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合,滿都拉圖奉蓮花大可汗之命率軍行至老哈河西岸後便停下來,多扎軍帳、虛張聲勢,等待著己方的大軍。然而,他倆沒有料到的是大可汗並沒有率軍前往老哈河與他們會合,而是親率四萬二千餘大軍由烏丹城南下,渡過白爾格河、英金河等多條河流,悄悄地潛入翁牛特右翼旗的駐牧地赤峰。此時的翁牛特部已經北逃投奔阿魯科爾沁部,赤峰一帶雖然青草無垠,卻瞧不見一個牧民,倒是有效地遮掩了大軍的行蹤。
來到赤峰後,眾將皆以為大可汗要繼續南下攻打與清廷世代聯姻的喀喇沁部,不料戰神一入赤峰便命大軍隱藏,一連數日不進不退。有急躁的想問個究竟,皆被他以等待長生天的指引為由斥退。
蘇勒坦確實是在等,不過不是等長生天的指引,而是在等烏衣衛的消息。
「大汗,烏衣衛漠南千戶長岱欽報:喀爾喀左翼旗台吉袞布伊勒登、奈曼部前郡王阿罕願意歸順大衛並襲擾敖漢部後方」,終於,烏衣衛萬戶長哈達送來了好消息。
蘇勒坦露出了笑容,「好~好啊!岱欽此番立下大功,朕要重重地賞他!」
「大汗」,哈達卻是滿臉悲戚,「岱欽在策反阿罕離開後,遭到十三衙門番子的襲擊,已經壯烈殉國。這是他臨終前傳出的最後一條消息。此外,烏衣衛奈曼百戶長色勒被十三衙門捕獲後出賣同僚,烏衣衛駐奈曼部的諜網全軍覆沒」。
「什麼!傳朕的旨意,以伯爵之禮厚葬岱欽,擢其一子為烏衣衛百戶」,大可汗聽完一驚,感同身受的露出悲傷之色,然後鄭重地問:「岱欽已死,策反和托輝特部、奈曼部的事宜有無變化?」
「大汗放心,奈曼部前郡王阿罕已在奈曼旗北部的莽牛營子起義反清;袞布伊勒登率和托輝特部勇士前往章武台時,偽王扎木薩還以為他是來支援自己的,約其共同討伐阿罕,袞布伊勒登假意答應,趁敵不備,斬殺扎木薩和十三衙門駐漠南的御馬監副管卜達。目前袞布伊勒登應該已經與阿罕合兵,正在襲擾敖漢部後方」,哈達繼續稟報。
「袞布伊勒登?」蘇勒坦的腦海中忽然想起當年和托輝特部以一部之力打得衛拉特諸部遠遁的心酸、喀爾喀蒙古與衛拉特蒙古的百年仇恨……時光飛轉,自己已經虛歲四十五了,與自己父親同時代的老人們一個接一個雕零,不由感慨地問:「那老傢伙的身子骨還好嗎?」
「回大汗的話,袞布伊勒登雖然已經滿頭白髮,鞘中的寶刀卻依然鋒利,砍起敵人的腦袋毫不手軟。聽說在章武台,他的人足足殺了一千多扎木薩的部下」,哈達如實稟告。
「哼!這老東西,命倒是硬得很!」蘇勒坦嘆了口氣,喃喃地說道:「喀爾喀與我衛拉特雖然爭鬥百年,但說到底大家都是蒙古人,理應親如兄弟!告訴袞布伊勒登,朕向來有功必賞,他既立了功,立擢為一等和托輝特伯,答應賜給他的庫倫旗部眾和草場,朕也絕不會食言。此外,原奈曼部前郡王阿罕率眾起義有功,封為三等奈曼伯」。
君無戲言,至尊一發金口玉言,自有官員擬旨不提。接著,又有軍令下達,全軍折向東南,往努魯兒虎山前進。
軍令一下,恩和巴圖、烏日根達萊、鄂爾羅斯、托羅什瑚、布和阿爾圖、札木畢諸將皆大惑不解。
「魯國公,咱們不是要討伐敖漢部嗎?大軍行至赤峰,還可以說是繞到敖漢部的側後攻擊他們,可去努魯兒虎山是什麼章程?難道長生天給大汗的指引是敖漢部放著老哈河不守,要去努魯兒虎山嗎?」烏日根達萊問凱爾克。此前他曾多次想向大可汗問個究竟,都被至尊以天機不可泄露斥退,委實不敢再問,便攛掇德高望重的魯國公額爾克去問。
