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著爾嘎朗和納噶特的旗號?」和塔雙目皺得更緊,「偽晉王和土城郡王不是正在攻打察哈爾嗎?緣何會出現在這裡?如此看來,阿布鼐危矣」。
「恐怕不只是阿布鼐,佟督憲派去增援烏蘭和朔的那六千援軍也凶多吉少。只是爾嘎朗和納噶特總共只有萬餘兵馬,如何能有既平定察哈爾又全殲六千援軍的實力?」科爾沁左翼後旗多羅郡王彰吉倫疑惑地問。此人正是和塔派往克什克騰旗的使者布達禮的父親,年已六十,屬於科爾沁部老一輩的王爺,見過大世面。
「想必是衛軍趁阿布鼐不備偷襲了察哈爾部,然後又欺援軍不識地理,伏擊了他們」,巴林部右翼旗郡王塞布騰說道。這位亦是大清朝的皇親國戚,娶了皇太極第五女固倫淑慧公主愛新覺羅·阿圖,自然對大清忠心耿耿。此次進駐烏蘭布通,別的旗主大多派部下去,他卻以旗主之尊親率一千五百勇士參戰。
「塞布騰郡王所言有理,哨探傳來的消息,薩里克河西岸的衛軍數量大約萬餘,與爾嘎朗和納噶特所擁有的軍隊數量正好對得上。我以為可以趁衛軍渡河之時半渡而擊」,科爾沁右翼前旗多羅郡王鄂齊爾說。前不久,鄂齊爾的父親、科爾沁右翼前旗的老郡王拜斯噶勒薨逝,這位剛當上郡王沒多久,想立下戰功鞏固地位。
「嗯,就算是衛軍偷襲了察哈爾部,可以區區萬餘兵馬,連續擊敗阿布鼐和馬程禎,衛軍的戰力可想而知。爾嘎朗和納噶特也是久經沙場,不會不防備我軍半渡而擊。還是據山而守,靜觀其變吧」,和塔拒絕了鄂齊爾的建議。
「嗻~」
科爾沁部左翼後旗多羅郡王彰吉倫、右翼前旗多羅郡王鄂齊爾,巴林部右翼旗郡王塞布騰,敖漢部左翼旗台吉扎木素、右翼旗台吉布達,翁牛特部右翼旗台吉畢哩袞達賚,郭爾羅斯部前旗台吉昂哈、後旗台吉扎爾布,喀喇沁部右翼旗台吉班達爾沙、左翼旗台吉烏特巴拉,土默特部右翼旗台吉袞濟斯扎布、左翼旗台吉兆圖等漠南蒙古諸部首領齊聲應是。
——
薩里克河西岸的衛軍不是萬餘,而是五萬。蓮花大可汗故意命爾嘎朗和納噶特帶一萬兩千兵馬在薩里克河西岸紮營,自己則率三萬八千大軍偷偷由水淺處渡過薩里克河,埋伏於河東岸的密林中。如果烏蘭布通峰上的清軍欺衛軍人少半渡而擊,便中了衛拉特戰神的埋伏。可沒想到敵人竟不中計,老老實實地待在山上,倚山而守。
衛軍劃著名木筏,一個千人隊接一個千人隊,緩緩渡河,烏蘭布通峰上的清軍並沒有大的動作,只派了些哨騎遠遠地監視。
「那個叫和塔的清軍統帥倒是沉穩,依山而守,讓朕不好下手」,見敵人不上當,蘇勒坦贊了敵人一句,稱讚完敵軍統帥又威嚴地喝道:「既然不能憑計謀戰勝敵人,那便用力量取勝。傳朕的軍令,各部列堂堂正正之勢而戰。以我軍之威,何堅不可摧乎?」
此令一下,衛軍各部當日便在烏蘭布通峰四十里外紮營,凡營盤四十座,連營六十餘里,闊二十餘里,首尾聯絡,屹如山立。次日,衛軍進抵烏蘭布通峰山下,旌旗蔽日、排山倒海。見敵人軍勢如此之盛,守軍皆顫慄。
「敵人怎麼會有如此之多的兵馬?」烏蘭布通峰上,和塔大驚。
「兄長您瞧,是偽汗的龍獅旗」,二弟瑪尼指著衛軍正中央的旗幟說。山下軍旗飄飄,一桿又一桿衛國禁衛軍(侍衛親軍)所用的龍獅旗如林般矗立,最高的一桿高達五丈,閃爍著君臨天下的氣勢。
「偽汗果是梟雄,居然瞞天過海,佯作攻打西安,實則回到了草原。如此看來,察哈爾部和六千援軍都是被偽汗所滅。傳令三軍,堅守營寨,倚山勢之險破敵,不可出戰」,和塔嚴肅地下令。烏蘭布通峰南坡是無法攀登的峭壁;北面的陡坡雖可攀登,卻易守難攻;西面有泡子河與哈而哈河從西北方匯入薩里克河;東面有高涼河流過並注入西拉木倫河,沼澤眾多,從地形上看十分有利於防守,倚山而守的確是穩妥的法子。
「大帥,衛軍的人數遠多於我軍,我軍雖有山勢之險,若一味防守,恐怕最終是守不住的。末將願率軍殺下山去,挫敵銳氣」,巴林部右翼旗郡王塞布騰主動請戰。眾台吉皆欽佩地瞧著他,暗自佩服他的膽量,居然不畏叱吒草原的蓮花汗的赫赫軍威。
和塔陷入沉默,半晌方開口,「挫敵銳氣也好。我讓三弟扎勒布率軍與您一同下山擊敵,須小心謹慎,若戰鬥不利,可速撤回山上」。
「嗻!」
