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3章 察哈爾風雲突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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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庫特木爾宣完旨,得意揚揚地走了,留下抑鬱不平的阿布鼐心潮起伏。他秘密召集左都千戶長虎魯克寨桑、右都千戶長塔什海、前都千戶長巴達西寨桑、中都千戶長斯楞格、千戶長薄托和五人商議。虎魯克寨桑、塔什海、巴達西寨桑、斯楞格皆是阿布鼐之父林丹汗時期的老臣,薄托和則是萬戶府直轄的千戶長,一向忠心耿耿。

  「你們都是孤的股肱之臣,孤有心事也不瞞你們」,阿布鼐目光炯炯地望著五人,「今日那宣旨官孟庫特木爾實在無禮,孤身為大元嫡脈、成吉思汗的子孫,受辱於一個小小的副都千戶,深以為恥。奈何?」

  「主憂臣辱,主辱臣死。奴才願帶人扮作清軍劫殺那廝」,在座之人以薄托和最年輕,出了個扮清軍殺人泄恨的主意。

  「不可,若說是朝廷的欽使在咱們的領地被清軍劫殺,蓮花汗何等人物,如何肯信?」中都千戶長斯楞格斷然反對,大聲說道:「奴才是察哈爾人,只聽從大元嫡脈的號令。您若是想隱忍,奴才便陪您一同隱忍;若是想興兵恢復大元舊業,奴才亦誓死相隨」。

  此言一出,阿布鼐感動萬分。當年他的父親林丹汗兵敗,虎魯克寨桑、塔什海、巴達西寨桑等老臣迫於形勢,先後降清,唯有斯楞格忠心耿耿地保護著懷有身孕的母親投奔衛國,又一路輔佐自己走到今天,何其難得!不由得哽咽起來,「即使是全天下的珍寶,也比不過斯楞格的忠心!」

  他這一夸斯楞格不要緊,其他三位老臣虎魯克寨桑、塔什海、巴達西寨桑臉上掛不住了,畢竟他們曾在林丹汗兵敗之際,棄主降清,雖然當時缺吃少穿、部眾凍餓而死大半,乃是迫於形勢不得已而降,但畢竟名節有虧,與斯楞格相比,差了很多。

  虎魯克寨桑忽然老淚縱橫,「當年之事,奴才實在是逼不得已,已經對不起老主子,不敢再對不起主子,不得不冒死為您言之。如今大衛國勢昌盛,我察哈爾部實無力抗衡。請您暫忍小人之辱,韜光養晦」。

  塔什海亦哭道:「請主子暫息雷霆之怒,難忍者忍之。若實在氣不過,可上疏請大汗做主。畢竟您是大汗的義子,大汗定會為您懲治孟庫特木爾那小人」。

  聽他倆都勸自己忍氣吞聲、不要與大衛國為敵,阿布鼐嘆道:「孤雖然從小在大衛宮廷長大,卻沒有一刻忘記自己是蒙古大汗林丹之子,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復興大元,不料你們卻已經忘記了」。

  「奴才不敢!」聽了這話,五位大臣全都跪下。

  阿布鼐卻不管不顧,流著淚說:「世人都說孤從小由義父撫養長大,義父待孤恩重如山。可誰又知道,因為這大元嫡裔身份,義父其實心中對孤十分忌憚,直到成年,在母親和老臣們的不斷請求下,他才肯放孤回察哈爾部,又派禪爾濟掌管財權、阿達主管刑訴。孤名為察哈爾之主,卻處處受到掣肘,好不容易得到領軍返回察哈爾草原的機會,義父又派納噶特、大紥木素領兵鉗制於孤。還有一班小人整日在義父身邊進讒言,說什麼孤有反心、遲早必反。若不是孤小心謹慎,恐怕早死多時。唉!這有名無實的察哈爾親王、土綿,不做也罷。只是今日受辱於一個小小的副都千戶,死後實無顏面見祖宗!」

  「奴才該死,讓主子受此大辱,請主子治罪!」見阿布鼐這般傷心,五人趕緊請罪。

  「罷了~罷了~」阿布鼐擺了擺手,聲音蕭瑟。

  「主子,奴才有一言不吐不快」,巴達西寨桑卻跪下言道:「咱們察哈爾部如今駐牧於土城附近,這裡雖然有鹽池之利,卻地勢平坦,且離歸化、大同很近。如果您不暫息雷霆之怒,一旦衛軍來伐,何以抵擋?」

  這話擊中了阿布鼐的心肺,義父的厲害手段,他是極清楚的。表面上說土城依著岱海,有鹽池之富,將察哈爾萬戶府設在土城,是照顧察哈爾部,其實這地方富則富矣,卻只有些小山、丘陵,無險可守,又離衛軍的軍事重鎮歸化城、大同很近,自己如果興兵反衛,如何擋得住近在眼前的衛國大軍?

