處置,心中只期盼著……陸景先生能夠安然歸來。

  「此心安處是吾鄉。」

  「凜冬散盡,星河長明。」

  「……願籠罩在先生身上的凜冬也儘快散去。」

  空山巷另外一處小院中。

  十一先生和青玥坐在院中。

  原本刺骨的寒風,此時卻好像因十一先生的存在,不曾入這小院裡。

  青玥捂著自己的心,皺著眉,與還是宮中的陸景一般,抬眼望著天上的月亮。

  月色灑下清輝,照在青玥身上。

  「公子也應該在看月亮。」

  沉默良久,青玥忽然站起身來,走入主屋,說道:「往日裡一旦有月亮出來,公子總會讓我磨墨,他好親自畫一幅明月圖。」

  「今日不知公子去了哪裡,若是他突然回來,又想要作畫,無人給他磨墨,總歸掃了他的興致。」

  青玥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可聽在面色如霜的十一先生耳中,卻還帶著微微的顫抖。

  十一先生並不曾和青玥說什麼。

  陸景也不曾和青玥說什麼。

  可不知為何,青玥好像感覺到了什麼,眼中隱隱有淚光浮現,原本就有的心悸,也變得越來越嚴重了。

  十一先生看到青玥的模樣,手腕輕轉,一縷桃花香氣飄散而去,落入青玥鼻腔之中。

  青玥心悸的毛病,卻並無絲毫好轉,她強自支撐著身體,不斷磨墨,卻一語不發。

  十一先生有些詫異……不過心悸而已,她這位天下有名的名醫,竟然無法藥到病除。

  「世上唯有心病最難醫。」

  十一先生明白過來,看到嬌弱的青玥,不知為何向來心硬如鐵的她竟生出些惻隱來。

  「我只是來見陸景,陸景今日不歸……想來是……」十一先生難得開口。

  青玥轉過頭來,對十一先生強笑道:「您是書樓的先生,來看公子也是應當的。

  公子今夜不歸,也許是去了蒔花閣聽曲,也許是和其他幾位先生一同討論學問,青玥不懂這些,只是怕慢待了先生。」

  青玥呼吸越來越急促。

  十一先生不動聲色,一道神念轉瞬即逝。

  青玥身體霎時間軟了下來,似乎失去了意識。

  十一先生看似緩步前行,卻又在眨眼間來臨青玥身旁,托住青玥的身體,將她放在床榻上。

  她做完這些,就坐在一旁,也如同青玥一般望著天上的月色。

  上一次看月不知是何時?也許是在那桃山上。

  轉瞬間幾息時間過去。

  青玥睫毛微動……

  十一先生更加驚異,卻又看到青玥睜開眼睛,床沿支撐的軀體坐了起來。

  「你如何醒了?天還未亮,再睡……」

  青玥搖頭:「要給公子磨墨。」

  十一先生怔然,良久之後,她也站起身來,對已經下床的青玥道:「我來幫你。」

  ……

  卯時初。

  一身青衣,脖頸之間還有一道青龍印記的青龍君,已經有幾位貂寺接引,來臨太先殿之前寬廣的殿宇之前。

  太玄宮自然恢宏無比。

  太乾殿作為朝會所在,自然要容納文武百官,而殿前那偌大所在,白玉為磚,又配上明珠點綴,又有十八根華表上,篆刻著一種種瑞獸。

  五方龍宮中,除去天龍位格的中央龍君之外,其餘四方龍王,甚至不曾被雕刻於其上。

  此時此刻。

  各方朝臣俱都已經入了太乾殿中。

  太乾殿前方,卻懸浮著一道閃爍的金光。

  金光閃爍間,隱約可見一柄白色的長劍,懸浮在天空中。

  那長劍周遭雲霧升騰,又有諸多水汽浮現。

  一股股沉重的威壓從長劍上迸發出來,瀰漫著這廣大的殿前玄台。

  此乃殿前第一試,元神之試。

  太乾殿中門庭洞開,其中文武百官,俱都望著殿外玄台。

  可從外朝殿宇中看去,卻只能看到一片朦朧。

  而這廣大玄台兩側,一座座頗為遙遠的宮闕上,也站著許多人。

  盛姿、仙遊公主乃至太子妃,都在這些宮闕中,為珠簾所遮掩,遠遠注視著殿前玄台。

  除此之外,這宮闕中……尚且有冠軍大將軍之子徐行之,又有那褚家那位自南召而來的少年客卿相過河!