收到軍令後,塞布騰、扎勒布率一千五百巴林部、一千科爾沁部勇士從烏蘭布通峰西面的山坡衝下山去。他面對的敵人是衛軍老將、三等廣靈伯塔爾渾。塞布騰並非有勇無謀之輩,他發現西面的衛軍主要是步兵,而衛國向來以騎兵彪悍著稱,沒聽說他們的步兵有多利害,若以騎兵居高臨下擊之,或能破敵。他不知道的是衛軍塔爾渾部五千兵馬並非普通步兵,而是火器兵,而且大多由身經百戰的老兵組成,戰力並不弱於赫赫有名的大衛鐵騎。
「額祈葛,清軍的騎兵下山了」,副都千戶長孟庫特木爾向父親稟報。這位副都千戶不是別人,正是去察哈爾向阿布鼐宣旨的那位。當初他向阿布鼐宣旨時趾高氣昂,直接氣反了阿布鼐,回來後得知消息,生怕蓮花大可汗治罪。不料大可汗卻說,「阿布鼐想謀反不是一天兩天了,聽說朕在北京失利才趁機而動,與孟庫特木爾無關。孟庫特木爾乃是朝廷欽使,為朝廷爭體面,何錯之有?朕若治其罪,豈不是向叛軍低頭?」居然一點事都沒有。
「跟你說過多少次,軍中無父子,莫要喚我額祈葛,喚我都千戶」,塔爾渾瞪了一眼兒子。
「是,都千戶,敵人騎兵逼近,是否布鹿角?請您示下」,孟庫特木爾大聲詢問。
「嗯,布鹿角,列陣!」老將塔爾渾大吼一聲,氣勢比先前又凌厲了三分。
五千衛軍開始列陣。每兩名身穿棉甲的鹿角兵組成一組,抬著鹿角木,列於軍陣前,一組又一組的鹿角木連在一起,可以阻擋敵人的騎兵、為銃手提供保護。銃手於鹿角木十步後列隊,排成九行,每行一隊,每隊前後間隔十步。每架鹿角木後都站著一名手執小紅旗的傳令官,第九行銃手後面,又有百餘門小炮。列好陣後,衛軍默默地立著不動,卻自有一股殺氣。然而從烏蘭布通西側土坡順勢而下的清軍騎兵絲毫感覺不到危險,呼嘯著馳向敵人。
見距離差不多了,塔爾渾老眼微凝,喝道:「開炮!」
「嗚~嗚~嗚~」號角手吹螺號三次,衛軍最後方的炮兵聞號亦連續發炮三次。
「轟~轟~轟~」百餘門小炮射出實彈和霰彈,炸得清軍騎兵人仰馬翻。不過,騎兵的速度很快,每門炮只來得及開三炮,便沖近衛軍軍陣,雖然殺傷了二百餘騎,並不能阻擋敵人的攻勢。
「勇士們,隨我殺!」塞布騰抬起手中長槍喝道。忽然一道身影從他的馬旁掠過,卻是科爾沁部小將扎勒布不願意將首攻讓給巴林部,率科爾沁騎兵搶到了他前面。
「真是個小狼崽子!」塞布騰笑了笑,加快了馭馬的速度。
「射!」見敵人騎兵沖近,塔爾渾大聲下令。
中軍旗鼓官搖晃起了信號旗,鹿角木後站著的傳令官見到信號,立即手執小紅旗緩緩搖動,小紅旗一搖,第一隊銃手開始齊射。「呯~呯~呯~」銃彈如雨,將沖在前面的清軍連人帶馬射翻。第一隊射完後,立即右轉向後走,在隊尾重新排列,清膛裝藥。第二隊前進十步至鹿角木後,各隊依次前進十步。小紅旗再次搖晃,衛軍再次齊射。各隊依次放槍九次,稱為九進,至第十進,完成射擊隊形的一個連環。這「九進十連環」戰術據說是蓮花大可汗親創,其實蘇勒坦是借鑑後世清軍平準噶爾部時採用的火器戰術。雖然大衛國已經開始裝備燧發槍和定裝紙殼彈藥,可受制於燧發槍的製作成本和技術,此時一半的銃手仍在使用火繩槍,這種戰術,前面的鹿角能有效遲滯敵人的進攻速度,各隊輪番齊射能保持火力的密集、給敵人以巨大傷亡。在這個年代,算是結合衛軍實際的先進戰術。
一匹又一匹戰馬在衛軍陣前的鹿角前停下,騎術不好的不得不下馬步戰,只有少數騎術精良的能馭馬躍過。
見身邊的袍澤被鹿角阻攔,一個接一個被射殺。扎勒布怒火中燒,猛地一夾馬腹,那馬騰空躍起,躍過鹿角,手中馬刀橫掃,將一名衛軍銃手的腦袋割斷。
「嗷~嗷~嗷~」
他口中呼嘯著,又連殺數人。正在得意,「呯」的一聲,一枚銃彈射穿了這員小將的胸膛。
清軍的騎兵在衛軍火器兵的軍陣前血流成河,時間不長,便傷亡近千人。見情狀不對,塞布騰只得下令撤退。撤退的號角吹響,有馬的撥轉馬頭往山上跑,馬被射死的,只能步行回山。
「追擊!」塔爾渾冷冷地下令。鹿角兵抬著鹿角木前進十步,九隊銃手如先前般輪流射擊,至第十進,鹿角兵復進十步,各隊銃手亦復進十步、輪流射擊。一直追擊至半山腰,方才收兵。
此戰殺得山上的守軍膽寒,再不敢出戰。(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