  「巴達西寨桑,你說的對。孤的心累了,想去察哈爾召(察哈爾廟)拜佛,平靜一下浮動的心。你們都退下吧」,阿布鼐意興闌珊地說。

  ——

  察哈爾召是阿布鼐駐牧於察哈爾時所建的薩迦派寺廟。廟裡的兩位高僧阿雜里、僧格渾津均是智謀之士,每當察哈爾親王遇到疑難事,都喜歡到廟裡布施並請這兩個和尚出謀劃策,所以他倆對察哈爾親王心事一清二楚。

  見阿布鼐面色不善,阿雜里眯著眼睛、入定般一動不動。僧格渾津卻笑起來:「阿彌陀佛!看來殿下此次試探效果不佳?」

  「我父親的老臣中只有斯楞格支持我,虎魯克寨桑、塔什海、巴達西寨桑皆不贊成我興兵反衛、恢復大元。如今我能夠掌控的力量只有我的侍衛隊、斯楞格中都千戶府的三個千戶、薄托和那一個千戶,勢單力孤,難成大事」,阿布鼐鬱悶地說。

  「您是成吉思汗的直系子孫,又是林丹汗之子,察哈爾部的人心大多向著您,豈是表面上的這點力量?只要您打出成吉思汗的那杆蘇魯錠,察哈爾甚至全蒙古願意響應您的人不計其數,又何必妄自菲薄?」僧格渾津勸解道。見他不說話,又笑了笑,「您不必煩惱,阿雜里上師早有謀劃」。

  「哦,請上師助我恢復大元,大恩大德,弟子永世不忘」,阿布鼐慌忙向阿雜里行禮求教。

  阿雜里卻入了定,閉著眼不說話,並不是睡著了,而是故意為之,試探察哈爾親王對自己的尊重程度。自從蓮花大可汗掌權以來,制定《大衛律》,取消了僧侶很多特權,對寺廟和僧人的財產也徵收賦稅,又在各派中搞互相制衡那一套,很多大和尚的日子不如以前好過。阿雜里、僧格渾津均屬於失勢的薩迦派高僧,對現狀很不滿,阿布鼐等察哈爾部的台吉又是他們的大施主,自然希望能通過幫助阿布鼐掌控察哈爾部甚至整個蒙古,來提高自己的地位。不過,他們又害怕阿布鼐掌權後會受其他勢力更大的教派蠱惑而改宗,所以故意不理不睬,以作試探。見上師入定,阿布鼐面上沒有露出半點不滿,而是恭恭敬敬地等待上師醒來。

  「阿彌陀佛!」阿雜里大和尚終於醒來,對察哈爾親王的虔誠十分滿意,笑道:「殿下勿憂,前些日子,垂扎布台吉到廟裡布施,我已說服他支持殿下;敖漢部班第、瑪濟克兩位台吉,奈曼部袞楚克台吉派人來布施時都曾向老僧表態:只有成吉思汗的直系子孫才配做蒙古草原的主人」。垂扎布是附牧察哈爾部的喀爾喀部落台吉,手中有一萬多部眾、兩千士兵。敖漢、奈曼這兩個部落原先都是察哈爾部的附庸,雖然後來投降了滿清,可依然與察哈爾部關係密切。

  聽說大和尚幫自己找了這麼多強援,阿布鼐慌忙道謝,「多謝上師!」

  「您莫要稱謝,蓮花汗輕侮僧人、倒行逆施,已成佛門公敵,這都是小僧應該做的」,阿雜里雙手合什,念了聲「阿彌陀佛」,又緩緩開口:「有幾位客人想見您,不知您是否願意撥冗相見?」

  「上師的客人便是孤的客人,快快有請!」阿布鼐大聲說道,心中卻在狐疑,不知上師介紹的那幾人是何來路?(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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