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2章 狗咬狗

  第652章 狗咬狗

  李玄就這麼眯了一路,一直到馬車徹底停下。

  「喵~」

  他慵懶的叫了一聲,將深埋在柔軟中的腦袋伸出來,勉強睜開一隻眼睛去看。

  「阿玄,你可真能睡,我們都到地方了。」

  安康公主打趣道。

  李玄打了一天的盹,也沒吃飯,就靠安康公主時不時的投餵他小魚乾。

  經歷過昨天之後,他也知道白天沒什麼自己的事情,到了晚上可能就要忙起來,所以乾脆直接倒起了自己的作息。

  李玄一路爬上了安康公主的肩頭,伸長了脖子往車窗外看,又忍不住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和昨天他們抵達景侯縣時的情形不同,外邊來迎接的人可是少多了,只有寥寥數人。

  永元帝大可以拿大不敬的名義,治地方官員的罪。

  但永元帝和李玄都清楚,這應該和尚總管脫不了干係。

  永元帝此時已經下了御駕,鄭王和其他官員也紛紛跟著下車。

  永元帝面容嚴肅,看著如此簡陋的迎接隊伍,微微皺眉。

  鄭王和一眾文臣雖有些驚訝,但很快就相視一笑。

  他們都認為這是此地的官員接到消息之後,做出的反應。

  只是不知道此地的知縣是誰,竟然如此心狠手辣,竟是為了自保,將本地的官員和士紳豪強折騰到如此地步。

  大家雖然不說,但都清楚,一晚上殺這麼多人不合適,應該都是關押了起來。

  只要讓那些可能對自己造成威脅的人不在永元帝面前出現,到時候永元帝傳誰作證,他們直接再另行處置就可。

  永元帝總不可能為了他們這一個小小的縣城,耽擱南巡的日程。

  而永元帝斷不成鐵案,鄭王和文官自然會出面糾纏。

  這可是他們的拿手好戲。

  而且如此冷清的場面,也能折一折永元帝的臉面,鄭王和文官此時都是在心底暗笑。

  「何人是此地知縣?」

  永元帝冷冷地開口問道。

  當即,那數人的迎接隊伍中就走出一個清瘦的跛腳中年官員。

  看到此人跛腳,即便是鄭王和文官們也不禁眉頭一皺。

  這種缺陷在選官的時候是致命的,考取功名的時候就有很大的阻礙,應該是當上官後跛的腳。

  可如此一來,也就基本斷了今後的升遷之路,除非能得到鄭王的青睞。

  他們本來還對本地的知縣頗有期待,但此時已然是收了心,只打算待會兒勉勵幾句就作罷。

  這樣的人,未來的路太難了,並沒有太大的利用價值,不值得費心。

  「彩雲縣典史張仇見過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張仇出來給永元帝端端正正地行了個跪拜大禮。

  永元帝揣著明白裝糊塗,對張仇問道:

  「朕叫知縣,你一個典史出來答什麼話?」

  鄭王和文官們也是一臉糊塗,兩位國公則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姿態輕鬆的打量張仇,看他要如何作答。

  「請陛下恕罪,彩雲縣昨晚生了些匪夷所思的事端,故而彩雲縣上下,只有吾等能抽身迎駕。」張仇不卑不亢地說道。

  「匪夷所思的事端?」

  永元帝的語氣中充滿了疑惑。

  若不是李玄昨晚親耳聽到永元帝對尚總管下的命令,現在搞不好還真的要被他騙過去了。

  「本縣知縣高彥昂高大人,於昨晚畏罪潛逃,連同縣內的主簿,縣丞,驛丞……等官員。」

  張仇基本上把縣裡管事的官員都點了個遍,聽得在場所有人都鴉雀無聲。

  幾個大官當即看向了鄭王。

  鄭王昨天說過會負責往外界傳遞消息。

  可這到底是傳遞了什麼消息,竟然嚇得彩雲縣的官員基本上都跑了個精光,就剩下一個跛腳的典史來接駕。

  文官們不禁心想是不是鄭王傳遞錯了消息。

  可這種失誤也太過低級了。

  本來當堂對峙,還不一定被永元帝判成鐵案,畢竟還有他們從旁協助。

  但現在這麼一跑,不就坐實了身上的嫌疑嗎?