  除他們二人之外,太子、七皇子麾下,想要參加武道之試的人們,都注目於殿前玄台。

  此乃元神之試,他們則在旁觀戰。

  當殿前玄台前方,那巨大的門庭洞開。

  一身青衣的青龍君、面色冷漠的李知雲、持星將軍葉舍魚……乃至南禾雨俱都緩步走來。

  太乾殿中一道的目光照耀而出,落在他們身上。

  這些目光中帶著探詢,帶著沉思。

  偶然間,如雲霧累積之中有一縷日光照耀,透露出大陽輪廓!

  步入殿前玄台的人們剎那間腳步都不由微微一頓……

  因為他們感知到……那殿宇中朱一位不世的存在,連同諸多腳踏雲端者,正在凝視著他們。

  而此時這諸多天驕之輩,卻不由左右四顧……

  遠處宮闕中的盛姿也頻頻望向門庭處:「怎麼不見……陸景?」

  她語氣中充滿擔憂,一旁的仙遊公主側著眼睛看了盛姿一眼,搖頭道:「據說陸景元神大虧,如何能夠擔得起三品寶物之沉重……他不來,也是對的。」

  盛姿卻道:「他若是不敢來,就絕不會在太樞閣之前榜上添名,就算陸景元神大虧,擔不起三品寶物之沉重,也會將此行試作磨礪,絕不會不敢前來。」

  仙遊公主想了想,又想起她從陸景手中得到的那一幅畫,畫中劍氣鋒銳,正氣如虹,心性無雙,確實不像是會臨陣脫逃的人物。

  二人旁邊的安慶郡主,卻望向另外一座宮闕上,閉目沉思的冠軍大將軍之子徐行之。

  她從不曾見過徐行之,可不知為何,當徐行之出現在她眼眸中,安慶郡主卻猛然想到自己曾經夢到的黑暗宮闕,讓安慶郡主頗為疑惑。

  「這徐行之身上仿佛有一股邪氣……可這位冠軍大將軍之子,卻似乎在死死壓制著這邪氣。」

  安慶郡主腦海里,突然閃過這等念頭。

  ……

  此時此刻,陸景正站在槐時宮不遠處,皺眉看著眼前一位老人。

  準確來說,眼前這位老人似乎並不是真身,身上卻縈繞著澎湃的氣血,就好像是一座如同宮闕一般龐然的熔爐,正在灼灼燃燒。

  他身著一身褐色鎧甲,身上毛髮旺盛,背對著陸景。

  這老者背負雙手,卻可見到他其中一隻手竟然只剩下白骨!

  「既是有罪之身,又如何能去參加殿前試?」

  陸景正在思索。

  那老者蒼老的聲音傳來,繼而緩緩轉過身。

  這老者面容黝黑,一隻眼已然不存,只有一團空洞的黑暗。

  一道傷疤從右邊額頭直至下巴處,猙獰而又恐怖。

  「似這等的武道強者,只要不死,即便不可言滴血重生,補齊斷肢卻不在話下。

  可這老人右手已然化作白骨,一隻眼睛瞎了,臉上又有著恐怖刀疤……」

  陸景心中思索,又向那老人行禮:「褚國公。」

  眼前的老人正是大伏三位國公之一的褚國公。

  褚國公曾經獨身應戰北秦六尊銅鼎神人,卻不曾身死,,被天下人稱之為「扛鼎國公」。

  他一生崢嶸,得封國公之位,受天下人敬佩。

  陸景從未見過褚國公,可這位國公面目與褚野山有二三分相似,再加上這裡乃是大伏皇宮,能夠氣血化身前來,攔住陸景的……除了褚國公之外,又能有何人?

