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9章 追星

  岳留香推著板車，速度並不快，李玄在屋脊上不遠不近的跟著。

  他這幅模樣在鬧市里跟蹤別人，實在是很難讓人提起警惕。

  跟著岳留香，李玄一路來到了城東。

  李玄看了看四周，發現竟然是已經到了安邑坊的地界。

  這裡距離東市和長安縣衙都不遠，而且又位於城東，算是比較高檔的坊市。

  更重要的是，李玄以前來過這裡，因為金錢幫的總舵就在此地。

  岳留香推著板車在安邑坊走著，但並沒有往金錢幫總舵的方向而去。

  他來到安邑坊之後，很快就有人在街上迎上了他。

  「人交給我們吧，你直接進去。」

  幾個身形魁梧的大漢從岳留香的手中接過了板車，然後沖他指了指一旁的大宅。

  大宅門口沒掛牌子，也不知道是誰的宅邸。

  岳留香聞聽此言，也沒有多說什麼，默默的走入宅邸中。

  李玄在牆頭上大搖大擺的走著，跟著岳留香一起走了進去。

  跟著岳留香一路來到宅邸的後院，他們才遇到了正主。

  「失敗了？」

  在這裡，一個氣質陰鷙的中年人等候著岳留香，一見到他便劈頭蓋臉的問道。

  岳留香點點頭，隔著斗笠的面紗回道：「趙堂主，紅巾隊的是真墨大俠，是你們搞錯了。」

  趙堂主微微一笑，沒有對此多說什麼，而是接著說道：

  「那幫長安縣的捕快拿了錢沒有辦事，你得去把錢要回來。」

  這種直白的命令，讓岳留香微微皺眉，但還是守著禮節回道：「趙堂主，既然真相已經大白，這裡就沒我什麼事了。」

  「你們金錢幫的事務我就不多摻和了。」

  「告辭！」

  岳留香持劍拱手一禮，便要轉身離去。

  結果岳留香轉身的瞬間，一隻手掌便狠狠的印在他的背上，打得他吐血踉蹌，直接倒在地上。

  「小子，你當這裡是什麼地方，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趙堂主陰冷的說道，嘴角噙著不屑的笑容，居高臨下的俯瞰岳留香。

  「你！？」

  岳留香被偷襲重傷，不可置信的怒指趙堂主。

  「要不是看你小子的武功路數有點用，哪至於留你囂張到今天。」

  「真以為有一身扮相，拿把劍擺個造型就是大俠了？」

  「你們這些初出茅廬的菜鳥，怎麼都傻得如此一致。」

  趙堂主打量著岳留香，似乎已經見過太多像他這樣的人了。

  「既然已經沒有了利用的價值，你小子就留在這裡當花肥吧，也算是物盡其用。」

  趙堂主也是心狠手辣，剛才還好端端的說著話，轉眼便是偷襲傷人，如今更是一掌拍向岳留香的天靈蓋，打算斬草除根。

  「喵的，動手真利索啊。」

  牆頭上的李玄本想多聽一會兒，結果現在已經不得不出手了。

  這趙堂主不過是五品的實力，也就是能欺負欺負小孩兒罷了。

  「哼。」

  一聲渾厚低沉的冷哼在岳留香和趙堂主的耳邊炸開。

  原本絕望等死的岳留香，聽到這印象深刻的聲音，頓時又燃起求生的希望。

  而相比起岳留香，趙堂主可就倒霉多了。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是誰出聲，胸口上就如同被攻城錘撞到一般，無力的拋飛到地上之後，全身經脈真氣一閉，直接暈死了過去。

