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令如山,聽到軍令,理應按令出擊,可清軍前衛卻並未立即出擊。杜爾伯特部固山貝子色楞馭馬奔馳至科爾沁右翼後旗鎮國公都什豁爾部面前,「國公,中軍的戰鼓響了,該做抉擇矣」。
都什豁爾抬頭看了眼天空,笑道:「昨夜我與大汗約的是進軍鼓一響便易幟,如今恰逢其時。貝子爺,此乃你我降衛後的首戰,須得奮勇拼殺才是」。
「您放心,咱們杜爾伯特旗本就是衛拉特人,敢不死戰乎?」色楞慨然應允。
「好!大汗已經說了,漠南諸部若有倒戈一擊的,倒戈後不降爵。你在偽清那邊是固山貝子,到了咱大衛,可得公爵之位。大衛和偽清不同,異信封王的目前只有大元嫡脈察哈爾王,公爵幾乎已是最高爵位,可得好好把握」,都什豁爾仗著降衛早,指點起色楞。色楞毫不動怒,笑呵呵地應是。
「易幟~易幟~易幟~」隨著都什豁爾、色楞的軍令下達,清軍前衛居然去掉清朝的旗幟,換上魚竿釣子旗,掉轉馬頭,向清軍中軍擺出進攻隊形。
「勇士們,隨我殺!」都什豁爾二話不說,率軍朝滿珠習禮的中軍殺去,色楞亦不甘示弱,率杜爾伯特勇士與都什豁爾一同倒戈。
「大汗!您瞧,清軍的前衛換上咱們的旗幟,倒戈殺向清軍去也」,見此情景,衛軍中軍旗鼓官朝樂門激動地對蓮花大可汗說。
大可汗的神情卻極其平靜,似乎一切盡在掌握,含笑下令:「趁著清軍內亂、無法衝鋒,命塔爾渾率炮營抵近射擊;炮聲一停,鄂爾羅斯、阿勒達爾部為第一陣,滿都拉圖、托羅什瑚為第二陣,恩和巴圖、布和阿爾圖為第三陣,中軍其餘諸部護衛著朕的汗旗全力向前突擊;左翼蘇合部牽制敵人右翼、右翼烏日根達萊部牽制敵人左翼。諸軍皆看朕之汗旗所向,汗旗不退,敢退者,斬!」
「是!」朝樂門領命而去。
朝樂門是號稱衛拉特之虎的老將巴爾思之孫,望著他熟練的馭馬奔馳的身影,大可汗忽然有些恍神,笑道:「不知不覺,小老虎已經長成大老虎了。呵呵,還真有些巴爾思當年的樣子」。
看到己軍的前衛換上了衛國的魚竿釣子旗,滿珠習禮立即明白自己一直擔心的事終究還是發生了,不由對吳克善感嘆:「兄長,色楞是衛拉特人,他投衛也就罷了,可那都什豁爾卻是咱們科爾沁人,與咱們一樣都是大清的皇親,如今竟然投奔衛國打本族的親人,小畜牲真正是氣死人也!」
「四弟,此時生氣無用,幸虧咱們早有準備,趕緊命弼爾塔哈爾、珠勒扎干進攻叛軍,免得讓叛軍沖亂了中軍軍陣」,吳克善一邊安慰弟弟,一邊建議。
滿珠習禮點點頭,立即命中軍前陣向前攻擊叛軍。弼爾塔哈爾、珠勒扎干聞令率八千科爾沁、阿魯科爾沁勇士殺向叛軍。局勢出現戲劇化的一幕,尚未開戰,清軍的前衛和中軍便自相殘殺起來。
——
「快,走近些,將駱駝綁好,架炮給我狠狠地轟!」趁著清軍自相殘殺,剛被拔擢為副萬戶長的衛軍老將塔爾渾指揮部下將駝炮的駱駝綁好固定,架起二百餘門小炮向清軍的中軍射擊。此時清軍內部正打得熱鬧、無法衝鋒,給了大炮充足的射擊時間。除了這些小炮,炮營其實還有一些重炮,可因為太過沉重,架設需要時間,並未用於此戰中。
「啾~啾~啾~」
「轟~轟~轟~」
無數炮彈雪花般射入清軍軍陣。弼爾塔哈爾、珠勒扎乾的八千部下其實對前衛的背叛是有準備的,前衛甫一易幟,便立即發動進攻。尤其是珠勒扎幹部下的四千阿魯科爾沁弓箭手,十分善射,給叛軍造成了大量傷亡。都什豁爾、色楞本以為能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不料剛倒戈便遭到攻擊,被殺得節節後退。正在危急,對面的敵人竟遭到炮擊,攻勢為之一沮。
「可惡!打旗幟,隨我衝殺」,阿魯科爾沁部多羅貝勒珠勒扎干是清軍中的猛將,見狀不但不肯撤退,反命掌旗官打出自己的將旗,率部下繼續攻擊叛軍。「轟~」一枚霰彈在他的身邊爆炸,彈片劃開他的脖子。珠勒扎干不甘地捂著脖子栽落馬下。
突如其來的炮擊實在過於猛烈,弼爾塔哈爾再也約束不住部下。傷亡慘重的部下紛紛掉轉馬頭往後跑,希望能避開敵人炮擊的射程。
「戰機來也!」坐於寶馬追風之上的蓮花大可汗放下了手中的千里鏡,身經百戰如他,自然發現清軍的陣形亂了,淡淡地笑道:「停止炮擊」。