  褚國公背負雙手,臉上的疤痕就好像是一條斷去龍足的真龍,呼嘯氣血,讓這槐時宮周遭都生出氣血了。

  他就這般望著陸景。

  陸景直起身來,道:「國公,罪責與否,自有京尹府捉拿於我,於庭上裁斷。

  如今我並非有罪之身,國公何等身份,難道要攔我去殿前試?」

  陸景神色鄭重,禮數周全,眼中卻無絲毫懼色,只是抬頭望著褚國公。

  褚國公獨眼微眯,上下看了陸景一眼,旋即點頭道:「李雨師死在你手上,倒並不算什麼意外,年少卻不畏強,卻並非因狂妄不畏強,而是因心中氣性,審時度勢而為之……十七歲少年,頗為不易。」

  陸景並不曾回應。

  褚國公嘆了口氣,道:「多番風波下,你這樣的人才反倒要受殺身之禍,倒是令人可惜。」

  陸景微微挑眉,輕聲道:「國公,在這太玄京中,你是攪動風雲者,陸景受殺身之禍,也是褚國公府派遣強者所為。

  如今國公今日前來,卻又覺得玄都風波與您無關,只怕不妥。」

  陸景望著褚國公,就此開口。

  褚國公化身前來,真身必然在太乾殿中。

  而這裡乃是崇天帝所在的太玄宮,其中也許有些隱秘的黑暗,但陸景卻絕不相信鬧出這番風波之後,光天化日之下,褚國公會在槐時宮前對他出手。

  褚國公聽到陸景話語,倒也並不生氣,只是道:「站在雲端者,不一定是攪動漩渦者,漩渦之上還有更大的漩渦,並不為我等掌控。」

  褚國公說到這裡,突然話鋒一轉,一道澎湃氣血轟鳴而來,壓在陸景身上。

  沉重如同山嶽的壓力就這般直直落在陸景身上。

  只一瞬間,陸景悶哼一聲,元神都有些萎靡。

  「我前來與你說這些,並非是在向你解釋什麼。」

  褚國公一隻眼眸冷眼注視著陸景:「與我這般的人物往往都有些架子,覺得自己既然站在高處,就要有高處的風範,不該與小輩爭執些什麼。

  可我不同……我眼裡揉不進沙子,陸景……你不是沙子,你是刺眼的金子,可是既然站在對立面,金子總比沙子更煩人些。」

  陸景皺眉,卻並無什麼舉動,只艱難抬頭,嘴角露出些笑意:「褚國公,這裡是太玄宮,你今日明知殺不得我,也明知無法阻攔我前往殿前試,又何必如此?」

  褚國公側頭:「你不怕?」

  陸景答道:「身前的猛獸太多,我看的多了,也就不怎麼怕了,國公此處並無茶水,你始終攔我,倒是顯得你小氣了。」

  褚國公一身氣血威壓,轉瞬間就消失不見。

  「七皇子執意想要殺你,是對的。」

  褚國公看了陸景好一陣,這才嘆了一口氣,道:「即便我們所有人都知你是天驕,可你最開始走出陸府的時候,李雨師看低了你,我們老一輩眼裡卻不曾看到你,覺得你只是一個少年。