  李玄並沒有取這人的性命，覺得以後還能派上用場，便手下留情，只是用玄寒勁夾雜著冰寒之息隔空打出，將這趙堂主凍了個半死不活。

  「小子，還不走？」

  李玄的聲音傳來，讓岳留香打了個激靈。

  「多謝墨大俠救命之恩。」

  岳留香抹了抹嘴角的血跡，先跟李玄道謝。

  只是他看不到李玄的身影，只能遙遙對著天邊拱手。

  「從後門出來，往紅巾隊的駐地而去，我有事問你。」

  岳留香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也沒囉嗦，按照李玄的指示離開這裡。

  他走出宅院的後門，發現這邊的兩個守衛已經被李玄打翻，昏迷不醒。

  岳留香從僻靜的巷子裡走出，到了熱鬧的大街上，多了幾分安全感。

  這時，李玄的聲音再度傳來。

  「我的聲音只有你能聽到，你壓低了聲音我也能夠聽到。」

  「接下來，我問，你答。」

  李玄發現，只是通過傳音交流的話，以他現在的陰陽之氣要輕鬆多了，說話一點都不吃力。

  其他人傳音是通過真氣將聲音壓縮，傳達給特定的目標。

  但李玄有些不同，他是單純利用陰陽真氣振動空氣，模擬出各種聲音，再按照傳音入密的技巧將聲音傳達過去。

  可隨著對天地五行的感悟加深，李玄發現他能夠直接通過陰陽真氣在目標對象的耳邊振動空氣，然後用傳音入密的技巧將限制在自己想要的範圍內。

  這雖然只是一個簡單的轉變，但讓李玄比以前輕鬆了無數倍，傳音說話時那叫一個利索。

  他傳音時的聲音，格外的渾厚低沉，也是因為這個技巧上的轉變。

  但這種傳音方式，李玄卻有些捨不得在安康公主和玉兒身上用。

  這畢竟是真氣震動發出的聲音，不是尋常說話聲，雖然都達到了說話的目的，但手段截然不同。

  李玄在沒有確定這種傳音對人無害之前，是絕對不會在兩個丫頭身上嘗試的。

  至少，李玄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就發現，他現在傳音入密的聲音就格外有力，長期下來至少對耳朵肯定是不好的。

  至於還有沒有其他的弊病，他還需要多多觀察。

  「剛才那個趙堂主是金錢幫的人？」

  岳留香默默點頭。

  「你是怎麼和他們牽扯到一起的？」李玄繼續問道。

  岳留香嘴唇翕動，以只能他自己聽到的聲音答道：「墨大俠，我是雞陵府人士，自幼跟師父學劍，最近剛剛出山遊歷。」

  「結果一下山就聽到您的事跡，很是仰慕，便一路追尋著您的傳說，來到了這京城。」

  「只是這路上盤纏花的差不多了，便打算賺點路費再說，結果意外結識了金錢幫的人。」

  「他們聽了我的難處，好吃好喝的招待，對我的劍法也很感興趣，後來他們聽說我在找您，便說會幫我打探消息。」

  「我了解到金錢幫在江湖上頗有威名，便也相信他們，暫時留在了金錢幫。」

  「再後來，他們說有人冒用您的名聲，這才……」

  岳留香有些不好意思說下去。

  「愣頭青！」

  李玄先是批評一句，這江湖上哪有那麼多無緣無故對你好的人。

  大俠為什麼受人追捧，就因為這江湖上大多都是魑魅魍魎之徒。

  這裡可是有武道的世界，當你有了遠比其他人強大的力量時，誰還會循規蹈矩的賺錢，克制著自己的欲望？

  更多的還是被自身欲望所吞噬的禽獸罷了。

  岳留香斗笠下的青澀面孔不禁紅了紅，自己也是感到不好意思。

  師父下山前也是反覆叮囑，讓他不要輕信任何人。

  結果剛才他差點就客死他鄉，早早結束了這江湖路。

  要知道，趙堂主之前在岳留香落魄時幫了他不少，讓他十分信任。

  可現在看來，自己不過是被人利用的棋子罷了。

  「還有，仰慕我做什麼？」

  「你都沒有見過我，那些事跡也是假的你又該如何？」

  「這……」李玄的一連串追問，讓岳留香也有些語塞。

  但他知道，自己仰慕的墨大俠和趙堂主不一樣，否則這些話也不至於跟自己說了。

  「對了，你多大了？」

  李玄想起來還不知道這小子多大呢。

  「我十八了，成年了！」

  岳留香趕忙答道。

  大興是十八歲成人，也怪不得這小子會下山歷練。

  聽說了岳留香的年紀，李玄也是無語的搖搖頭，倒是有些理解這傢伙為什麼愚蠢的如此清澈了。

  「看來不管在哪裡，這都是最喜歡追星的年紀呢。」

  明白了前因後果之後，李玄將岳留香給護送出了安邑坊。

  這裡畢竟是金錢幫的大本營，李玄怕這小子還有什麼意外。

  畢竟岳留香剛被趙堂主偷襲重傷，現在的狀態很差。

  「你去紅巾隊養傷吧，傷好了就回山上找師父繼續練劍。」

  「這江湖上的水太深，你把握不住！」

  李玄最後勸說一句。

  「墨大俠，我能不能當面謝你一下。」

  聽出李玄要離開的意思，岳留香趕忙說道。

  可是他在坊市口等了許久，再也沒有聽到李玄的聲音響起。

  岳留香遺憾的看看四周，嘆了口氣，只能對著四周拜了拜，然後去找紅巾隊的所在。

  ……

  送走了岳留香之後，李玄又返回了之前的宅院，想看看金錢幫的反應。

  等他趕回來時，發現被他重傷的趙堂主已經被人發現，而這其中還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楊副幫主，那小子跑了！」