可額爾克何許人也?乃是人老成精的人物!此老在朝堂立足的密訣便是多拍馬屁少說話、唯命是從不頂嘴,又怎麼肯因為年輕一輩的好奇心而當出頭鳥,聞言呵呵一笑,「大汗乃蓮花生大士下凡,行事皆有長生天指引。我老了,精力不濟,實在猜不出聖心所思,只知依聖命而為便是」。
「可是~」烏日根達萊還欲再說。
「呼~呼~」額爾克翻著老眼,居然暈沉沉睡去,還打起呼來。
烏日根達萊無法,只得退去。
將領們不敢問,兒子卻敢。皇四子晉王爾嘎朗素有謀略,頗得老父親喜愛,所以不怕觸怒至尊,來到大帳內詢問:「父汗,將士們對您離開赤峰去努魯兒虎山議論紛紛,不知您得到了長生天的什麼指引?」
「呵呵」,蘇勒坦微笑,「長生天告訴朕,和托輝特部和奈曼部起義反清,敖漢部腹背受敵,即將南逃至努魯兒虎山,所以要急趕著去包圍他們」。
「和托輝特部和奈曼部起義反清?」爾嘎朗聞言先是一愣,繼而明白過來問道:「喀爾喀左翼旗、奈曼旗起義斷絕了敖漢部東逃之路,我軍又在老哈河西岸駐紮,往東和往西遷移都不行,可您為什麼判斷奈曼部不會像巴林部、翁牛特部一樣往北投奔阿魯科爾沁部呢?」
「哼!敖漢部右翼旗多羅郡王瑪濟克一向沒什麼出息,就知道依附強者、狐假虎威,朕威震草原,在他看來,阿魯科爾沁諸部不會是朕的對手,能對抗朕的唯有滿清。所以朕料定他一定會帶著部眾往南逃向滿清境內」,蘇勒坦冷笑。
「可是父汗,敖漢部不過三萬多部眾,最多也只能出動六、七千勇士,您不是已經派巴拜、阿玉什二人率一萬兵馬潛行至努魯兒虎山青巒嶺設伏了嗎?又何必親統大軍前往?」爾嘎朗又問。
「阿彌陀佛,你退下吧,朕要歇息了」,蘇勒坦卻拈起身旁的一串佛珠,閉口不再言。
「是!」爾嘎朗躬身退下,卻因為沒搞明白老父親的真實心意而陷入沉思,一邊往自己的營帳走一邊想著心事。迎面來了父親的心腹謀臣左都御史胡璉器。見他這心不在焉的樣子,胡總憲一笑,施禮問道:「晉王殿下在想什麼?」
「胡先生」,爾嘎朗回了一禮,「適才父汗告訴孤,和托輝特部和奈曼部起義反清,敖漢部必定南逃努魯兒虎山。孤問父汗既然已經派巴拜、阿玉什二人在努魯兒虎山青巒嶺設伏,又何必親統大軍前往?父汗卻不回答,只念了句『阿彌陀佛』,便讓孤退下。唉!聖心難測,實不知他老人家在想些什麼」。
「哈哈哈~陛下已經回答了殿下,您卻不自知耶?」胡璉器大笑。
「哦,父汗已經回答了孤?孤怎麼不明白?」
「陛下口喧佛號,是告訴殿下,我佛慈悲,他親統大軍前往是為了減少殺戮。畢竟敖漢部也是蒙古的一部分,將來也會是我大衛的子民,他不想多殺人」,胡璉器緩緩解釋,「如果攔截敖漢部的軍隊人數與敖漢部擁有的軍隊人數相差不大,他們必定拼死突圍,到時候傷亡必重。可若大汗親統大軍前往,敖漢部見寡不敵眾,沒準會不戰而降。此舉是為了逼降敖漢部,減少蒙古人的傷亡,豈不是我佛慈悲、『阿彌陀佛』嗎?」
「原來如此,虧得先生為孤解惑,不然孤實在猜不透聖意!」爾嘎朗恍然大悟,心悅誠服地向胡璉器施了一禮,揚長而去。(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