  我今日前來,倒也不是為了給你一個下馬威,那般小氣的事,我不願做……

  我前些日子聽野山說過,你身上有刺,我專程前來,就是想看一看你的刺,沒有讓我失望,卻讓我有些擔憂,讓我很想現在就殺了你。」

  「所幸……你想以喚雨劍破局,只怕還不夠。」

  褚國公這般說著,轉身朝著殿前玄台走去。

  陸景想了想,與他並肩而行。

  「若你真的可以度過此劫,以後我還要讓野山小心些,我絲毫不懷疑你若有機會,會毫不猶豫的出手殺了褚野山。」

  陸景一路前行,有褚國公在前,原本引路的貂寺只敢遠遠跟在他們身後。

  「國公,你方才說……你也是被更大的漩渦裹挾,可是受裹挾為惡的人,也應當承擔責任。

  雪崩時,沒有一片雪花覺得自己應該擔責,可每一片雪花俱都不是無辜的。

  褚家與我已是死敵,如今國公也許覺得不曾成長起來的少年,並無什麼可忌憚的。

  可是,少年唯一不懼的便是歲月悠長,今日我見褚國公氣血之盛,便如同一座深海,浩蕩不絕。」

  「修行之人總是慕強,陸景也希望有朝一日能與國公……論一論修行之道。」

  褚國公聽到陸景這番話語,不由轉過頭來,他獨眼中閃過一道精光……

  「你比少年時的陸神遠更強,少年盛氣之名,應當冠在你身上。」

  「而且……我並不覺得褚家無辜,只是太玄宮中的局勢太過複雜,你此次不死,往後褚家與你之間自然還有較量。」

  陸景臉上的笑容不由越發的燦爛了。

  他哈哈一笑:「人們總是相信別人都是單純的壞人,自己則是複雜的好人!

  褚國公,局勢複雜與否,我在這樁事中都是一個無辜者,希望國公能夠記得。」

  ……

  自從南禾雨、李知雲、青龍君、持星將軍……等等八位元神修士走入殿前玄台門庭的剎那。

  天上的喚雨劍猛然大放光明。

  一道雲霧襲來,暴雨立刻籠罩殿前玄台。

  暴雨如絲線,連綿不斷。

  在場八位元神修士,在僅僅剎那間,就感覺到虛空中瀰漫著重重劍意,又有濃烈的元氣化為了元氣沼澤。

  青龍君走在最前,他脖頸、臉面上盤旋的青龍好像活了過來,盤旋在他周遭,替他遮風擋雨。

  而其中重重的劍意,也被那盤旋青龍吞入口中!

  李知雲走在其後……一道萬雲生玄之術薄發而來,雲氣生霧,再生雨,在他周遭竟然同樣下起大雨,雨勢連綿,那喚雨劍凝結雲霧下起的暴雨,竟然根本無法流入其中!

  李知雲修為比起青龍君而已,還要弱上許多……

  可是這一刻他走在雨中,竟然比青龍君還要更加輕鬆許多。

  就如同少柱國李觀龍所言,對於修持萬雲生玄之術的李知雲而言,這是一樁機會……

  因為他極為適合喚雨劍!

  而持星將軍葉舍魚則是更加直接。

  她不曾修行劍意,一身的元神修為卻強橫無端,她周遭元氣凝聚,九重神火高照天地,隱約之間,九重神火似乎要合一……

  這般絕頂修為,行走在這殿前玄台上,竟然與李知雲一般輕鬆!