  楊萬里聽到手下的匯報，不禁皺起了眉頭。

  「那小子不是才六品嗎？」

  「怎麼把五品的老趙打傷的？」

  「而且老趙寒毒侵入骨髓，真氣屬性也對不上啊。」

  「那小子還有同夥？」

  楊萬里的話將身邊的手下都問成了啞巴。

  見手下們一個個都只是面露為難之色，卻連半個字兒都答不出來時，楊萬里怒道：「沒用的東西！」

  「還不快派人去找！？」

  「是！」

  金錢幫的幫眾當即領命而去。

  「把老趙抬回去，找人醫治。」

  楊萬里揮揮手，指揮完這邊的事情，便匆匆走出了宅院，往金錢幫總舵而去。

  李玄悠哉地跟在他的身後，回憶起以往跟此人的見面時的情形。

  「我記得這個金錢幫的副幫主有些能力，但野心不大。」

  三小隻第一個接觸的金錢幫高層就是此人。

  當時楊萬里跟四皇子走得還挺近。

  陳曇這個正幫主不在幫里時，也都是楊萬里擦屁股，深得陳曇信任。

  「難不成是陳曇的意思。」

  李玄微微皺眉。

  說起來，自打接手了金錢幫的地下產業之後，陳曇也就只有李玄鼓搗金鵬王朝古董時，來找過他們一回。

  當時那口黑鍋背到了金錢幫頭上，讓陳曇感到壓力山大。

  後來這鍋傳到了安康公主和永元帝的頭上，然後就再也沒什麼人在外邊瞎咧咧了。

  「看來還是得親自見見他。」

  李玄跟著楊萬里回到金錢幫總舵，這裡還是和之前那般金碧輝煌。

  只是相比起李玄之前來時，感覺冷清了一些。

  楊萬里回來之後，先是吩咐下去各種幫中雜務。

  這傢伙的管理能力還是不錯的，將偌大的幫派管的井井有條。

  等事情都吩咐差不多了，楊萬里又回到自己的辦公場所，處理一些文件。

  李玄先是打開感知，探查了一下整個金錢幫總舵，結果並沒有發現陳曇的蹤跡。

  對此，他倒也沒有意外。

  以前那陳曇就不著家，總在外邊亂跑。

  只是陳曇之前說過，幫里的情況有些不穩定，這種情況應該一直坐鎮幫派才是。

  既然找不到人，李玄也不墨跡，直接對楊萬里傳音道：

  「楊副幫主，在下紅巾隊墨天聲，奉公主殿下之命，請貴幫幫主一敘。」

  突然在耳邊炸開的傳音，讓楊萬里的動作一頓，直接僵在了那裡。

  楊萬里本身實力一般，主要是依靠一手易容絕活和強大的管理能力在幫派中立足。

  他抬頭張望四周，結果連道鬼影都沒發現。

  「好高明的傳音入密！？」

  楊萬里心中暗驚，但是面上不動聲色，甚至微微一笑。

  「原來是最近赫赫有名的墨大俠，竟然勞您親自跑一趟，真是罪過罪過。」

  楊萬里並沒有聲張，發出警示，用平時的音量對著空處回道。

  「幫主近來不便會客，公主殿下的邀請，在下會在下次見到幫主時傳達。」

  「墨大俠以為如何？」

  「若是得空，不如進來喝杯茶，休息一下。」

  楊萬裡面上客客氣氣的，但左手的手指卻是默默的扣到了書桌上，比劃了起來。

  李玄當即動用感知，發現他竟然在桌上寫字。

  「陳曇有難，刑部天牢！」

  李玄退出感知狀態，眼睛一瞪。

  「陳曇被抓進天牢里了？」

  「什麼時候的事？」

  李玄心中驚訝不已，但見楊萬里如此小心謹慎，便也沒有直接開口去問，而是順著楊萬里的話答道：

  「好，那就有勞楊副幫主了。」

  「墨某告辭，有緣再會！」

  李玄結束傳音，但沒有立即離開，而是打算繼續盯了一會兒。

  「墨大俠慢走。」

  楊萬里笑容滿面的送客。

  他靜靜的等待了片刻，然後喚來了人。

  「請貴客一敘。」

  不一會兒，一位青衣老者來到了這裡。

  楊萬里對青衣老者的態度很恭敬。

  「竹老，剛才有紅巾隊的人來找陳曇。」

  「哦，我怎麼沒聽說楊副幫主有客人啊？」青衣老者笑眯眯的問道，態度倒是和善。

  「剛才有人傳音入密，修為端的不凡，此人自稱是紅巾隊的墨天聲。」

  「恐怕就是為了今日的衝突才想要見陳曇。」

  楊萬里恭敬作答。

  「墨天聲？」青衣老者念叨一句，接著不屑冷哼：「無名小卒！」

  「今日的事雖然有些波折，但衝突既起，便已足夠。」

  「剩下的楊副幫主儘管放心，過些時日你這個『副』字也該去掉了。」

  聽到這話，楊萬里頓時驚喜莫名，連連謝道：「多謝竹老成全，大恩大德，小楊沒齒難忘！」

  「哈哈，無妨無妨，都是小事。」

  竹老拍拍楊萬里的肩膀勉勵一番，便自顧自的悠哉離去。

  楊萬里對著竹老離開的方向連連拜著，只差當成自己的親祖宗供起來。

  李玄調整狀態，將自己更加融入天地五行，然後跟上了竹老。

  竹老臉上的表情似乎不會變化，總是笑眯眯的。

  他走到另外一個院子，有人候在這裡，拿出一份記錄一字一句的念了起來。

  「原來是最近赫赫有名的墨大俠，竟然勞您親自跑一趟……」

  李玄一聽，當即變了臉色，此人複述的正是楊萬里對自己的應答，而且此時還一字不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