  如此昏招絕不可能出自鄭王,那就一定是本地官員擅作主張。

  「你說你姓張,張家的人?」

  永元帝突然問了一個無關的問題。

  大興官場上,張家只有一個,那就是張貴妃的家族。

  如今張家家主乃是張貴妃的父親張之憲,在朝中擔任尚書令一職,乃是文官一脈的領頭羊,緊隨鄭王的腳步。

  只是這一次南巡,張之憲並沒有隨行,而是被安排下來處理朝中政務,維持南巡期間的朝廷運轉。

  雖然張家家主不在,但文官中可還有不少張家的人。

  永元帝這麼一問,他們也是來了興趣,都看向了張仇。

  「稟報陛下,仇不過是張家微不足道的一個分支。」

  張仇這是承認了。

  「好,既然你說知縣等人是畏罪潛逃,那他們犯的又是何罪?」

  「正好你是典史,給朕一一道來。」

  永元帝沉聲說道。

  張仇看了看,發現在場除了自己帶來的人,便是南巡的隊伍。

  永元帝讓他說,他也就沒有什麼忌諱。

  「稟報陛下,昨晚有消息傳來,景侯縣的知縣被問罪斬首……」

  「哦,景侯縣的消息都已經傳到這裡了?」

  永元帝雖然是問向張仇,但眼神卻是掃向了鄭王和文官這邊。

  除了鄭王淡然處之以外,其他文官都不禁垂下了目光,不敢和永元帝對視。

  「這消息來得可比我們快多了。」

  南巡的隊伍現在才到,可昨晚彩雲縣就收到了風。

  「好了,張仇你也不必多說。」

  「在前方帶路,去縣衙!」

  張仇哪敢質疑永元帝的決定,當即領命。

  「趙奉,立即派人追捕,一天的時間,他們跑不了太遠,不要讓我失望。」

  「是,陛下!」

  趙奉當即領命,只見他對著遠處的樹林揮了揮手,接著就從裡面傳來了悉悉索索的聲音。

  接著,趙奉淡然的回到永元帝的身邊,好似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般。

  永元帝不再多說,讓張仇領著他們前往縣衙。

  趙奉也不吱聲,好像事情已經解決了一樣。

  這般態勢,可給鄭王和文官們看得心裡一陣嘀咕。

  內務府的厲害,大興誰沒聽說過。

  可人家昨晚就逃了一路,你趙奉揮揮手就指望把人抓回來,連親自出馬的意思都沒有,這就有點太過分了吧?

  也是,永元帝只是讓趙奉把人抓回來。

  反正南巡的日子還長,以內務府的本事,抓幾個跑路的官員還真不難。

  可就在此時,永元帝隨口說道:

  「趙奉,明日離開這裡之前,我要見到所有彩雲縣在逃官員。」

  此話一出,眾人心驚,甚至都以為是趙奉先前的態度惹怒了永元帝。

  結果趙奉依舊是處變不驚的態度,上前淡定作答:

  「老奴明白。」

  永元帝不再囉嗦,前往縣衙準備休息。

  而其他人則是看得雲裡霧裡,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永元帝和趙奉這主僕倆有了什麼矛盾。

  唯有站在安康公主肩頭上的李玄一臉古怪。

  「演的跟真的一樣,兩個戲精!」

  李玄暗自腹誹這兩人在這唱雙簧。

  整個彩雲縣都冷冷清清,李玄感知了一番,發現真的有好些宅邸空了。

  看來昨晚尚總管真的放出了消息,驚走了不少人。

  至於那些主要的官員,應該就在他的手裡,就等待會裝模作樣的捉拿歸案。

  果不其然,縣衙這邊剛吃完了晚飯,內務府就已經有了消息。

  本來吃完了飯就要各自歇息,結果趙奉對永元帝附耳低語了幾句。

  接著永元帝對眾人說道:「今天就晚些歇息吧。」

  「逃犯已經在押送過來的途中了。」

  永元帝帶著一眾官員,在縣衙等了半個時辰。

  這期間不少人可是提心弔膽,忐忑不安。

  永元帝倒是喝茶消食,好不愜意。

  半個時辰後,縣衙外就傳來一些喧鬧,緊接著花衣太監們押著幾個蓬頭垢面之人進來,讓他們跪倒在地。

  這幾人惶惶不安,眼神飄忽不定,倒是符合逃犯被抓捕歸案的狀態。

  但李玄明白,他們的腦子恐怕已經是不清醒了。

  尚總管的道對付起普通人,可以說是手到擒來。

  尤其是這種任務,往往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幾個逃犯眼神恍惚地看著堂上這些人。

  當他們看到鄭王時,突然眼前一亮。

  「王爺!」

  這些人好似看不見身穿龍袍端坐主案的永元帝。

  鄭王當即一拍桌子,厲聲斥責道:

  「大膽!」

  「陛下面前膽敢無禮,爾等可知罪?」

  鄭王也是皺起了眉頭,心中大罵這群蠢貨。

  「陛下?」

  他們轉頭去看永元帝,結果好像不認識他一樣。

  縣衙里其他的官員不說,但知縣肯定是面過聖的,可此時卻反應不過來。

  「陛……陛下!?」

  「微臣高彥昂見過聖上,萬歲萬歲……」

  高彥昂話都說不利索,萬歲都喊得磕磕巴巴。

  「高彥昂,你畏罪潛逃,如今被抓捕歸案,還有什麼話要說?」永元帝也不跟他墨跡。

  「這,這……」

  高彥昂支支吾吾半天,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鄭王和其他一眾文官。

  可他們都只是皺眉,沒有回應他的打算,這讓高彥昂更是驚懼不已。

  他昨晚正睡著覺,結果收到鄭王的密探來縣衙送信。

  得知了景侯縣的消息,並且知道永元帝下一個要拿他開刀之後,高彥昂當即聽取了鄭王的安排,立即帶人逃離。

  鄭王派來的密探親自為他們帶路,他們騎上快馬就奔波了一天一夜。

  可天殺的內務府,竟是派了神兵天降一般的花衣太監,直接從天上落下來,提溜起他們的脖領,捉雞仔似的全部拿下。

  他們此時才了解到內務府的恐怖,連鄭王派來的密探都毫無還手之力,頃刻間就被一掌打得煙消雲散,化作了碎末而死。

  這還不完,內務府的花衣太監一個個都神仙一般,提著他們騰雲駕霧,他們往城外逃了一天一夜,結果轉眼就又回到了縣衙。

  縣衙上的永元帝如同玉皇大帝一般俯瞰眾生,其他官員則是如同惡鬼一般,唯有鄭王那張臉才能讓他們感到一絲親切。

  「坦白從寬,自行認罪,朕能給你們一個痛快。」永元帝催促道。

  結果高彥昂直接被這句話嚇到,跟觸電似的反應過來,高呼道:

  「陛下冤枉,陛下冤枉啊!」

  「是王爺讓我們跑的,我們也不想的!」

  高彥昂話沒說完,當即就有文官喝道:「胡說八道!」

  「高彥昂,如今證據確鑿,你還敢胡亂攀咬,當真是喪心病狂。」

  「陛下,微臣提議,效仿景侯縣,立即誅殺此獠,以儆效尤!」

  「也還彩雲縣百姓們一個公道。」

  刑部尚書跳了出來,義正詞嚴地說道。

  「是否太過急躁,不符合程序?」

  永元帝身子向後一靠,不咸不淡地問道。

  「陛下南巡就是為監察天下,如今遇到如此惡徒,焉能輕易饒過。」

  「微臣提議提議,將這些惡徒誅滅三族,凌遲處死!」

  「對,凌遲處死,否則難消彩雲縣百姓們的怨念。」

  「百姓們好不容易等來了陛下,陛下萬不可讓他們失望啊!」

  「凌遲處死,凌遲處死……」

  文官們整齊一致的呼籲起來,給跪在下面的高彥昂等人都看愣了。

  「啊???」

  他們幾個對視一眼,有些回過味來,事情似乎有些不對。

  剛才還渾渾噩噩的腦子,在誅滅三族,凌遲處死的威脅下,漸漸清醒了過來,接著飛快運轉。

  高彥昂最先回過味來。

  鄭王派來密探讓他們跑,他們無條件的選擇了信任。

  可現在文官又轉頭賣了他們,甚至要誅滅三族,凌遲處死。

  高彥昂等人再是遲鈍,也是反應了過來。

  「陛下,這一切都是鄭王指使,微臣手上有罪證!」

  「是他們,是他們在害我!」

  高彥昂殺豬一般悽厲地喊道,讓亂鬨鬨的縣衙都突然一靜。

  可這樣的安靜維持了不到片刻,就又更加混亂了起來。

  「陛下,高彥昂喪心病狂,微臣懇請將其當場格殺!」

  「陛下,污衊皇室宗親,罪該當誅!」

  「……」

  李玄在外邊看著永元帝繃著一張死人臉,心想他此時應該心裡樂開了花。

  「肅靜!」

  趙奉得了永元帝的臉色,當即出聲壓過了所有人的聲音。

  等到縣衙安靜下來,永元帝才冷哼一聲:

  「哼,高彥昂你竟還敢污衊鄭王,真是好大膽的啊。」

  「來人,把他押下去,明日召集全城百姓公審。」

  「朕到時候看你還敢不敢胡亂攀咬!」

  說罷,永元帝揮了揮衣袖,對其他人說道:

  「好了,都散了吧。」

  永元帝自己率先離去,大呼冤枉的高彥昂等人也是被花衣太監押走。

  公堂上,只剩下鄭王和一眾文官,一個個面色無比難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