  「只憑修為,以力破之,持星將軍近年來越發有厚重氣象。」

  崇天帝的聲音被遮掩在那殿宇珠簾以內。

  南老國公穿金戴銀,神色不動間,稱讚了一句持星將軍。

  姜白石不通修為,但卻好像能夠看懂殿前玄台的局勢,他臉上露出盈盈笑意,似乎並不在意喚雨劍的歸屬。

  「原本修為強盛的持星將軍,與更適合喚雨劍的李家李知雲,最有勝望……」

  太子禹涿仙則突然看向南老國公:「只是,南家劍道天驕既然來此,這喚雨劍只怕已經有主人了。」

  便如同禹涿仙所言。

  殿前玄台上,南禾雨卻如同閒庭信步,走得頗為輕鬆。

  那連綿暴雨夾雜的劍氣靠近她,便有風雨襲來,瞬息間消失不見。

  南禾雨漫步在雨中,好似不曾感覺到一絲一毫的壓力。

  南老國公聽到太子的話,神色不改,搖頭道:「不是……還有一人嗎?」

  太子搖頭:「喚雨三關,若僅僅只有劍意只怕還不夠,陸景先生的劍意自然稱得上鼎盛,可他修為卻太弱了些,而且……元神是否能承載三品寶物,也是未知。」

  姜白石忽然皺眉:「陸景昨日已經進宮,為何不見其人?」

  他說到此處,側著眼睛看了一眼褚國公:「國公,七皇子將要開府完婚,少柱國不日就要歸返,褚家乃是七皇子的母族,還要多多盡心才是。」

  褚國公點頭,目光卻穿過殿前玄台,直直落在遠處,好像注視著誰。

  旋即他道:「我親自見了陸景,才發覺陸景元神倒是有些古怪。

  只是……他依舊是化真境界,只憑劍意卻不知能否和少年人中修為絕頂的南禾雨相爭鋒。」

  恰在此時,姜白石突然輕咦一聲,看向殿宇之外:「那……便是仙人虛影嗎?」

  暴雨連綿之後。

  諸位修士正在不斷靠近。

  喚雨劍上空,卻有一道仙人虛影凝聚,仙人虛影剎那顯現。

  便如若天威一般的玄妙明悟,就出現在他們腦海中。

  「一道元神秘典……」

  「喚雨經!」

  殿前玄台上八人,不知不覺間停下腳步,其餘數人本來就在滂沱大雨中,僅僅走出極短的距離。

  此刻這等玄妙的功法傳入他們腦海中,龐然的信息,連同對於秘典的諸多明悟,如若鋪天蓋地,讓他們的神念都為之麻木。

  剎那!

  就有四人吐出鮮血,元神也暗淡失光,完全昏厥過去!

  「李知雲觀想百氣,喚雨經這等玄妙功法,最為契合百氣之術,李家竟然有些希望。」

  仙遊公主眨了眨眼睛,對一旁的盛姿開口。

  盛姿眼見南禾雨不斷靠近喚雨劍,卻始終不見陸景的身影,心中頗有些著急。

  可同時又有些慶幸:「也許陸景已經找到他法保命……」

  盛姿心中這般想。

  也正在這時,又有人稟報,遠方一座宮闕門庭打開,繞過長城的宮牆,身著紅衣、面色蒼白的齊國太子古辰囂,卻緩緩登樓。

  此時所有人停步,正仔仔細細體悟著那喚雨經!

  古辰囂眼中露出好奇之色,注視著殿前玄台。

  旋即又看向玄台門庭之外。

  他好像看到什麼,又隨意一笑,轉身走下樓去。

  殿前玄台上,南禾雨忽然睜開眼眸,似有所悟,繼續朝前走去!

  而她位列第一!

  「南禾雨羽化劍心果然名不虛傳,雖然她氣性有所瑕疵,但仍然是太玄京中絕頂的劍道天驕。」

  竹中闕中,七皇子神色寧靜,手中又是一本法家典籍,他重瞳之中,似乎倒映著許多景象。

  「國公……雖無阻攔陸景之意,可陸景好像不急不慢,竟然與國公如散步一般前往殿前玄台,他好像來遲了。」

  褚野山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南禾雨是個意外,若無南禾雨,知雲也許可得喚雨劍。」

  一旁的雲麾將軍道:「凡事皆有利弊,就比如……南禾雨前來,這看似簡單卻有三關的元神之試很快就要結束了,不過半個時辰,南禾雨已經走到最後一關。

  若無南禾雨,陸景快要到了,以他的劍意也許還會生出什麼意外。」

  「意外?」七皇子嘴角露出些笑容:「那齊國太子,確實是意外。」

  褚野山、雲麾將軍彼此對視一眼,有所不解,剎那間,卻有一道神念席捲而來。

  旋即褚野山忽然撫掌,笑道:「古辰囂竟然想要攔一攔陸景?