見到軍令,塔爾渾立即命令部下解開綁駱駝的繩索,趕著馱炮的駱駝迅速由軍陣中的縫隙返回中軍。硝煙未散,衛軍中軍前鋒鄂爾羅斯、阿勒達爾便率四千精銳騎兵向被大炮射得一片混亂的清軍中軍衝去,後面跟著滿都拉圖、托羅什瑚部四千人,恩和巴圖、布和阿爾圖部四千人,還有大可汗親率的其餘中軍部隊。與此同時,衛軍左翼蘇合部也殺向敵人右翼、右翼烏日根達萊部則攻擊敵人左翼。
衛軍的戰力本來就高於漠南諸部聯軍,此時聯軍的中軍又因為前衛倒戈和炮擊而陷入混亂,很快便如猛虎撲食般殺得聯軍中軍潰不成軍。科爾沁右翼中旗和碩土謝圖親王沙津被阿勒達爾一鐵叉刺死,右翼前旗多羅郡王鄂齊爾在慌亂中落馬,被馬蹄踩踏成了泥漿。
滿珠習禮見勢不妙,忙將擔任後衛的六個千人隊投入戰鬥。和塔、瑪尼、巴克什、勞森、圖訥赫、本巴齊各領一千人,沖向逼近帥旗的衛軍,死戰不退,可畢竟只是增加了區區六千人,攔不住訓練有素的衛國百戰老兵。很快,瑪尼、巴克什、圖訥赫、本巴齊便先後戰死,勞森被擒。
「額祈葛、大伯,形勢危急,快隨我撤退,晚了便來不及也」,混身是血的和塔來到滿珠習禮和吳克善身邊。
吳克善長嘆了口氣,「事不可為矣,四弟不可遲疑,趕緊率部眾往寧古塔撤退,那裡有大清的駐軍可以依靠」。
「吹號撤退」,滿珠習禮咬牙下令。驚慌失措的清軍聽到撤退的號角,紛紛跟著科爾沁部的帥旗逃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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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軍左翼蘇合的一萬部下打得特別兇狠,本來蓮花大可汗只是讓他牽制清軍右翼,可他愣是將牽制變成了主攻,親率敢戰的親衛沖入清軍右翼,將敢於阻擊的科爾沁部多羅貝勒鄂齊爾一斧劈成兩半。清軍右翼主將、科爾沁多羅郡王額爾德尼被蘇合的兇悍嚇住,不由自主地後退。後退的距離並不大,只是稍稍向後移動了將旗而已,可此時中軍前衛的倒戈已經動搖了清軍軍心,他這一退,身後的扎賚特、郭爾羅斯兩部勇士立即做了鳥獸散,在各自台吉的帶領下迅速脫離戰場,逃回自己的駐牧地。
望著四面八方包圍來的衛軍,走投無路的額爾德尼嘆了聲:「時也!命也!」下馬跪地請降。
「算爾識相」,蘇合得意地瞅了眼跪著的額爾德尼和他身邊那杆被砍倒的清軍右翼將旗,呼嘯著率軍朝清軍中軍包抄過去。
因為清軍右翼崩潰的速度實在太快,導致其中軍敗兵尚未來得及撤出戰場便被衛軍左翼蘇合部截斷了退路。和塔、弼爾塔哈爾護衛著滿珠習禮、吳克善正往後撤退,便遇著了手拿大斧的凶人。
「吼~」絕望中,和塔發出獸吼,殺向蘇合。蘇合卻不屑一顧,靜靜地望著那杆科爾沁部的帥旗。
「嗖!」衛軍中的神箭手、千戶長特雷瞄著了和塔,快如流星的一箭,穿透了和塔的胸膛。
「我兒!」滿珠習禮悲呼一聲,老淚縱橫。
「哼」,蘇合冷哼一聲,動了,直接朝滿珠習禮的帥旗撲去。
「父親小心」,滿珠習禮第五子塔達想要阻攔,卻被凶人的大斧一斧揮落頭顱。滿珠習禮撥馬而走,又被凶人鎖定了氣息。蘇合率部下殺散這位和碩達爾漢巴圖魯親王的親衛,欺上身前,一斧結果了性命。
慌亂的吳克善、弼爾塔哈爾父子想避開蘇合的大斧,撥馬逃竄,卻又遇上追上來的衛軍鄂爾羅斯、阿勒達爾部。魯莽的鄂爾羅斯也不管對方是什麼人,兇殘地揮起大刀,大清國卓禮克圖親王吳克善便沒有了頭。阿勒達爾雖然勇猛,腦子卻靈活,看出弼爾塔哈爾是科爾沁部的貴族,掏出套馬索將其套牢,捉為俘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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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方中軍的崩潰被統率清軍左翼的巴林右翼旗郡王塞布騰看在眼裡,此時他正與衛軍右翼烏日根達萊部糾纏。
「王爺,快走吧,再不走,咱們便要全軍覆沒矣!」翁牛特左翼旗多羅達爾漢貝勒搜色來到他的身邊請求。
「唉~快撤,回西喇溫都爾山」,塞布騰大呼一聲,率部下迅速離開戰場。
風忽然停了,戰場重新恢復平靜,若不是滿地屍體和濃郁的血腥味,很難想像此處曾發生過大戰。(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