  這確實是意外!陸景想要以殿前試破局,也許他心中覺得拿了喚雨劍,聖君會大赦於他。

  且不論這等想法究竟是否會成為現實。

  在這太玄宮中,其餘所有人都不可出手,會影響局勢,會觸怒聖君威嚴。

  唯獨古辰囂這與陸景有些仇怨的大齊質子,出手攔陸景,只是單純的因他瘋癲的執念,沒有代表任何一方勢力……

  他出手攔陸景,聖君必然會責罰他……可他身為大齊太子,不染太玄京中的塵埃,又能有什麼苛刻的責法?」

  褚野山哈哈大笑:「只需攔住片刻,喚雨劍就與陸景無緣。」

  雲麾將軍深吸一口氣:「南禾雨拿到喚雨劍,總比持星將軍或者青龍君,拿到喚雨劍更好一些。」

  「陸景是異數,南禾雨也是異數,以異數制異數……既有好處,也有壞處。」

  ——

  古辰囂站在寬廣的宮中大道上,望著陸景走來。

  陸景身旁的褚國公化身,已經隨風而散,消失不見。

  大齊太子嘴角露出笑意,看到陸景靠近,笑道:「陸景先生,別來無恙。」

  陸景仍然漫步前行,不曾回應這位大齊太子。

  古辰囂臉上笑意不改:「我許久之前就曾經與你說過,這太玄京雖然廣大,可我們都在太玄京中,總能見面。

  沒想到這一日,來的這麼早。」

  陸景看都不看古辰囂一眼,就好像古辰囂的聲音,不過是呱噪的蚊喃。

  古辰囂也並不動怒,他紅色長袖大開,緩緩向陸景行了一個齊禮!

  」陸景,你既為書樓先生,自有傳道授業解惑之責,本太子今日有事要請教你一番。」

  許多人都已經注意到古辰囂所為。

  「放肆!」

  太子皺起眉頭,對於古辰囂的舉動十分不悅,他在殿宇中,卻又轉頭看向上首。

  珠簾中,聖君卻不言不語,不知做何打算。

  姜白石好像渾不在意。

  南老國公皺起眉頭……在這位老國公心中,南禾雨既有此行,就已達成了她這孫女的目的,磨練了自己的心性。

  這喚雨劍遠不如千秀水,若是真落入了南禾雨手中,反而並不算最好的結果。

  褚國公低頭沉思,文武百官心中各有所思。

  而此刻的南禾雨,也已經走到喚雨劍之下。

  喚雨劍威勢綿延不絕。

  那仙人持劍,仿佛感知到眼前的南禾雨……

  便如雷火暴雨一般……

  頃刻之間,仙人虛影已經手持喚雨劍,一劍斬出!

  轟隆!

  雲霧頓生,劍氣朦朧。

  喚雨劍劍身綻放出刺目的白光!

  雲霧拔山起,雨如決河傾!

  就好像是能淹沒一切的暴雨,直直朝著然後與斬落而來!

  喚雨三關,最後一關……竟然如此恐怖。

  其中所夾雜的,元氣倒是其次,真正強盛的是其中的暴雨劍氣。

  這道劍氣就好像是大河頓開,上升成雲,化作雲霧直斬而下!

  仿佛要傾塌天地。

  注視著殿前玄台的眾人,齊齊色變。

  就連太子之流神色都變的凝重起來……

  他們從未想過,這三品寶物喚雨劍,竟然蘊含這等可怕的劍意!

  「這喚雨劍中,難道還有什麼隱秘?」有人這般猜測。

  而原本的南禾雨,也已感知到陸景前來。

  她原本想要信守本心,想要站在原地等一等陸景。

  可當仙人虛影手持喚雨劍,一斬而下,其中可怕的劍意涌動……

  南禾雨不由色變。

  「這劍意竟然如此強盛?」

  這喚雨劍第三關,並非修為之關,而是劍意之關!

  南禾雨身後,藍色光芒頓起波濤。

  三百道風雨劍意齊齊閃動,南禾雨氣勢猛然暴漲,充沛的風雨劍意便如若風雨堆積,又如同氣勢磅礴的江水被劍意捲起!

  天上多出一片雲海,狂風暴雨接踵而至。

  風雨如晦之間,就有劍意盎然!

  南禾雨目光凝重,不得不迎向那狂暴的喚雨劍意……

  而那仙人持劍斬出……威能卻出乎她的意料。

  劍意連綿,籠罩山河。

  一重又一重的劍意到來,竟然在轉瞬間壓過一切。

  南禾雨引以為豪的風雨劍意隱隱之間,竟有不敵。

  「這喚雨劍定然有古怪!」

  「看這等的劍意,只怕南禾雨也無法拿走這喚雨劍了。」

  「仙人之劍果然名副其實,只是可惜南禾雨修為不夠,激發不出那傳天下的千秀水應有的威能!」

  「這等元神之試,只怕無果了,殿前試……竟至於此?」

  ……

  許多朝官神念涌動,竊竊私語。

  而站在殿前玄台之外的陸景,終於走到古辰囂身前。

  古辰囂眼中血絲遍布,他咧嘴大笑:「先生,若我心中總有殺你的執念,應當……」

  嗤!

  古辰囂話語未完。

  身著白衣的陸景昂首屹立,突然間彈指。

  卻見一道扶光劍意冉冉升起!

  太陽初出光赫赫,千山萬山如火發!

  只是眨眼間,那道扶光劍意便飛升上天,沖入殿前玄台。

  這扶光劍氣就好像是太陽初升,萬物初始,散發出強烈的熾盛光芒,湧現出一股難以形容的金色霞光。

  霞光飛騰,席捲而去……

  穿越殿前玄台時得遇暴雨,卻輕而易舉穿透暴雨。

  又有喚雨經越過門庭,湧入陸景腦海中。

  可那扶光劍氣竟然無絲毫停頓,好似朝暉染紅天際,狠狠落在暴雨劍意之上。

  只一瞬間……

  雲霧開,朝陽明,雲霧收斂,霞光滿天。

  霞光落在仙人虛影上。

  仙人虛影剛要探手再斬,卻被扶光劍氣完全吞噬,消失殆盡!

  「扶光劍氣,也如人間劍氣,望以後烈烈劍氣能夠真正斬仙人。」

  陸景思緒涌動……

  此間所有人都望向陸景。

  臉上往往還帶著……驚異不定。

  就連始終胸有成竹的姜白石,眼中都閃過一抹異色。

  南老國公越發沉默。

  褚國公不語。

  太子瞳孔微動……

  南禾雨劍意落空,與青龍君、李知雲、持星將軍等等諸多人轉過身去……

  然後他們便看到陸景探出手,輕聲道:「敕令!」

  原本懸空的喚雨劍在眾人目光中,化作一道流光,仿佛迫不及待的沖入陸景手中。

  陸景一步不動,就站在殿前玄台門庭之外,距離太乾殿還有著遙遠的距離。

  喚雨劍入陸景之手,陸景右手撫過,握住白色劍柄,抽出長劍。

  長劍寒光逼人,身前的古辰囂還未反應過來。

  陸景望向古辰囂,答道:「匣中既有三尺劍,敢入吳潭斬龍子……太子心有執念,容我以劍氣來答!」

  一時間,劍氣昂揚,肆意而出。

  天外黑風吹海立,日光高照,又有暴雨如注。

  重重劍意夾雜而來,化作無盡劍氣,斬向身前的古辰囂。

  古辰囂氣血轟鳴,飛身而退,那大琉璃天輪也浮現在他身後……

  卻依然有劍氣穿梭虛空而來,落在他的身上。

  血光縷縷,長發頓落!

  古辰囂紅衣成襤褸,披頭散髮……若非自身強盛氣血,只怕他要被斬於此處。

  遠處宮闕上,古辰囂身旁數位強者紛紛下樓,將要前來護持。

  卻又聽一道厚重聲音傳來,響徹此間虛空……

  「元神試優勝,陸景!」

  「匣中既有三尺劍,敢入吳潭斬龍子……」

  「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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